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 黑化
“一貫?”趙一凱牽起嘴角,露出一個扭曲的笑,“一貫是什麼意思……是不許她跟我在一起?還是有別的含義?”
“命格相剋這種事,我不想再重複一次了……當然,如果你們堅持,我也沒什麼可講的……你們揹着我的事,我也並非全不知道……活了這樣久,我操不起太多心了.”
趙紋古緩慢的講着,趙一凱抵在他胸口的手微微有些抖。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我們……我們對您有多尊敬,有多怕……如果沒有您的壓力,或許,或許琳月就不會離開我,跟那個人在一起了……”
趙一凱講起這些時,竟然帶了一份哭腔,“他遭了難,我竟然還答應了別人去救他……我,我怎麼會笨到這種程度……他這種人,千刀萬剮了都毫不過分!”
“拐彎抹角的,到底是誰讓你這麼忌諱提他的名字?總不會又是白翌辰吧?”
趙紋古冷笑問。
這把背後偷聽的白翌辰嚇了一身冷汗出來:“這種事不要隨便按在我身上!我……我還是純情的處男啊!趙一凱現在就已經恨死我了,難道真要他把我千刀萬剮了嗎?”
“爺爺,您竟然沒算過嗎?您的點指掐算不是很厲害嗎?不是連我們都捨不得傳授嗎?”
趙一凱慘笑道。
趙紋古只是望着他:“你們現在的資質,還沒資格學!”
“哼,墨重九有資質是吧!他離開您的時候比我現在可小得多了吧?可他就會!您就是這樣偏心向着外人的嗎?”
趙一凱顫聲說,“墨重九……那個我們自小就喊着叔的人,比我們大出那麼多,他竟然……他竟然就是禍害阿月的人!……您只對我們嚴格要求,難道就沒告訴他,讓他離我們遠點!免得再被他禍害一次,您被他禍害了一次還不夠嗎?”
趙紋古的表情一時間竟然僵住了,或許他真的是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出現,不知道該做出如何表情,只有臉色忽然變得煞白。
“您知道麼,您不在的這半年裡,是我一直陪着她,我看着她難過,自己作踐自己……還生下了擁有強梁之力的鬼嬰,是那個老畜生的種!他又做了什麼?繼續自己的放蕩日子,沒事頂着個長輩的樣子,以幫着您照看的名義,曖昧的詢問我們過得好不好,要不要幫忙,處處插手……這老畜生,我要是早知道的話……”
此刻,趙紋古的表情逐漸溢滿了痛苦。他閉上眼睛,呼吸也開始更加急促。他將右手搭孫兒那隻按在心口的手上,試圖將他拉開一點,對方心緒激動下施以重壓,他原本衰老的身體有些無法承受。
更何況,給他以更大打擊的是方琳月的事,雖然當初收養琳月的一大半原因是爲了壓制強梁的覺醒,然而這麼多年過去,對琳月的感情也像對待親孫女兒般。趙家的很多事情也是毫沒顧忌的交給她打理,只是萬沒想到……
幻境另一邊,城隍咬着菸嘴,小聲嘟囔,“是那傢伙?我覺得挺好啊,門當戶對,年紀也差不多……”
“哪有差不多啊!”
白翌辰也才從震驚當中緩過神來,“你別用你們的那種年歲標準來算好不好!”
“什麼我們那種……這倆人也就差了二十來歲吧?又不是二百來歲。我覺得挺好,要是老墨結婚你一定要帶我去喝喜酒。”
“他幹嘛請你……不對!”
白翌辰有些惱羞成怒,他用力拽了城隍一下,狠狠說,“你有點正經好不好,這不是重點啊!閉嘴閉嘴!”
“哦?”
見城隍眨着眼睛,無辜又八卦的望着自己,白翌辰轉過臉去。
他心中那層不安更增添了一份惶恐。
自己平日多看琳月一眼,趙一凱都要吃醋。那麼現在兩人的姦情曝光,趙一凱必然……必然對那兩個人痛下殺手吧?
方琳月,那麼溫婉賢惠的女孩……就這樣被殺了麼?
墨叔……對她應該是真心的吧,想起墨叔的手記中,對於方琳月隻字片語的記錄,卻透露出無法抑制的牽掛和溫柔,令他感到胸口一陣窒息般的難受。
墨重九,面對趙家一直呈現出一種近乎於自虐贖罪心裡,卻打碎了牙也不肯做出半點歉意。
然而方琳月,又是個同樣堅強女子,這一點趙一凱無論是心智上的幼稚還是實力上的不足,都無法入得她的眼。
但是,無論這兩人出於什麼情感缺失而走在一起,那麼只怕最爲親近的人們恐怕都無法坦然接受吧?
