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 生食鬼蠱
“不過,今天月夜,百鬼躁動,陰帥大多在陽間巡查.現在若是要捉住窮奇,只靠我和夜遊神恐怕真的不行。”城隍忽然俯下身,嘴脣靠近了白翌辰的耳朵輕聲說,“白少爺,恐怕您要稍微多出力些,我和夜遊神自當全力助你。”
“呃,我?”白翌辰頗爲受寵若驚,沒想到此刻自己一個小小跑腿陰差,怎麼敢讓城隍爺和陰帥打下手?
“我已經說過,你們都是十二神將,操控同一只鬼疫……會比我們直接迎戰方便很多。”城隍繼續說着,滿帶磁性的低沉聲線就如旖旎氛圍中的紅酒,令白翌辰有些恍惚。
城隍大叔這算是在討好我嗎?
白翌辰的腦子有點暈,城隍竟然用了神將這個稱呼,而並不是平日常說的神獸,換一個字講出來讓人立刻覺得那麼順耳。
他稀裡糊塗的點點頭,這順從的反應,換來了城隍一聲滿意的輕笑。
“交給我吧!只是……”白翌辰說着,望向了躺在角落中滿身血污的墨叔,“您能不能救救他……”
“現在他還活着,我對活人無能爲力……”城隍又輕呼一口煙氣,將幾隻趁機偷襲的小鬼吞沒,接着說,“不過,你沒注意到,窮奇和衆蠱鬼也很在意保護他,不讓我們靠近嗎?”
“是嗎?”
“必要時候,窮奇會反噬他作爲力量來源的……現在它之所以沒有立刻咬死他,是爲了可以隨時汲取鮮活的血靈。”
“那……”白翌辰有些慌,他立刻將背向城隍轉了過來,還把衣領向下拉了一下,“您要汲取靈氣,就來吧,別客氣!只要能救他,把我吸乾了都行。”
“暫時不用,畢竟不是在陽間,這裡我有地府陰靈的支持。”城隍微笑着,拍了拍白翌辰的後頸,順手一推,“來,你全力對付窮奇,我來應付蠱鬼,趁機搶了那先生出來。雖然曾經他對我不仁,我可不能無義。”
“好!”白翌辰感激的說着,再度將靈氣燃起。
此時的蠱鬼們依然前仆後繼,似乎根本不把死亡當一回事,然而偏偏卻繞開他,就像遇到一塊巨石的洪水,自然分成兩股繼續奔騰。目標很是明確,蠱鬼們毫不猶豫,徑直撲向城隍和衆引靈。
城隍修長的手指輕輕轉動煙桿,指揮替身靈們戰鬥,並不時將近到身前的蠱鬼們以煙桿之力掃開,看起來倒也瀟灑從容,不帶半點焦躁。
白翌辰也便放心了些,一心注意墨叔那邊的情況,伺機好將他救出蠱羣。
這時,老然發現自己蹲在角落裡並不安全,蠱鬼實在太多,到處都是蹦蹦跳跳的小東西。
不過現有白翌辰的騰根開路,後有衆替身靈的阻截,能漏過來的已經不多,而仇恨值基本都集中在城隍身上。
他如果老老實實躲在城隍身後,也許還真的能保證一時安全。
但是老然即害怕蠱鬼,又懼怕城隍,所以他選擇在兩者之間有限的空間內保持距離,試圖在他們之間形成一個等腰三角形。
他忙着翻看口袋,看看有什麼合適的咒符能保護自己,就在此時,已經有幾隻小鬼扯住了他的褲腳。
“啊啊!”他雖然知道身可驅鬼,但是這樣被直接抓上了,立刻像女孩子般尖叫起來,伸腳去踢。
不幸的是,蠱鬼屬於陰靈,他的腳如同踢向空氣,不但沒傷到半個敵人,用力過猛,反讓自己一屁股墩摔到了地上。
這一下大露空門,蠱鬼們自然知道這有限的空間裡,哪個是最好對付的了,瞬間就有十幾只轉移目標向他撲了過去。
他又驚又怕,眼看一羣怪模怪樣的小鬼欺上他的身子,有的按住腿腳,有的揪住他的頭髮。別看用手去捉去打傷害不到它們,它們卻反而能輕易捉住他,力量大得異常。
