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獸對持着,白翌辰覺得自己舉着的那隻手臂漸漸發酸,控制不住的抖了起來,像只搖爪的大號招財貓。他卻忘了如何將手放下,任憑它晃個不停。若對面真是一隻大型貓科動物,這搖擺不定的動作無疑是最具誘惑力的吸引。即使它無意去傷害,但天性都會令它無法按捺住伸出爪子按住獵物的衝動。
果然,這帶翼的黑色大貓蹲在他面前,一順銅鈴般的大眼睛看着那晃動的手臂,瞳孔如一塊血紅的寶石,黑暗中放射着灼灼光華。
它忽然低下頭,將鼻子湊了過來。灼熱的鼻息帶着一股血腥氣味噴到白翌辰胸口時,他全身一僵,幾乎聽到腦袋中有什麼破裂的聲響,就差擡頭看到靈魂順着腦袋飛出去的樣子了。
wωω▪ ttκā n▪ ¢o 右手不由自主的按到地上,支撐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指尖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四下衝撞着,卻找不到出口。
斬妖劍在蠢蠢欲動嗎?
白翌辰空白的大腦,終於開始運轉起來,並飛速思考着各種對策。
可是現在,縱使能夠使用這法寶了,這一劍到底要從哪裡刺入,才能將這怪虎一擊斃命?現在莫說自己試圖襲擊,就是現在石頭似的僵在地上,恐怕這怪虎只要一張口,絕對自己就和那小吱鬼一個下場了呀!
正在此時,胸口那溼溼的大鼻子終於離開了。白翌辰才忽然發覺胸口悶得厲害,原來被靠近那一刻開始,他便本能屏住了呼吸,老虎沒把他如何,他倒被自己憋得臉色發白。
“你還是爲地府辦事了……”
低沉的聲音,伴隨着大型貓科動物那種特有呼嚕嚕的聲音,傳進了白翌辰的耳朵中。
“小小的地府城隍,也配驅使你爲他賣命?”
儘管那聲調平和,卻將耳膜震得有些發痛。
“什……什麼?”白翌辰一時沒明白這聲音的來源,見眼前的黑虎甩了甩頎長的尾巴,歪頭看着他。
“唉,看在你現在這個可憐樣子的份上……”黑虎下頜微動,這聲音確實是從它的喉嚨深處發出的來的,“本座今日便不爲難你……今後好自爲之,少惹麻煩。”
“我……我惹什麼麻煩了!”白翌辰顫顫的,鼓足了勇氣纔講出話來。
這明擺的是麻煩找上了我,怎麼反而怪我惹麻煩呢?
“天懵未開,和現在的你沒什麼可講的……以後若見執黑鬣者,不要招惹便是。”黑虎站起身,抖了抖巨大的肉翼。
“那……你爲什麼讓那小東西襲擊我?”聽它這麼說,白翌辰忽然想起小扇子變成的黑色毛髮,明顯就是這隻老虎身上的,它果然是幕後指使!
“呵呵,那低等靈無意而爲,並非針對你。本座已經懲罰過它了,以後不出意外,不會有人再會對你無禮。”
黑虎說完轉過身,肋下肉翅伸展開來,像一把巨大的黑傘,幾乎遮蔽了白翌辰頭頂整片天空。
白翌辰見它要走,慌忙起身,踉蹌着追了兩步:“你到底是誰……”
黑虎扇動着巨大的雙翅,漸漸升高,緩慢融入在濃稠的夜色當中,只有尾音兩字迴盪在白翌辰耳畔。
“窮奇。”
當那怪物徹底消失在暮色當中,周圍恢復了那份悶熱。過了好久,白翌辰才終於緩過神來。
窮奇……這個名字無數的單機網遊裡出現過啊,四大凶神之一。
萬沒想到,擔任陰差不到十分鐘時間,便遇上這樣一個大角色!
白翌辰欲哭無淚,不帶這樣玩的。就算玩遊戲,練級也應該從小吱鬼那樣差不多的嘍囉開始,讓我一步步升級吧?一開始就給個究極boss,讓我這樣拿着初始武器的一級初心者情何以堪?
貧民小號你們傷不起啊!
他抱着頭蹲在路邊,反覆想着剛纔那幾乎令人魂飛魄散的一幕,窮奇對自己講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字。
它好像和自己很熟悉……與其說是警告,倒不如是在提醒……
“天懵未開,和現在的我沒什麼可講的……又是什麼意思呢?”白翌辰自言自語,眼看着周圍漸漸泛起濛濛的白光,他才意識到,天已經快亮了。
他忙起身撣撣灰塵,發現右手腕上還掛着被扯碎的塑料袋繩,纔想起來城隍老爺的神位還丟在地上呢。
低頭一看,那神位就丟在腳邊。
白翌辰彎下腰,將它拾起來。誰料剛拿在手中,提起來的瞬間神磚忽然裂成兩半,砰的一聲摔到地上。
“……不是吧!”
悶熱漸散,好不容易迎來一絲清爽的夏日初晨,就這樣伴隨着白翌辰的一聲慘叫開始了。
這一夜大起大落來的太快,白翌辰活了這些年也沒覺得人生是如此跌宕起伏。
他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逃回宿舍的,只感到那破敗的城隍廟角,在晨光照射下反射出一絲駭人的寒光。檐角上蹲坐的異獸,齊齊向他扭過頭來,吱吱笑着,尖銳的聲音就如昨晚遇見的小鬼。
好自爲之,少惹麻煩!
他們齊聲尖叫着,咄咄逼人。
白翌辰將那兩半的神磚緊緊抱在胸前,像抱着自己的命似的。本能驅使着他的雙腿,開始拼命跑動起來。此刻白翌辰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快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趕快離開這個接連撞邪的鬼地方!
“還以爲你有多牛叉呢……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白翌辰縮在宿舍的牀上,看着手裡的青磚。
它不是城隍爺的神位嗎,那應該相當於陽身的存在嘛……居然這麼輕易的碎了,才那麼誤打誤撞幫了自己一次而已……
難道是被那黑虎弄碎的嗎?
“城隍大叔,你都搞不定的東西,讓我怎麼幫你搞定啊?”白翌辰嘆氣,將那兩塊磚頭對來對去,“這個東西能不能粘回去啊?唉……”
看看錶,已經是早晨七點了,離上班還有一個小時。
“唉,不想了……”
縱使千萬怪異的事情壓在心頭,打工實習卻不能耽誤。
白翌辰無奈的將磚頭藏在枕頭下面,隨便擦了擦臉,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出了門。
坐公交車到公司的路程不過半小時,雖然是上班高峰時段,白翌辰卻天可憐見的混到一個座位。
車上人很多,挨挨擠擠幾乎透不過起來,蒸籠般的車廂很快瀰漫了一股煩躁的氣息。以往白翌辰一定會抱怨,然而今天卻覺得意外的安心。
至少,我跟活人在一起……
白翌辰這樣想着,緊繃的神經不由放鬆下來,伴隨着一陣強烈倦意襲來,他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