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裂的土地,連綿淘沙成山,雲霧已被炙熱的赤焰蒸乾,唯有煙氣涌起,嫋嫋在上空。紫瑛試着用意念控制火山多次,都以失敗告終,最終疲累不堪地癱坐在地上,咽喉乾渴得幾乎要撕裂。了落與塵殷看着紫瑛的奄奄一息的模樣,頗爲震驚,玉桀亦有所存疑。
“不過是被貶入凡塵而已,天君難道將她的仙根封存了?”了落與塵殷相視一眼,擡手罩在紫瑛的頭上察看,一陣紫白色的靈光閃過,了落什麼都沒有看見,遂回眸道,“天君果然封了她的仙根,所以她根本承受不了這裡的炙熱。”
塵殷點頭道,“這樣下去,只怕她撐不到找到雀皇神膽的時候。”
玉桀便道,“現下也找不到水源,不如我和琉璃唱一曲,也替各位解一解渴如何?”
塵殷聞言自是又變幻出一支銀色的長笛,靠在脣邊,仔細吹奏起來。笛聲悠揚奏起的時候,宛如一場久盼的甘霖,紛紛揚揚地從半空落下,滋潤了這乾涸已久的土地。玉桀先哼了幾句,那細雨飄搖裡晃晃蕩蕩地落下了清潤的梅子,落在脣上清新甘甜。和着玉桀的低吟,琉璃的歌聲愈發甜美,宛如調和了玫瑰香味的濃蜜,沁入心扉。
紫瑛只覺得瞬時便不再疲累,眸子也漸漸有了神采,乾裂的咽喉變得潤澤柔軟。紫瑛恢復意識以後,琉璃便問道,“現下,你可以告訴我雀皇神膽究竟在何處了吧?”
紫瑛皺了皺眉,心下想塵殷和琉璃,還有玉桀在一處的時候,才能夠通過變換音律和歌聲使他們之間的靈力相互聯繫,發揮到最佳的狀態。如果讓他們三個分離,是不是就會減輕各自的靈力,而且他們四個之中,應該是了落的靈力最強,何況了落有警思鈴。如果,紫瑛一直待在了落的身邊,也許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而且紫瑛覺得一直無法喚起這些火山,大約與警思鈴的牽制有關。
紫瑛思及此處,便對着琉璃道,“琉璃上神,到了這裡,其實要找到你們想要的雀皇神膽,很簡單了。但是,要我帶你們去可以,我有一個條件。只能夠琉璃上神陪我去,否則我怎麼敢說你們取到雀皇神膽以後,不會如何呢?”
琉璃輕笑,“倘或你沒有傷了我的眼睛,我倒還願意相信你。可是幻焰,你我相識多久,你的狡詐我會不知道麼?我傷了眼睛,如何知道你給我的雀皇神膽是真是假?”
紫瑛遂道,“琉璃上神,我給不了你雀皇神膽,因爲雀皇神膽根本就在翩潔公主身上。如果你要,你也只有和她要。我不過是帶你去找她罷了,翩潔公主的靈力,你一定能夠感受到,我有沒有騙你,難道你還會不知道麼。而且,以你的修爲,即便他們都不在,翩潔公主也不會時候你的對手的。”
琉璃顯然有些動搖,她實在是太想要得到雀皇神膽了。但那一刻,玉桀是清醒的,玉桀遂道,“不行,絕不能夠讓琉璃與你單獨前往。再不然,至少我陪琉璃一起去。”
紫瑛想,倘或現下不應允了玉桀,只怕其他二位也會執意前往。一對二,總好過一對四,紫瑛立時答應了。
紫瑛領着玉桀和琉璃翻過一座火山,竟然毫無預警地出現了一片綠洲。這的確是紫瑛沒有預見到的情景,然而令紫瑛更沒有想到的是,紫瑛口中的那位翩潔公主果真出現在這裡。翩潔見到琉璃和玉桀的時候,展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意。
翩潔對着琉璃和玉桀,道,“聽說,你們在找我。我在這裡等了這麼久,可算來了。”
琉璃遂道,“翩潔公主,我們來,是想借雀皇神膽一用。”
“你們要取我的膽?”翩潔笑了,笑聲劃過天際,無限悲涼。她卻忽然轉過身來,慢慢靠近紫瑛,對着紫瑛道,“你肯麼?”
紫瑛搖搖頭,道,“我不明白,他們要的是你的膽,你怎麼問我肯不肯呢?”
翩潔冷笑,遂對着琉璃道,“琉璃上神,莫說你當年在天宮的時候,我就曾輸在你的‘琉璃醉落’之下,便是如今,我也打不過你。何況,你還有玉桀上神相助,你們既然要,便從我身上取吧。”
琉璃道,“我們要的是鮮活的雀皇神膽,倘或不是你自願給我們的,而是我們強取的,你精魂已死,這膽何用呢?”
翩潔便說:“這便是你等考慮之事,與我何干?”
