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空蕩蕩的,只有知了和蟋蟀的吱吱聲音遙相呼應。
“該死的,大叔你把那丫頭弄哪去了!”
此時,忽然手機響了起來,震得他險些丟出去,定睛一看,來電竟是蘇晴晴的號碼。
“辰仔你在哪?”剛按下接聽,蘇晴晴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小心翼翼。
“我還要問你在哪呢!”他吼。
“在宿舍呢,我好像睡過頭了……”蘇晴晴做錯事的孩子似的,怯怯說。一向大大咧咧的她,還真很少用這個語氣講話,“對不起啊,說好了陪你去燒紙的……對不起對不起……”
“哦,沒事。”話到此時,白翌辰纔算鬆了口氣,看來是城隍爺把她送回去。還把那段恐怖的回憶從她腦海中清掉了,果然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吧。“沒事的,事情已經辦完了,你繼續睡吧。”
一時間口氣轉換的太快,蘇晴晴都沒回過神來:“哦啊……嗯!那,那明天打工完請你吃飯!”
“嗯……”
他掛斷了電話,只感到無盡的疲憊忽然涌了上來,不由自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那鑲了灰燼的圈發呆。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低頭見放着紙錢的塑料袋和火柴還丟在地上。他撿起來將剩下的幾張黃紙點燃,放到圈中。紙錢很快燃燒殆盡,燃着火光的灰燼向西南方向騰空飄去。
“抱歉,這次只有這麼一點了。”白翌辰望着那火光輕聲說,“下次我多給你送些錢……哥哥,你在那邊要保佑我,這新工作我真不太會做呢……”
一旁的階臺上,幾塊散碎的磚塊從工地的防護網中散落出來,其中一塊兩尺見方的青磚上面,陰刻着“城隍大神在此”的字跡,不知用了什麼塗料,那陰文閃着金色的光華。
當時,自己好像踢到過什麼東西,莫非就是這個磚頭……不是,城隍爺的神位?看來冥冥中城隍爺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唉,情況太複雜,跟做夢似的。
白翌辰撿起了那塊磚,掂了掂,還蠻有分量。不過這個時間裡在空曠的街邊,一身煤灰拿塊磚頭的形象太容易讓人誤會了,他搖搖頭將這神磚用袋子裹起來。
周圍依然燥熱而寧靜,看來那搶錢鬼也已經跑了吧?
“貪財鬼你最好別再讓我遇見,不然一板磚拍死你!”白翌辰舉了舉手中的神位,朝着虛無縹緲的夜空狠狠威脅道。
那一瞬間,白翌辰感到身邊流動着的溫熱空氣突然凝結住了,一團死寂的壓抑,就像在3d影院看電影時突然被卡了機。他舉着那塊磚,不敢動彈,一滴汗水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不會吧,我就是隨便喊喊,難道那鬼聽見了?那,那我現在怎麼辦?哦對對……我有城隍爺給的法寶!
瘦死的駱駝比還要馬大,怎樣山寨的法寶也比我這個剛當上不到五分鐘的陰差山寨王來得好吧?
他緩慢的放下高舉的手,將神位貼在胸口上,幾乎能感到心臟通通的快速撞擊。他憋足了一口氣,將左手張開猛然向前一掌,彷彿眼前就站着看不到的敵人,這一掌便能將他一招斃命。
然而,這動作幾乎沒帶起一點氣息的流動。愣了幾秒,白翌辰看到眼前像被點了一滴水珠的湖面,擴散了一波漣漪,隨即又陷入一片平靜。
不是吧,不管用?
白翌辰忙看看手心,哪有什麼硃砂所寫的“印”字,難道剛纔在地府發生的一切其實是夢嗎?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鑽心的疼。
忽然間周身的氣流快速涌動起來,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攪動。帶着之前嗆人的燒紙味道,不斷有點點的灼燒燙在裸露出的肌膚上,開了閘門的洪水般發瘋的向白翌辰撲來。
耳邊除了嘈雜的風聲,還伴隨着一種尖銳的咯咯怪笑,黑夜當中分外的嚇人。
“死而復生有什麼了不起的,一副肉身累贅哪裡有作鬼來的快活嘛!咯咯咯……”
他妹的,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這說話聲音哪裡來的!答案只有一個——“真的是活見鬼了!”白翌辰狠狠罵道,身上的灼痛感在不斷放大,就像被無數利刃撕扯着。剛纔給哥哥畫的圈此時彷彿失去了效果,再無法給他任何庇護。他用雙臂護着臉,狼狽的逃了幾步。那旋風長着眼睛似的堵住了退路,將他逼向那破敗的廟角。
不知何時,背後的圍欄變得扭曲,一團混沌的黑霧無聲無息的出現,像隱藏在黑暗中的野獸,安靜等着白翌辰一步一步送到嘴邊。
忽然,兩股旋風居然捲上了白翌辰的雙手,就像兩條黑色的毒舌盤繞過來。白翌辰只感到那兩團漩渦就像黑洞似的,有着巨大的吸力,正以無法反抗的力量吮吸着他的雙手。燒灼伴隨着撕扯感,白翌辰幾乎能但到皮膚在巨大的吸力下一點點從肌肉上剝落下來。
爲什麼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開水燙毛的死豬呢?
不對,我分明是被紙灰炭燒,然後準備被扒皮的活人,簡直比死豬還要慘的多啊!
難道我會這樣被燒熟了扒皮死掉嗎?在當這個倒黴陰差不到五分鐘的時候,實在太丟臉了!
“大叔這個混蛋騙子!”
他氣急了,邊死命掙扎,邊大罵城隍這個騙死活人不償命的老神棍。
那尖銳的嘲笑不斷在耳邊炸響,吵得他頭都要裂開了。
“給我滾開!”
忽然手中一輕,伴隨着“嗝!”的一聲響,方纔肆虐的旋風驟然停頓了幾秒。白翌辰慌忙擡頭看去,只見那捲着黑塵的旋風扭動了起來,隨即噗的一響,只見一塊青磚掉到了地上。
他這才感到提着神位的手此刻很輕,要知道一個薄薄的塑料袋怎麼禁得住一個被黑洞吸走的青磚分量,很快便在強力之下四分五裂,神位就這樣歪打正着的將作怪的旋風來了個穿腸而過。
這,算是城隍爺顯聖了嗎?
旋風似乎愣了一下,依附在風圈中的灰開始一點點散亂,漸漸變得透明。
白翌辰這時才發現,自己那幾乎變成碳烤豬爪的右手,此刻沒了旋風黑灰的掩蓋,居然正燃着灼灼的白焰。但和那鬼風燒灼皮肉的感覺又是全然不同,倒好像是自內而外散發的熱量。
而那白焰,延伸出指尖一尺有餘,冷眼一看,就像指尖捻了一小條發光的刀片似的。當那黑色的風從指尖滑落時,這柄白焰匕首像割開一條滑落在利刃上的豆腐似的,將那旋風割成了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