老然只覺得自己被按住的地方,彷彿像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似的。有幾隻坐在他的胸口上,一臉幸災樂禍的猥瑣神情,似乎看到他恐懼的模樣很是得意,一邊伸出小舌頭,呲呲tian他身上沾染的血跡,那樣子邪惡猙獰,簡直像傳說裡的吸血蝙蝠。
剛纔墨叔尚有意識,可以用靈氣通過血液鎮壓邪祟,現在他自身難保,這本來辟邪的血,倒成了吸引蠱鬼的誘餌。
“救命!”老然拼命扭動身體掙扎,誰料剛喊出聲,就感到一個膩滑的東西趁機鑽進了他的嘴裡,他大驚之下,本能收緊口腔肌肉,試圖把它吐出來,然而一種令人無法忍受的腥味在嘴裡蔓延開來,像咬到一口在淤泥當中埋了太久的泥鰍,薰得他差點背過氣去。眼睛中已經看到,兩條青灰色的小腿還在他眼前舞動着,竟然是一隻蠱鬼鑽進了他的嘴裡。
“呸呸!”他想吐吐不出來,又不敢去咬,那東西竟然一滑,直接鑽到了他的喉嚨裡。老然感到喉管一梗,胃中瘋狂痙攣起來,他一陣抽搐,猛然側過頭,徒勞乾嘔着。
然而越來越多的蠱鬼堆積上來,爭先恐後試圖從各個角落侵入他的身體。
大家忙着圍攻窮奇,只有城隍離老然最近。
城隍注意到的時候,老然已經被黑壓壓的埋住了。
他微微挑了下眉毛,似乎很不解怎麼會有這樣一個“沒用”的人在。思考要不要管他,又花去了幾秒時間。
要知道,城隍爺又不是人民公僕,吃陰間俸祿,守天庭規則。在這個不敬神鬼的年代,他已經沒有責任感和自覺性去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百姓。
而且地處兇險,若不是考慮到這個人是和白翌辰在一起的,當真他就假裝沒看到了。
眼看蠱鬼們一個個都繞開城隍,直奔老然,城隍明顯清閒起來。他無聊的將菸袋橫向一掃,一道灰煙潑灑出來,變成全身灰濛濛的幾隻陰兵,隨着城隍的指揮,飄飄忽忽向老然那邊增援而去。
就在此時,只見那團黑壓壓的蠱鬼當中忽然鼓起一個包。蠱鬼們尖叫着紛紛滑落下來,在他們的縫隙當中,隱約冒出黑色的靈氣碎片,彷彿很多蠱鬼正在從裡往外漸漸被融化分解。
城隍勾勾手指,幾個陰兵立刻迴轉身體,一個扇面將他護住。他盯着那堆蠱鬼看,不知爲何帶了一絲緊張。
只聽嘩啦一聲響,蠱鬼被甩了一地,那年輕人站起身來,刺蝟般豎起的玫瑰色短髮此刻都亂趴趴的貼在額頭上,顯得異常狼狽。他的上身的t恤本來就被扯壞了一圈,現在又被嗜血的蠱鬼撕扯的不成樣子,露出勻稱健美的身形,和被血染污的小麥色肌膚。他喘着氣,喉嚨裡發出嘶啞的聲音,像一個壞掉的風箱,結實的胸口一起一伏,不斷有黑色的血流淌下來粘在上面,他用右手蹭了蹭,手腕上一對兒粗大古樸的鐲子隨着動作發出叮叮聲響。
城隍被鐲子反射的光晃了一下,下意識以爲是那是有過一面之交的趙一凱。然而再看過去,只見對方已經擡起頭,一雙眼睛像黑暗中的野獸,發射出暗黃色的光彩,他的口中竟然咬着一隻蠱鬼的身體,烏黑的血竟然是從蠱鬼身上流淌下來的。
蠱鬼竟然還沒斷氣,在他嘴裡吱吱嚎叫,一面徒勞的四肢亂刨。只見他頜骨緩緩和閉,咬緊,蠱鬼猛烈地扭動了兩下,發出一聲慘嚎,“咯嚓”的一聲響,蠱鬼的身體頓時癱軟下去,一汪黑色的血從年輕人脣邊涌出。他一仰頭,像條吞老鼠的蛇般,將鬼屍生生吞到肚中,只看到他的喉嚨鼓起一個小包,隨即滑了下去。
城隍冷眼看着,心裡卻暗自感到了奇怪:“這到底是什麼人……上次跟他借靈氣的時候,感到靈氣十足。但是剛纔卻又覺察不到半點……而現在,明明能感知到這不是凡人之力,卻又探查不到他的真面目是什麼。好生奇怪……”
