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畸戀
琳月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離得遠,聽不清他們講話.不過兩人之間似乎在鬧矛盾,我看到墨重九在白翌辰身上劃了幾道符,好像是封靈用的。”
趙一凱“哦”了一聲,似乎對這個消息並不感興趣。
琳月繼續說:“我更在意白翌辰身邊的一個男人,最近兩人形影不離的,看起來像是個普通人……但我看到騰根之力反噬白翌辰的時候,那人把手按在他的命殘之位,立刻將躁動的妖力止住了。”
她頓了頓,長長的睫毛遮擋着眼神中的不安:“真是奇怪,明明是普通人的氣息……但是那動作就是起到了鎮妖的作用,太令人感到奇怪了。”
“是嗎?”
趙一凱接口到,他望着不斷滴淌下來的營養液愣了會,然後說,“看來,他又找到更加值得依附的人選了……比我這半調子強上很多嘛。”
“一凱,他是陰界的人,接觸些咱們無法想象的人也沒什麼可奇怪。”方琳月打斷他的話,安慰道,“陰陽行裡,你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別總把自己看得那麼低。”
“不過因爲我是趙家獨子罷了,若沒有爺爺的名頭,誰知道我是什麼東西……”趙一凱搖搖頭,良久嘆息了一聲,“老墨過去提醒我,不要和他走的太近。我對老墨成見太深,沒有理會……現在聽你這樣說,老墨其實也是試圖控制他了?我真後悔當初沒聽他的……”
“哼,如果是他提出的建議,只是爲他自己罷了。這種人沒必要念他的好。”
琳月不屑的說。
趙一凱閉上眼睛,輕聲說:“能做他這樣的人,其實也不錯。”
“別胡說。”琳月皺起秀眉,嗔怪到,“要是你和他們一樣,我就丟下你不管了。”
方琳月不知道趙一凱對這句話是怎麼理解的,看到他緊閉的眼簾微顫,睫毛被漸漸濡溼了。
一瞬間,心有些疼痛。
就像一根沒入良久的小刺,已經與血肉長在一起,自己幾乎要把它忘記了。卻又在此時,忽然疼了起來,牽動着全身血脈,翻倍的痛。
這自小就和自己一同長大的師兄,時刻都在愛護着自己,不讓自己受半點委屈。然而長大後,因爲自己半妖之靈的強大,令趙一凱時刻處於自卑的陰影當中。
她明白,當趙一凱領着懵懂的白翌辰進到家門那刻,她就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這份心思。
對於只會闖禍的白翌辰,趙一凱的保護並非無條件,只是從他的身上尋找着一種失去太久的感覺。
保護,呵護一個人的感覺,一種被需要和依賴的感覺。
當趙一凱手把手教導白翌辰如何釋放靈氣,使用咒符等媒介時,坐在一旁的方琳月甚至能從他的眼神當中,看到兒時他面對自己時的影子。
但琳月明白,趙一凱不會那麼無私,感情這種東西也不會用來隨意揮霍。
因爲白翌辰也是他發泄的對象。
一個對陰陽界什麼都不懂的普通人,竟然會是靈力強大陰差,這點讓趙一凱無比嫉妒。
所以,無論是引火上身,還是學習除魔之法時,只要白翌辰出現任何錯誤,趙一凱都會毫不留情的斥責,甚至變着法的折磨他以爲樂。
比如點鬼的時候,完全可以用貼符畫陣這些相較溫和的手法。而他偏偏以天罡之靈去點穴,生生在那已經皮開肉綻的身體上又施加了一層痛苦。
好在白翌辰是對他傾心崇拜,性格又溫和,要是換個人這麼折騰下去早就跟他急眼了。
想到這裡,方琳月不由嘆了口氣。
眼前又浮現出,重傷後的白翌辰,儘管裹得像個大糉子,但躺在他家牀上時候,總是露出慵懶而滿足的神情,像一隻找到窩的幼獸。偶爾被欺負一下,也只會露出怯怯的神情不敢多說話,好像生怕因爲自己做錯事而被趕走似的。
到現在,方琳月也不太相信,這樣一個大男孩所表現出的懵懂和弱勢都是裝出來的。如果真是在演戲的話,那他的城府簡直比墨重九還要深上很多了!
可現在這個狀況,自己只能暫時疏遠他,然後慢慢調查真相。
方琳月扶住額頭,她感到思緒有些混亂,現在太多事要做,照顧趙一凱,調查鬼宅和白翌辰,以及時刻提防那些出來作祟的妖魔,現在是大災之年,鬼邪動向活躍的異常,令她感到分外頭疼。
而且,自流產手術之後,自己的身體一直恢復得很不好,力量不及當初的四成。本想試圖吸食鬼嬰之力,結果還被白翌辰這不長眼的小子給搶先了。
她不禁苦笑,自己現在這樣,簡直是自尋的惡果!
因爲好高騖遠,在和趙一凱一段嘗試性的交往後,毫不留情的分了手,轉而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腦海中浮現出那男人的臉,她不禁感到全身發冷,下意識將雙手按在小腹上,低下了頭,如瀑的黑髮從肩頭流淌下去,撫在手腕那兩道刺目的刀疤上。
現在想起來,自己真是幼稚的可笑……
被那男人強大的力量吸引,被他虛假的溫柔和甜言蜜語輕易的誘惑了。
直到孕育了那人的孩子,才知道……自己不過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自己竟然爲了那種人,放棄了這個對她千百般好的男人,以及自己這被蹂躪過的身體,甚至生命。
“阿月。”
“嗯?”聽到趙一凱的聲音,方琳月擡起頭,迅速轉換了神情,“什麼事?”
見趙一凱睜開眼睛,正看着自己,不由臉上一紅。
“幫我倒杯水。”他輕聲說,嗓音有些嘶啞。
“好。”
琳月倒了一杯白開水,坐在牀邊,將趙一凱扶了起來。他卻忽然伸手,摸向琳月的臉頰。
“幹嘛?”琳月無法撤身,只下意識的側了下頭。趙一凱粗糙的手指碰觸在臉上,輕輕橫向擦過。琳月感到臉上一涼,這才發現自己剛纔沉浸於回憶當中,竟然不知不覺落了淚。
她忙擦了擦眼睛,若無其事的給趙一凱喂水。
“麻煩你了。”趙一凱喝完躺下去,輕聲說。
“再跟我說這種客氣話,我真要生氣了。”
趙一凱沒有在講話,閉上眼睛繼續休息,他緩慢的喘着氣,顯得異常虛弱而蒼白。
琳月不禁伸出手,緩緩撫摸着他的額角。
她知道趙一凱對自己的感情依然深厚。
爲了保護他,自己願意付出一切……
但是現在的自己,愧對眼前的男人,已經不配再得到他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