回到學校後堯先帶陌去醫務室處理了一下傷口,然後纔回到教室。比較令陌奇怪的是鳳歌並不在,也沒有幫他們請假,好在班主任可憐陌的一身傷痕,只是口頭批評了幾句。
最後一節晚自習時瑾巒也回來了,而且回來得極爲熱鬧,一羣學生幾乎是把他擡進了教室,陌可以想象,他這繃帶怪人的扮相大概從進校門起就吸引了不少人。
看到平時樂於助人的學生會長遭遇不幸,不管是本班的還是別班的學生,都爭先恐後跑地來表達自己的擔憂。
看着笑容滿面應付人羣的瑾巒,小渲好整以暇地從包圍圈裡退了出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看到小渲回來,陌向她投去了關切的眼神。
小渲笑笑,彙報道:“右小腿骨裂,肋骨斷了三根,其餘都是些皮外傷,除右邊手肘磨得見骨,縫了幾針以外沒什麼大事,醫生說休息兩個月就能痊癒。他不想住院,我們就回來了,不過每天都要去醫務室打針”小渲揚了揚手裡一袋子藥水。
她說得輕鬆,陌卻聽得倒吸寒氣:“這分明就是半身不遂了啊!”
陌再次望向瑾巒,這時 人羣已經被老師疏散得差不多了,瑾巒看到陌,向她輕鬆一笑。
“小渲,你有沒有看到出事故時的情況?”陌對於瑾巒因自己受傷的事還有些念念不忘。
小渲就怕陌會自責,她略想了想,斟酌道:“那時我和堯站得比較高,所以我們都能看到,那輛跑車過彎道時沒有減速,反而因爲要上坡還踩了油門,就是我在那裡也避不開的。
瑾巒那時剛好在你旁邊騎車,本來是打算去鳳歌那邊,看到車子朝你撞過來,就衝過去推你,自己又沒來得及躲開,跑車把他撞出了幾米遠,碾過了單車。”
語畢又開玩笑道:“他是自己要跑去車子前面的,還把你推飛了,就結果而言,他身上的傷與你無關,你身上的傷還要怪他呢。”
那天晚上陌翻來覆去地想着白天的事。
雖然陌很擔心瑾巒,但她其實沒有怎麼自責,她知道瑾巒就是這樣的性子,雖然平時比誰都驕傲,但一有災難降臨,他是第一個去扛的,因爲他的驕傲不是把自己看得比別人重要,而是把身邊的一切都看做是自己的責任。
第二天一大早,陌和小渲在教室裡看到了奇特的景象。
堯掛着濃厚的黑眼圈,呵欠連天,無精打采地走進教室,向她們打了招呼以後就靠着椅背癱着,勉強睜着眼睛的裡滿是疲憊。
陌和小渲面面相覷,雖然堯在駐地裡經常不把吃飯睡覺當回事,但就算眼睛熬成兔子和熊貓的混合體,也照樣是炯炯有神,更不要說這麼一副精疲力盡(精盡人亡)的模樣。
兩人沉默片刻後還是小渲向堯探過身子輕聲問道:“沒睡好?”
堯欲言又止,嘆了口氣,按着額頭道:“是沒怎麼睡”。
看着他的樣子,兩人也不好再問。
這時瑾巒在一左一右兩個紀檢部小弟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進了教室,陌打量過去,瞬間無語凝噎,又一次和小渲無比複雜地交換眼神。
從來精神抖擻,榮光煥發地瑾巒竟然此時竟也掛着明顯的黑眼圈,眼睛裡滿是血絲,面色發白。
更讓兩人看着肉疼的是,昨天下午摔出的傷口全崩開了,新鮮的血液滲透出包紮好的白紗布,敞在外面的傷口就更是血淋淋,觸目驚心。
“唷,早啊”瑾巒坐穩後朝她們招呼了一下,聲音喑啞乾澀,顯然傷口還疼得厲害。
這麼詭異的狀況下陌實在不能在再沉默了,她忐忑地問瑾巒:“你們…怎麼回事?”
瑾巒當然知道這個“你們”指的是誰,張口便答:“其實我們昨晚…”
說到這裡堯輕聲乾咳一聲,瑾巒也中斷了一下,然後迎着陌和小渲的眼神支吾着繼續道:“嗯…拍了一夜蚊子…而且我好像又踢被子了。”
這大概是瑾巒說的最蒼白的一個謊話了,陌掃視着他的傷口懷疑道:“還拍蚊子踢被子,我看你起碼做了一晚上廣播體操,重傷未愈的折騰什麼呀。”
瑾巒呵呵笑了笑,卻不再接觸陌和小渲的眼神了。
空氣中都散發着一股不和諧,這兩人絕對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們既然不願意透露,陌也不好逼問。
陌還有點不甘心,不過小渲拉了拉她的袖子,向瑾巒旁邊的座位使了個眼色,陌看過去,瞬間又燃起了希望。
是了,怎麼會忘了鳳魔女,昨天晚上就數他形跡最可疑,雖然今天一直在眼觀鼻鼻觀心地裝透明,也絕對是知道點什麼的。
不過陌也學乖了,沒有現在去問,否則堯再咳上那麼一聲,最後的線索也就斷了。
哎,跟自家人勾心鬥角的真不容易。
陌就這樣揣着好奇心等到了上午最後一節課結束,鳳歌剛準備起身和堯他們一起去食堂,就感受到了陌和小渲射過去的幾道熾熱目光。
鳳歌也是十分的識趣,當下就明白了她們的意思,找個藉口打發走堯和瑾巒,帶着陌和小渲往操場方向走。教室裡人很多,確實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不過這樣的舉動更加說明昨晚發生的不是小事。在操場上遇到了路過的初中部三人,沒想到銀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幾圈,就甩下鈴和昭華,非要跟着陌他們去“散步”。
在鈴和昭華走遠後,銀露出了相當狡猾的笑容:“你們又有什麼陰謀?”