卻見那年輕人tiantian嘴脣,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蠱鬼們圍繞着他,明顯是遇到了和城隍同樣的問題,顯得猶疑不定,猙獰的臉上看起來又想撲上去搶食凡人陽魂,又帶着一種遇上天敵的懼怕。
“怎麼,這就不敢了?”年輕人微微冷笑,這羣蠱鬼在他面前太過矮小,他弓起身,裸露出的手臂腰腹的肌肉隨着動作繃緊,顯出一個極爲優美的身形。他一躍而起,如同一隻敏捷狸貓撲入幼鼠羣中,竟然接連咬噬了兩隻蠱鬼,毫沒猶豫徑直吞了,嘴角不斷濺出黑色的血。
蠱鬼們徹底害怕了,它們似乎才認出眼前的人並非一盤美味的肥肉,而是一隻扮豬吃老虎的狡猾老饕,與其變成對方的食物,不如在城隍手下化作齏粉來的痛快,士可殺不可辱,它們頓時一鬨而散,朝着城隍再度攻去。
觀望已久的陰兵終於派上用場,一時間兩相交手,殺的天昏地暗。
這時,年輕人終於直起身體,他悄然看了城隍一眼,見正在被注視着,立刻低垂眼簾,將目光轉向了白翌辰的方向。
似乎覺得自己此刻並無危險,便極其緩慢的移動着雙腳,來到城隍身後。
城隍見他走過來,便露出一絲無意義的笑容,似乎只是想表明自己並非敵人。見對方並無反應,便一直露着笑意,隨着他的移動而保持着面對的姿勢。
一直到城隍完全背對窮奇和衆蠱鬼的時候,這年輕人才伸出右手,指了指他的背後,一雙鐲子跟着叮噹作響:“小心……”
“哦?”城隍並不想按着這種小把戲的指示傻乎乎的回頭去看,但卻感到了一陣陰風已經近到背後。他一個迅速的轉身,手中的菸袋杆已經隨之轉了數圈,隨着一陣噼啪亂響,幾隻偷襲的蠱鬼已經被打散靈氣。
“你?”
同時又聽到背後撲通一聲,城隍立刻轉回頭,卻見方纔還神采奕奕捉蠱鬼吃的年輕人卻已經暈倒在地上,氣若游絲。
他不禁眉頭一皺。
就是這樣一個遲鈍的功夫,又是數只蠱鬼蜂擁上來,撲上了城隍的身子,鋒利的爪子勾住他的衣服,攀在上面,用盡力量要將他撲翻,然後如同對待其他獵物一樣分食。
城隍猝不及防,被撲了一個趔趄,正好後腳跟絆上了昏厥過去的老然,立刻仰面摔了過去。
蠱鬼見計劃得逞,立刻如法炮製,可惜城隍爺是地府市長兼任陰間派出所所長,怎麼能和那個怕鬼怕得要死的一介凡夫相提並論。
“他媽的!”
只聽到一貫優雅的城隍爺驟然爆了粗口,靈光驟然而起,熊熊的業火在周身灼燒起來,頓時蠱鬼們被燒得吱吱亂嚎,盡數散發出像腐肉般的臭氣,化作灰燼。
“非逼着老子生氣是不是!”城隍支起身子大罵着,剛纔護主不利的陰兵害怕起來,一邊掃蕩蠱鬼一邊跟城隍告饒。
“我的新款西裝都給撕壞了!你們以爲這好買的嗎?懂得品位的人很少啊!都沒人燒給我的有木有啊?親!”城隍一臉的不爽,“求人不如求己!”
只見城隍將煙桿換到左手,右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狹長的東西。
煙桿雖然當小錘子用效果也是不錯,可終究不適合做武器。
但是他拿出來的,非刀非刺,冷眼一看,還以爲是把扇骨,然而只是形狀相近,帶着優美的弧度。長而薄,呈現出琥珀色,在火光之下不斷映出凝脂般白絨絨的反光。
這東西,更不像武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