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一 鳥首
一切都發生的那樣快,白翌辰甚至來不及想到一個可以應對的辦法.
懷中的感觸正一點點變得空洞,不斷碎裂的軀殼,不住風化的粉末,縱使白翌辰試圖用自己所能傾盡的靈氣留住這些殘片,它們卻像風一樣從指尖流逝了。
難道傷那塑像就等同傷害自己,而趙一凱明明知道如此,才讓我負責善後,而自己首當其衝的成爲了擋將牌麼!
白翌辰不禁收緊了雙臂,染血的手掌中,最後幾縷碎末隨之流盡了。
然而,現在的情況已經容不得他去悲傷。
背後一陣巨大的衝擊感襲來,將白翌辰幾乎推倒過去。他感到,塵土在他的後背和頭上幾乎瞬間堆積了厚厚的一層,就像披了棉被似的。
不斷有尖銳的石頭碎塊橫向飛過,將他的手臂,衣服撕扯開大大小小的傷痕。
這次的傷痕是真實的,飛濺的碎片,坍塌的石像,這些全都是真正發生的事情,不再是剛纔那種欺騙眼睛的假象。
巨大的女性雕塑同樣幾乎坍塌殆盡,剛纔碎片剝落下來還不覺得怎樣,但是此刻,掉落風化的碎片被更後面掉下的東西砸出煙塵,將塑像底座位置都重重的掩蓋起來,感覺簡直像身處於爆破危樓的現場。
震耳欲聾的轟鳴還在繼續,在那一團煙塵當中,一個剪影忽然出現,緩慢蠕動着。
白翌辰的耳朵因爲巨大轟鳴聲而產生了嚴重的耳鳴,然而刺痛的鼓膜卻恍惚聽到了些許奇怪的嘶鳴,這種聲線比周圍的嘈雜頻率更高,如同一柄銳利的刀刃切入蛋糕中。
他不禁用手捂住耳朵,眯起眼睛向身後聲音的來源處看去。
那剪影還在扭動,如同一隻怪蟲,不斷展開奇怪的形狀,那聲音正是斷斷續續發自它的身上。
“難道是伯奇!”
白翌辰念頭一閃,隨即將雙手按在地上,將靈氣再度鋪開。
白色火焰瞬時在整個空間當中燃燒起來,迅速吞噬着亂飛繞眼的菸灰。靈焰彷彿有着生命,在靠近黑影周圍時候,竟然自動燒灼的旺盛幾分,同時源源不斷將力量集中過來。
很快,這一圈就像篝火晚會的火堆般,成了矚目的中心點。
這樣大面積的鋪開靈氣,白翌辰還真的很少嘗試這樣做。
這次戰鬥持續的時間已經太久,儘管城隍用地府冥氣爲他恢復過一次體力。但是接連兩次運用,便感到了一種,身體被倒空般的疲倦。
此時此刻,他絲毫不敢放鬆戒備,他站起身來邊控制靈焰圍攏,邊提起斬妖劍向前走去。
坍塌正在趨於平靜,白翌辰一手捂着鼻子,用力揮動右臂,將四處瀰漫的煙塵撥開。一團烏煙瘴氣亂飛了會,終於漸漸也散去。
在他的靈焰圍困當中,一個粘稠狀的東西攤在地上,看起來像一團膿血,表面上疙疙瘩瘩的,一些青紫色的經脈蔓延遍佈,令人很不舒服。然而,除了石頭坍造成粉末嗆鼻之外,這個東西本身卻似乎並不散發出什麼味道。
白翌辰咬着嘴脣,小心的圍觀着這東西。見它像有着生命似的顫動不止,想了想,便將斬妖劍變長,試探着,一個用力戳進肉團當中。
他的手勁控制的很好,隨着噗的一聲切入,白翌辰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應對準備。他將靈氣瞬間從劍尖灌入到這肉塊當中。原本軟趴趴的肉塊忽然脹大,像個吹起來的氣球。
很快,頂端竟然鼓起大大小小的氣泡,最大的一個幾近透明,似乎已經是到達了極限,有液體在氣泡內壁劃出一道道歪斜的痕跡都看的清清楚楚。
白翌辰反應也快,鋪開的靈氣立刻像包包子似的兜向中間,試圖將其包裹起來。
隱約的,彷彿看到一隻手掌形狀出現在氣泡中,短短一個瞬間卻又不見了。
白翌辰雖然看到了,但是已經將劍尖抽離出來了,靈氣團中發出巨大的“呲呲”聲,好像是輪胎撒氣聲放大數倍般。
一股奇異的腥味竟然透過靈光團散發出來,說不上是什麼味道,塵土,棉麻?或者說……自己本身才有的一種味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還糅雜這一種血腥裹挾着什麼香料的膩甜,總之無法形容的怪誕。
“伯奇,是不是你,出來!”