尤其那個令他們都極爲敬畏的趙紋古,從踢館時候趙一凱出來迎接的態度就能猜得出,這老爺子平日在家裡有多專橫跋扈了。
然而此刻,趙紋古只有竭力試圖平靜下來的力量了,他微微搖頭,輕聲說:“你們命格特異,我掐算起來會有很大困難……我只知道今年恐怕會遭有不測,但是沒想到都會是遭在你的手上……你一貫是個溫柔的孩子,我真的沒想到,你會狠下心來吃掉阿月。那墨重九呢?你也殺了他嗎?”
“沒有,我要讓他生不如死!這陣您也看到了,您一定知道它的作用啊!我在用這小子的命續給墨重九,然後慢慢的……將墨重九身上的靈氣吸食殆盡!”趙一凱說着,惡狠狠指向了被硃砂鎖鏈困住的老然。“您的新弟子,有潛質的很嘛,他就是您的欽點的新繼承人對不對?您別想再騙我了!封靈血紋,還有上面的那個很厲害的大角色……都比我強上百倍不止了!”
他的眼睛中滿是血絲,漸漸地,那血紅竟然滲透出來,糊滿了整個眼睛。“至於阿月……我愛她……可她,她一直看不起我……我後來沒了龍蠱,沒了靈氣,我連在趙家的資格都沒有了!我在她面前就是個需要照看的廢物……”
“一凱……你爲什麼不等我回來處理?我會幫你的啊,難道有什麼會比血緣至親更近?這個家遲早都會是你的,你爲什麼又這樣極端的認定,我就會把你趕走呢?”
趙紋古望着他的眼睛柔聲問道。
此刻他的聲音嘶啞而顫抖,不知是因爲過於的激動,還是身體實在吃不消,但是聲音中卻充滿了慈愛與溫柔。
這種口吻,白翌辰很是熟悉,自己困惑痛苦的時候,趙紋古就是以這樣的聲音安撫着他,令他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眼前的這位長者,纔是唯一的至親至愛。
只見,他緩緩伸出手,試圖撫摸趙一凱的面頰。
“跟爺爺說,沒有什麼事能難住人的。來,有什麼委屈都告訴我……”
趙紋古的聲音越發輕柔,甚至帶了一點蠱惑的味道,他扭曲的手指碰觸到了趙一凱的臉,只見他悚然一抖,眼中血色的絮狀物從眼角漾了出來,在皮膚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難受就哭出來,沒什麼大不了的……”
此刻,趙紋古的左手,之前網狀黑色血流此刻的呈現出層層疊疊黑**案,像在宣紙上被暈染開的墨色,和墨叔身上的的蠱毒紋路非常相似。他也感到了左手的無力,小心的動動手指,半個身子都被連帶着發麻。
他只能用那扭曲的右手,儘量表達出溫柔和關切,彷彿眼前站着的,只是個不小心因打破玻璃而害怕責罵的小孩子而已。
趙一凱的眼神發直,彷彿在這個瞬間陷入到這片柔聲細語中。隨着濃密的睫羽不斷眨動,血淚也不住涌出。
見他這個模樣,趙紋古也心痛得很,守衛龍脈一族,傳到他這輩時,具備繼承條件和資質的人就已經寥寥無幾。除他之外,親戚們要麼是普通人,要麼不願意介入到陰陽行中。
而趙一凱的叔父輩,竟然連一個夠資格的人選也沒能出現。當時正是亂世,趙家除了一個外姓徒弟墨重九外,一個學得真本事的人也沒有。趙一凱的父親只學了點皮毛便頂着一個國學大師的稱號常年居住國外,再不肯回來趟渾水。
當初趙紋古覺察到了孫兒的資質後,爲了將他留在身邊幾乎和兒子撕破臉面。長久以來的悉心教導,看着趙一凱健康的長大成人,能獨當一面,儘管他的先天體質對成長有些限制,不過趙紋古已經相當的滿足了。
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有變成這樣的一天。
之前不是以除魔衛道爲己任的麼?因爲那些挫敗就自甘墮落,進入魔道……就算阿月有什麼不對,你又怎麼捨得將她生生吃掉?就算墨重九和我有過罅隙,又與阿月珠胎暗結,他對你卻是一貫傾力呵護的,你又何必非要算計與他,直逼向死路呢?
而現在,你竟然喪心病狂到,要將我的力量一同吸食掉麼……
你當真,太令我失望了……
“一凱……你是好孩子,爺爺一直都這樣相信。”
趙紋古喃喃着,右手的指順着那打溼面頰的淚痕,緩慢向上移動,輕柔的擦拭去那眼角的淚。趙一凱似乎沉浸在這片刻的撫愛當中,一時沒有動。隨即,那扭曲的手指,輕輕轉動。從顴骨的位置,緩緩移向中間。
看起來不過是一個輕柔的擦淚動作而已。
就在這個瞬間,只見靈光乍起,他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帶着一團金色火光重重按上了趙一凱額頭天門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