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 小伎倆敗露
墨叔說着一手較力,白翌辰頓時拿不住金菸袋,一個手顫將它掉到地上.隨即不等他撿起來,墨叔就站起身,扯着白翌辰手腕站在院子當中。
隨着一波又一波顫動,那蘊含濃煙的結境忽明忽暗,發出塑料棚子被風吹動時候的簌簌聲響。它本來是個半弧形的天頂模樣,然而此時卻逐漸扭曲起來,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惡作劇般揉捏按壓。
墨叔輕吸水煙,一股白煙冒出,在院中盤旋舞動,越來越快,逐漸變成一道白影在偌大的院子中旋轉。
白翌辰咬牙看着那閃電般的白影,想起自己的龍蠱也喜歡這樣瘋轉。原來,護靈野仙都喜歡先攪動得院子中風生水起,藉助地勢之利而增強自身力量。
只見那團白光騰空而起,如同一道流星猛衝向天頂,驟然散開不見了蹤跡。
“……那是什麼?”白翌辰見一切忽然平靜下來,死一般寂靜,忙問。
“本來用來吃你的。”墨叔冷冷說。“現在讓它去吃外面搗亂的人了。”
“什麼?”白翌辰吃驚之下,立刻拼命掙扎起來。墨叔狠狠制住他,問:“外面是誰?說了我給他留條生路!否則,殺人於無形是我這種人最拿手的!”
“你以爲你很了不起……”白翌辰喘息着,冷冷從懷中拿出手機,“你剛纔所說的,已經通過它,被外面的人錄去了,做個物證應該是行的吧?”
墨叔看着他,一時間神情如同凝固了般。
“你以爲,我經歷了這些……還能像之前那樣傻乎乎的單獨來給你送肉嗎?你才太天真了!”
“哼。”墨叔冷哼一聲,並不當他回事,擡頭望了望,只見穹頂再度震顫不斷。
“怎麼樣,被吃掉了吧?”白翌辰幸災樂禍問,其實他心裡也沒底,也不知道他這個幫手到底能撐多久。
墨叔望了良久,又一口煙霧吐出,這次打開水煙管,潑了一點菸水在上。
白翌辰看的清楚,那煙霧與水攪合在一起,相互糾纏壯大,竟然形成了一隻猛虎的形狀。飄飄渺渺,鬚髮皆白,水在身體中流淌不斷,形成一道道斑駁的花紋。
它身體龐大而沉重,不能像剛纔那樣風馳電掣的飛掠,巨大的腳爪踏向牆頭屋瓦,幾個騰躍也消失在穹頂的煙霧當中。
墨叔等待着,良久仍舊沒有動靜。
白翌辰不明白他在做什麼,便不錯眼的看着墨叔的臉來猜測。
隱約見到他眉頭一顫,似乎皺得更緊。
此刻,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快樂填滿了胸膛,儘管手腕仍舊被抓的發木,白翌辰大聲說道:“怎麼樣啊,墨重九,我這個幫手很給力吧?你還不快點投降!”
墨叔半眯着眼睛,咬着銀水煙,並不呼出煙氣,像是在想對策。
他自有自己的心思,老宅本身就會有一種天然而成的氣場存在,後來經他再度佈置後,由風水陣位凝成天然結境。一般情況下邪祟不近,若有人在外面佈陣試圖加害屋主,則會觸動另一層防護更爲隱秘的結境出現。
後一層結境,就如曾經古爺以及趙一凱使用過的,可以將自己和周圍事物一起隱藏起來,若是不懂破解之法,很容易誤以爲沒有人在。
出門的話,當然可以真刀真槍跟敵人較量。但又怕敵人已經在外面佈置了陷阱。
在結境當中固然可以藉助院落氣場,增強自己的力量,但是太過被動,而對方的實力似乎很不好估量。
若是生生被他將這二層結境破了,那自己將會損失太多先機。
白翌辰也看出來他正在發愁,於是故意不斷講話,打斷他的思路。
“墨重九,你一直都太小看我了。在你面前的是上古神獸騰根,不再是那個任你隨便欺負的傻小子了。”
這話一出,他感到墨叔的手就像被電擊一樣猛然抖了,接着一鬆。
他趁機滾出了幾步遠,搶了金煙桿在手,回頭再看,墨叔正瞪大眼睛接連退後了幾步,彷彿他是什麼可怕至極的怪物。
“你……你覺醒了?”