不得不說隨着銀預知能力的增強,直覺也原來越犀利,已經快發展成完全的第六感了。看來這一點不止在做任務時很有幫助,在挖掘八卦上也一樣有用。
陌一邊在心裡感嘆鈴攤上這麼個女朋友真辛苦,一邊如實說出了今天早上的情況。
銀的好奇心可沒人比的上,聽完描述立馬用期待的眼神盯着鳳歌,鳳歌失笑,搖着頭拿出手機開始搜索着什麼,一邊自言自語道:“應該出來了吧…”
鳳歌是八個隊員裡唯一有手機的,而且基本一週一換,都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的,不過想想他遍佈全市的勢力範圍,也就沒什麼好奇怪了。
很快鳳歌就找到了他想要的內容,他把手機遞給陌道:“這是今天的午間新聞,你們看了就明白了。”
首先映入陌眼簾的照片上,是她有幾分熟悉,但早已完全拋到腦後的東西——昨天撞到她和瑾巒的紅色跑車。照片上的它已經稱得上全支離破碎。
陌好像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把新聞往下拉,接下來的內容果然沒有太超出她的想象。
今日凌晨四點,牌照爲XXX的紅色跑車在S市沿江公路上超速逆行近五公里,引發四起交通事故後繼續逆向行駛上跨江大橋,撞斷護欄翻下橋面。跑車沉入江水,車主幸無生命危險,持續昏迷中。有關車主失控駕駛的原因,本欄目將持續追蹤。
接下來就是今天早晨打撈跑車的報告和車主的傷情,因爲沒有目擊者,在車主清醒前整個事件謎團重重,不過陌她們已經不能再清楚了。
狠,實在是狠。
S市離這裡起碼兩小時的車程,原來堯和瑾巒忙活一晚,就大老遠地做了這麼一件損人不利己的事。
銀昨晚已經聽陌說了他們騎行時的事故,看完報導第一個開口對鳳歌道:“本來我也奇怪爲什麼你在陌被車撞後第一反應是找車離開,卻沒有回學校,原來是去跟那輛跑車了呀!”
鳳歌自若地笑道:“出事故後堯向我示意去追那輛車,所以我纔沒顧得上照顧陌,卻沒想到這一跟就跟到了S市。得到那個人的住址後我纔回學校,那時已經是就寢時間了。本來堯是打算一個人去的,瑾巒那個半身不遂的非要跟着,不過沒有他,這場戲也精彩不到這個程度吧。”
“原來導演又是堯嗎…”陌喃喃道。
受傷後自己確實在心裡咒了咒那個車主,但沒想到最記仇的卻是表面上全不在乎,還怪自己冒失的堯。
陌發現自己小瞧了堯的危險性,一直以來堯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即使是對手,也從來不逼到絕路。昨晚的事,說是護短也好,睚眥必報也好,堯卻是沒有沒有絲毫客氣,陌很懷疑,如果她和瑾巒傷得再重一些,那車主都保不住自己的命。
還有瑾巒,要說他是爲他自己報仇,陌是不信的。
在流月旅團裡,鳳歌和堯最容易被外人當成軟柿子,而嵐和瑾巒從表面上看來最不好惹。但實際上,鳳歌和堯看似爲人溫和謙讓,卻小看不得,但瑾巒也好嵐也好,都是旅團裡最不記仇的,看似脾氣很壞,但就算被敵人捅了幾刀,不到迫不得已時也不會想着捅回去。
拼着一身傷也要反咬一口,看來他真的是生氣了。
“堯不想告訴你們,所以要拜託你們暫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鳳歌款語溫言道“畢竟他還是團長,因爲私人恩怨傷害普通市民,實在算不得以身作則。而且我想他大概還希望你們吃虧以後能警醒點,所以不想讓你們知道。”
小渲默默地點頭,陌一想到堯爲他們如此用心良苦,也無話可說了。
銀揚着小拳頭評價道:“堯打得好!連報復都不做還像流月的團長嗎?那種撞了人不認錯的人渣,就該連車帶人栽河裡,何況他還惹錯了人。”
鳳歌笑笑,暗自回想起了昨天陌和瑾巒出事時,堯遠遠朝自己遞過來的眼神。
那是一個怎樣的眼神啊,既不憤怒,也不急切,不帶任何溫度,如果用顏色來形容,就是灰白。
接觸到堯眼神的一霎,鳳歌看到了一片灰白。
心細如髮的他,在那一刻竟沒有讀出堯的任何感情,他只能做到領受這個“去”的命令。
這就是隊員被傷害時他的表情,這就是有人傷害隊員時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