他大聲喊到。
他知道,自己的靈光做不成結境,所以要困人恐怕沒有多少力量。他緊緊握着斬妖劍,全神戒備,守株待兔。
果然,靈光扭動起來,接着忽然向四面散開,白色的火苗掉落的到處都是,不住舞動着。
在靈光中心,出現了一個鳥的腦袋,一個有圓桌那麼大的怪鳥腦袋。
略微彎鉤的尖嘴,一雙大眼睛,貓頭鷹似的死死瞪着,和夢魘倒是挺像。在它的頭頂上,一束羽冠像繁茂的珊瑚,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伸展出腦殼外。若仔細看,會發現上面有很多細小的孔洞,有些像章魚觸手上的吸盤,令人噁心。
就只有這樣一個頭,白翌辰他想到過各種可能,但怎麼也沒想到,會和一個鳥腦袋大眼瞪小眼的。
當然,現在的他反應動作卻比腦子快了很多。因爲就在這個怪腦袋剛突出靈氣團的包圍,他就已經甩出斬妖劍,呈現出蛇狀將它接連裹了兩圈,並下意識側過頭去,不直接去看它的眼睛。
這樣看起來,鳥頭被斬妖劍勒的面孔扭曲,一眼上一眼下的,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然而它竟然不動也不反抗,就那樣瞪着一雙死魚眼看着白翌辰。
“晴晴在哪,趙哥呢?”
白翌辰說。
他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這樣一個看起來又呆又蠢的腦袋,到底是怎麼變出那些奇怪的東西。而且剛纔還能突破自己的靈氣圍困?它現在這個默不做聲的態度是怎麼回事?
“是不是殺了你,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白翌辰又問。
那東西還是不出聲,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白翌辰抿了抿嘴脣,他伸出右掌,掌心處緩緩張開了一個口子,紅色的瞳孔終於從他掌心角落滾出來,快速的四下亂看。
“你不說,我就不客氣了。”
一點黑血從掌心眼間流淌下來,落到地上,立時跳起來一個小小的蠱鬼。
白翌辰已經沒有多少額外的力量戰鬥了,之前的死戰,已經把他的所有力量消耗殆盡,他現在只能燃燒自身內靈來拖延時間。
而召喚出這隻蠱鬼,就已經是他使用窮奇之力的極限了。
平日千軍萬馬做炮灰都毫不心疼,而今天窮途末路,一隻蠱鬼也都是最後的超強戰鬥力。
而這隻蠱鬼的皮膚,黑中帶着些許紅色,顯然比平時那些青黑色的更加高等。
它轉頭看了看白翌辰,接着驟然化身成一團帶血的墨色,一道流風般直撲那鳥頭而去。
啪的一下,怪鳥的額頭上炸開一團黑色。
白翌辰一嚇,慌忙感知靈氣,才知道,那隻高級蠱鬼,已經進入了怪鳥的身體當中。
他越加感到詭異,爲什麼伯奇沒有半點異動?多少也該有些掙扎吧……
白翌辰心中發慌,不禁擡頭向四處看去。
光球依然在放着瑩瑩光彩,似乎剛纔那結境的崩塌也罷,此時怪鳥的出現也罷,都絲毫不能影響到它的存在。
而頭頂上,竟是有密密層層無數石像羣存在着。
白翌辰的視力並不算好,而那些雕塑偏偏距離的很遠,幾乎一半隱沒在黑暗當中。縱使陰差之體強化了些許他的體能,包括視力,但只能勉強看到一些火焰和捲雲,似乎還有猙獰的惡鬼和天神模樣的東西存在。
黑暗中,他們的眼睛,如同暗夜的野獸般爍爍放光。
“剛纔……有這些東西嗎……”
白翌辰更加慌亂起來,他猛咬緊牙,伸出右手輕輕拈動了下手指:“中。”
那怪鳥微微抖了一下,明顯是蠱鬼已經在它的大腦袋裡開始折騰起來,遍佈蠱毒,並一點點啃咬着它的內靈。
雖然用蠱來詛咒別人白翌辰還不會,不過搞破壞他卻最爲拿手。
只是看着這個怪鳥正兀自顫動着,不發一聲,不反抗一下,這種情況簡直太過詭異了。
“……你爲什麼不反抗一下?”