什麼?
白翌辰心裡暗暗呆了一下,雖然不明白什麼意思,但是臉上立刻裝出得意的樣子:“沒錯,這下你怕了吧!”
墨叔似乎吃驚不小,隨即,他用右手點住額頭,向上一搓。
白翌辰頓時明白,剛纔墨叔跟自己小打小鬧根本沒有開天門通靈氣。以他的修爲,這樣足以對付得了。而此刻他開天門,恐怕是想施展全力了!
“引蛇蠱!”
他一聲輕呼,一波小黑蛇如同無數黑色的雨點,從他的右手掌中不斷冒出,撒了滿地。然而剛剛落地,卻發出呲呲響聲,盡數化作白煙散去。
不好,這結境,竟然還能吸取他的蛇蠱作爲養料?
墨叔已經開了天門,他一雙長目更顯得銳利駭人,閃着虎般瑩瑩綠光。
“你根本就不是騰根,竟敢戲弄我?”
“我怎麼不是,我就是!”
白翌辰將身子貼着牆,儘可能遠離眼前這老傢伙。
“你纔多點修爲,能看出我是什麼?笑話!”
結境再度震動,竟然比前幾次都要強烈,穹頂之上裂了一道空隙,已經有煙霧徐徐升騰,眼看結境越來越薄。
一向傲慢的墨叔此刻臉上也顯出些許驚慌,這結境也是靠着多年氣韻積蓄,一旦被破壞,恐怕也要再幾年時間才能從新結成。不似趙一凱和白翌辰的結境,是靠個人修爲而成,那樣恢復起來比這個可容易得多。
當下他將煙壺中的剩餘煙水連同菸草,向院落中以最大範圍一潑,連同白翌辰都沒放過,劈頭蓋臉弄了一頭的菸草葉子。
隨即他將指尖所濺的一滴煙水向大門彈去,只聽潑的一聲輕響,大門處的結境緩緩出現了一個出口,便邁步向外走去。
白翌辰見機不可失,立刻緊緊跟上。
墨叔回頭看了他一眼,白翌辰心裡一嚇,生怕他把自己關在裡面,不管不顧的直接撲了出來,像一條越江而出的大海豚。墨叔側了個身,白翌辰便直接一個大馬趴摔在了門口的青磚路上,胳膊和胸部的骨頭簡直在瞬間被摔扁了,下巴也被搓了一下,**辣的疼。墨叔看着哼哼唧唧的白翌辰,猶豫了一下,便扭頭顧自走了。
“站、站住……”白翌辰爬起來,拍拍發麻的手,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
墨叔不搭理他,徑直走向兩邊石獅鎮獸,擡手猛擊獅口兩側,叮噹兩聲,兩個東西掉到了地上。白翌辰低頭一看,竟然是兩柄小劍,他心念一動,剛想去撿,墨叔卻伸手攔住了:“別動,來路不明,免得有詐。”
“這劍哪來的……有人要害你?”白翌辰問。
去鬼宅的時候,門口的鎮獸口中也有兩柄小劍,引了睚眥來吞吃院主人生魂,莫非……
“劍是我放的,劍口衝外,凶神護家,劍口向內,自食屋主。本來是劍口向外,我以靈氣加護過,一般人不能移動。但是現在竟被人調轉了方向,可見此人的修爲和居心。”
墨叔說着,轉頭看向白翌辰道,“你這位幫手,挺心狠手辣的嘛,就那麼想置我於死地?”
白翌辰心中一凜:“不,我們只是想……”
墨叔也不等他解釋,在院子外圍轉着,又從周圍八方屋檐下各找到一串銅錢鎮魔劍。
白翌辰見墨叔臉色越來越難看,有些不知所措。當走到大院正後方時,墨叔停住了步子,一雙眼睛目光灼灼的看向磚牆。白翌辰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也瞥了幾眼。
只聽他一聲冷笑,隨即將一柄銅錢劍黏在手中,指尖一挑,那穿着銅錢的紅線竟然一下子斷開。他握了一把銅錢在手,提高聲音說:“還想藏到什麼時候?”
