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夜談
白翌辰還沒來得及張開口嚷,就被一股巨大的大力按在枕頭當中,所有的聲音都被深深埋住,化作短促的呼吸和嗚咽。他覺得窒息,拼命掙扎着,可頭和腰都被死死的按住,只有兩隻手是自由的。他無意識的猛抓上牀欄,用盡所有力氣抓着,想借住欄杆讓自己掙脫開來,整個牀都被他抓得晃動起來。
顧小夏打了水回來,一進門就看到那被拉上了簾子的牀正猛烈地的搖動着,嘎吱吱直響。牀幃透出奇怪的影子形象,伴隨着白翌辰痛苦的悶哼,她頓時一頭的冷汗。幾步上前,將水盆往抱頭坐着的蘇晴晴懷裡一塞,一把扯開了圍簾。
“你們在幹什麼!”
“乾點不好意思說的事兒唄。”
趙一凱說着,坦然的表情看不出來他哪裡不好意思。見白翌辰好像是耗盡了氣力,也不動了,他慢慢鬆開手。
一感到頭上的力量撤去,白翌辰立刻試圖爬起來喘上幾口氣。他臉都青了,不知道是被憋得還是疼的,沒注意到趙一凱還坐在他背上,一下沒爬起來,又跌趴了回去,像條被扔上岸的魚似的大口的喘着氣。
“這是醫院!不要胡鬧好不好?”顧小夏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趙一凱沒吭聲,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拿了一根叼在嘴裡,他又摸火機,結果被顧小夏從嘴裡把煙拔下來,捏在手裡成了幾半。顧小夏今天也憋了一肚子委屈,白翌辰爲她變成這樣,自己被那個蘇晴晴一通奚落,現在眼前這個五大三粗的傢伙這樣欺負白翌辰不說,還敢在病房抽菸,頓時委屈變成了一腦門子的火氣。
“護士妹子,你別這樣,我這是在救他,不信你自己看嘛。”趙一凱很無奈,今天他心情本來就很不好。結果遇上兩個漂亮女孩都這樣有個性,還都護着這個小白臉,令他心裡更加不舒服。
不過看白翌辰這副可憐樣,多少也算找回了點心理平衡。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的大雨,又摸出一根菸點上。
此刻,顧小夏查看白翌辰後背的傷痕,看到那東西雖然還在,但是顏色似乎淺淡了一些,周圍的皮膚也不像之前那麼慘白。
“翌辰,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她問。
“感覺……”白翌辰有氣無力的回答着,“似乎脖子是輕鬆了一點,但後背一串火辣辣的啊……”
顧小夏看去,只見每個骨節位置都出現一個紅色的點痕,正在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緩緩變紫,一串沿着脊椎骨向下,直到尾椎,有點像被拔火罐之後留下的痕跡。
“這……這是什麼?”顧小夏有些吃驚,剛纔折騰的就像兇案現場,其實是在拔火罐嗎?
“我點了他奇經八脈中的幾處要穴,暫時封住氣血逆流,鬼嬰就無法傷他了。”趙一凱吸了一口煙,淡淡回答。
“我去……聽起來很神奇啊。”蘇晴晴此刻稍微有點回神過來,有幾分崇拜的問,“還點穴呢,你難道是大俠嗎?”
“略懂,略懂。對了我還沒介紹過自己呢。”趙一凱清清嗓子,“再下是鑲黃旗下葉赫那拉、凱……這名字太長的話,叫我趙一凱也行,當然我不介意兩位妹子直接叫我一哥,不用客氣。”
他叼着煙,自以爲很帥氣的轉身,對着蘇晴晴和顧小夏抱起拳,像清朝電視劇裡王爺貝勒似的了拱拱。
趙一凱現在的形象着實差了點,高大的體格配上十五塊錢一件的地攤t恤衫,和一條磨得發白的舊牛仔褲,一本正經的講出這些的樣子,讓人覺得有點好笑。
顧小夏咳嗽了一下,轉身去看白翌辰。
蘇晴晴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喲,還是皇親國戚呢!”
白翌辰被扶起來靠在牀邊坐着,看趙一凱得瑟的樣子,他無奈撫額,問:“趙哥,你那時候怎麼沒告訴我這些啊?”
“低調,低調。”他臉不紅心不跳,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唉,沒落貴族了嘛,也沒啥好說的。”
白翌辰撇撇嘴,那天自己被他撈起來的時候,談吐氣質明明是個成熟又可靠的人嘛,怎麼現在看到女孩子就立刻人來瘋了。
那什麼葉赫那拉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過北京人都好面子,看在救了自己兩次份上,白翌辰沒挑明,只是輕聲道謝:“趙哥,你已經救了我兩次了,我怎麼謝你?”
“還沒有。”趙一凱收起了剛纔的笑容,擺了擺手,“我只是暫時封住了這個東西,卻不能除掉它……所以這幾天還要想辦法。”
“啊……還有什麼辦法?”白翌辰一陣後怕,他用手摸摸後脖子,剛一碰到那個東西,頓時一陣刺痛彷彿從骨髓深處傳出來,一直疼到腦仁裡去,他猝不及防,疼得喊出了聲:“哎喲!”
“都跟你說別動了!”趙一凱嘆了口氣,“這種東西,我爺爺會除,到時候我帶你去找他。不過老爺子不容易被請動,你準備這個數當見面禮吧。”
他說着,伸出三個手指。
“三百?”白翌辰問。
“三千!三百都不讓你看一面。”
“那麼多錢啊……我上週剛丟了工作,兜比臉還乾淨,你讓我疼死算了。”白翌辰傻眼了。
“我爺爺在陰陽行裡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一般人有錢還不見得給看呢。”
“那你怎麼不跟着你爺爺混啊,跑去個破公園做個破保安……”白翌辰一時着急,實話都吐出來了,被趙一凱一巴掌打在頭上:“閉嘴,老子那是試煉,試煉你懂嗎?”
“好了別吵了。”顧小夏制止他們,“這錢我出,一哥你就請老人家給翌辰治下吧。”
“我也有錢啊,我明天就去取!”蘇晴晴不服氣,“一哥,有沒賬戶啥的趕緊告訴我。”
趙一凱本來是半開玩笑的,沒想到顧小夏她們當了真,而且還真叫他一哥,頓時臉上紅了起來:“哎呀,憑我和白老弟的關係哪能這樣啊,說着玩呢。妹子們別擔心,我保證能把這鬼東西手到病除。不過要等兩天,我有病人要在這裡照看……”
“誰?我可以幫你多照顧下呀。”顧小夏說。
“就在隔壁病房,叫琳月的就是。”
“……難道是那個一個月內因爲自殺被送來醫院急救兩次的方琳月嗎?”顧小夏皺了皺眉頭,“她這次又爲什麼住院?”
趙一凱拈着煙,猛吸了兩口,菸頭上火光閃了閃,很快蛻出最後一段灰燼。他長長呼出一團煙霧,將菸頭在地上捻滅,然後才緩緩開口回答,只有淡淡兩個字:
“墮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