白翌辰厲聲問道,一邊收緊了斬妖劍的束縛。劍身深深勒到了怪鳥羽毛下面,使得它的臉更爲扭曲,同時,它腦後一團珊瑚狀的羽冠卻充血般更加深紅。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羽冠無形中似乎長長了幾分。
“你出聲啊,哪怕求饒一句!”
他又說道,同時斬妖劍又緊了兩分。
怪鳥的兩隻眼睛已經被勒得凸出,馬上就要擠出眼眶似的,它卻像死了似的沒有絲毫迴應。
白翌辰還從未遇上過這種事,無論他怎麼折磨和辱罵,甚至放了蠱毒進去,對方也不給個反應。
莫非它死了?不然怎麼可能只剩下個腦袋呢?但是……分明有着淺淺的靈氣在腦袋裡,而且它還在顫抖着,那明顯不是因爲忽然被切斷頭後的神經反應,而是滿帶着痛苦般,竭力忍耐的樣子。
“哼,裝模作樣!”
白翌辰咬牙說着。
之前趙一凱也告訴他了,一旦伯奇真身出現,立刻用蠱咬它。
自己做到了啊!可然後怎麼辦?
他惶惶不安的心中忽然一陣煩躁,彷彿是僅有的耐心終於被恐懼淹沒了,以更爲極端的樣貌破繭而出。
他猛然揚起右手,斬妖劍在怪鳥的頭顱周圍盤繞轉動起來,不斷有鳥毛和鮮血隨着斬妖劍鋒芒的摩擦而噴濺出來,白焰將傷口灼得發黑,那畫面簡直像是可移動的炮烙之刑。
很快,鳥頭竟然被斬妖劍劃開的血痕分成了明顯的幾塊。
怪鳥依然安安靜靜,傷口處,鮮血流淌出來,接着漸漸加快速度,竟然呈現出噴涌狀。它的一隻怪眼忽然噗的一聲跳了出來,彷彿已經承受不住體內的壓力,怪鳥自額頭開始,翻出了一大塊皮毛,接着四分五裂,整張臉孔就一條破爛的羽毛被子,漸漸落下。
一個女孩的身子露了出來,她閉着眼睛,雙手合十抵在脣邊,跪伏在地上,呈現出虔誠的祈禱狀。
在她的身體上,有着無數細碎的傷口。然而,皎潔的面龐上,白皙的手臂和腰間,竟然有幾道血痕異常的嚴重,皮肉外翻着,像一張張猙獰的怪嘴,而邊沿呈現出可怖的焦黑色,撒發出一種熟肉似的臭味,鮮血不斷從創口中噴涌出來,正漸漸蓋滿她的全身。
竟然正是失蹤許久的蘇晴晴。
她以那奇怪的鳥頭狀被束縛在斬妖劍中,如同放在廚案上的魚肉,被任意切割着單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