話音剛落,一把銅錢潑灑出去,映着月光金芒一閃。
只聽到“哎呀!”一聲慘叫,一個人竟然憑空跌了出來。
“老然!”
白翌辰大驚失色,慌忙上去扶。
“疼死了,鋼鏰是扔人用的嗎!疼死我了!”
老然被一把銅錢砸的鼻青臉腫,他一邊哼,一邊讓白翌辰扶自己起來。
墨叔看着這倆狼狽不堪的年輕人,眉毛一挑:“怎樣啊,好玩嗎?”
原來,在白翌辰頭腦發熱的坐上興師問罪的公交車時,隨着時間流逝而漸漸冷靜下來,憑着自己是怎麼也打不過那老傢伙的,去了只能自取其辱。他停留了片刻,醞釀了一個自作聰明的計劃。
開始是想借着套話來留下墨重九利用邪術害死自己家人的證據,便給同樣坐上返城班車的老然打電話商量。
沒想到,對於墨重九一貫謹慎恭敬的老然竟然一反常態,不光一口答應負責接應,還主動提出自己要在院子外面佈置一個壓制靈氣的陣法,好讓他全身而退更加安全。
白翌辰也知道老然跟着古爺必然是學到了點有用的東西,當下也就應下了。
誰料,還是被這老狐狸察覺到了。
“雖然離位站的不錯,但是可能時辰拖得有些長,按奇門之術來說,你應該向西再移動三尺,也許我就找不到了……當然只是也許而已。”
墨叔輕笑道,“不過年輕人做到這份上,很不錯,我之前小看你了。我放出的兩隻探路虎也是被你擺的陣吃掉了?”
“啊?我不知道有什麼虎,我佈置好了就藏起來了。”老然揉揉還在發疼的額角,對墨叔說:“墨老師,成王敗寇,我們哥倆技不如人被捉個現行,您的事辰子也跟我講了,如今您看這恩怨怎麼了斷吧?咱們是去神秘的相關部門呢,還是您現在把我們殺人滅口?”
“擺這種陣法,借天靈地氣,觀山派無誤。你師承於誰?”墨叔沒有理會他的挑釁,反而和顏悅色的問。
“跟辰子一樣,全靠自學。”
老然知道陰陽界裡的微妙關係,自然不能供出古爺。
墨叔繼續看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那目光移動到哪,老然就覺得哪裡像被一條溼嗒嗒的蛇爬過。他拉過白翌辰護在身側,昂頭迎着那目光不懷好意的探索毫不躲閃。
忽然,墨叔的眼睛盯在他的耳朵上,幾秒鐘後,順着他的臉側,緩慢下移動,將目光停在他的右手腕處。
老然也意識到了對方在看什麼,下意識用左手掩了下右腕。
古爺剛剛送給他了一個復古耳釘,以及一副銅鐲。雖然看起來有些古舊,但上面所雕刻的圖騰古拙中滿帶靈性,他便高興地都套在右手上,活動起來叮叮作響,倒也自覺的很酷。
耳釘不好發現,不過這鐲子未免扎眼,是不是被這心思縝密的墨重九發現了?
若是他要找古爺算賬,那自己罪過可就大了!
此刻,墨叔卻點點頭,微笑道:“很好……”
說罷不再理他們,轉身就向回走。
白翌辰狠狠跺了下腳,怎麼都到這個份上了,他竟然還沒着這個道?
老然咬牙道:“辰子,放龍蠱……”
他把嘴脣湊到白翌辰耳邊,輕聲說:“引那老傢伙跟來!”
白翌辰咬着嘴脣,望着他點點頭。
反正就是一錘子買賣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墨重九,你想跑沒門兒!”白翌辰喊,見墨叔轉過頭看他,便立刻直伸右手,高聲道,“引龍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