“翩潔公主,我等並沒有要取公主性命之意,我等只是想要救斕星。”玉桀對着翩潔說道,眸光裡滿是誠懇之意。
翩潔聽到斕星二字的時候,神情一滯,嘆道,“她倒是我唯一敬佩之人,我很想要幫助你們,但是雀皇神膽已然不在我身上,當年我把雀皇神膽贈給了我深愛之人,所以我也是愛莫能助了。”
玉桀聞言,又道,“敢問翩潔公主,雀皇神膽如今在何處?”
玉桀的尾音埋沒在忽如其來的火焰熱浪之中,在他們身後的那一座火焰山驟然噴發的熔漿宛如一隻巨大的獸,張開血盆大口,翻滾着漫天的灰燼,洶涌而來。玉桀沒有防備,遂抱起琉璃往後退了幾步。
紫瑛擺脫了警思鈴,終於憑藉着意念喚起了那座火山。但是紫瑛沒有想到的,自己喚起的竟然是如此兇猛劇烈的爆發,眼看着熔漿宛如漫天的流星雨般衝着紫瑛所站着的這片綠洲,鋪天蓋地而來,紫瑛卻忽然呆滯。
耳畔是翩潔尖銳的笑聲,道,“瑾譽殿下親自教給你的御火術,你果然是操縱得如火純情了麼?你怎麼倒忘了他所說的。”
紫瑛彼時只是怕,拉着翩潔的手,飛也似地逃跑。翩潔卻對着紫瑛道,“你自己縱的火,你卻也怕麼?這火,會隨着你的意識或濃或淡,或動或靜。”
紫瑛被翩潔如此一點,遂立在原地,閉上眼,靜下心神來,念動在淨月宮中習過的口訣。那熔漿果然如一隻被馴化的安分的獸,臣服在紫瑛飛揚的裙裾之下。謙卑的獸首將紫瑛從地上拱起,紫瑛卻並不覺得被熔漿化作的猛獸擡起後,有炙熱灼痛的感覺。
紫瑛俯身望着地面,玉桀攙着琉璃,琉璃的手指緊緊地握在玉桀的衣袖上,面有懼色。倒是翩潔依舊淡然佇立,衝着紫瑛道,“其實,雀皇神膽早就和你融爲一體了,就算你現在殺了我,也一樣不會有任何問題。”
翩潔突如其來的那一句,令站在熔漿獸首上的紫瑛,肩膀微微一震。玉桀和琉璃也十分驚詫,翩潔又道,“你們都不知道,當初瑾譽爲了她,騙了我的雀皇神膽。重塑了被天火殆盡了仙身的幻焰,所以無論你們用什麼方法,你們都看不到她的仙根和記憶。只有等到她的仙魂在這萬年輪迴之中重新聚集,仙根恢復,記憶也就恢復了。這便是爲何,這幾多輪迴,生生世世瑾譽都陪着她,護着她的緣故了。”
琉璃聽到雀皇神膽在紫瑛身上之時,發了瘋似地推開玉桀,擡手變幻出七隻七彩剔透的琉璃鸚哥,飛舞在被熔漿映紅了的半空,自己飛身於這七隻鳥兒之中。鳥兒唱出婉轉的曲調,她和着曲調輕輕地唱,蕩起了青碧色的術法如漣漪,一圈圈地激盪開來,打在紫瑛腳下的熔漿獸身上,熔漿獸因此而被激怒,低吼一聲,變幻出無數的獸首,吐着火舌,躍躍欲試。
紫瑛垂着眉目,問道,“所以,雀皇神膽在我體內?”
翩潔便道,“不是在你體內,而是已然就是你,所以他們要救斕星,除非扯散了你的仙魂,重新取出那顆雀皇神膽。也只要你還在,我們仙雀靈族也再也不會生出第二個雀皇,你本身就承載了雀皇的所在啊。”
紫瑛的眸光微微一顫,看着琉璃道,“你這是要取我的性命麼?”
琉璃的歌聲愈發高亢起來,紫瑛腳下的熔岩獸按耐不住,從一隻巨大的熔岩獸,變幻成許多隻熔岩獸,奔向那七隻琉璃鸚哥,鸚哥不敵熔岩獸,被吞沒殆盡。玉桀也飛身前來相助,玉桀的手指凝成一面玉面鏡,鏡子光滑明亮。當熔岩獸奔向鏡子之時,鏡子裡映出的熔岩獸的影子便也奔出鏡子,不同的是這影子是與熔岩對抗的冰霜凝結而成。
熔岩獸與鏡子裡出來的冰霜獸死傷各半,不分上下。就在局面僵持的時候,了落和塵殷趕來,塵殷的琵琶聲漸漸靠近的時候,冰霜獸的靈力就愈發強大。而隨着了落的靠近,警思鈴對於紫瑛的壓制便愈發強大。
熔岩獸最終不敵,殆盡在空氣之中。紫瑛從半空跌落,吐出一口鮮血,癱倒在地。翩潔看着落敗的紫瑛,脣角竟然升起一絲既悲愴又嘲諷的苦笑,道,“幻焰,你覺得這一回,瑾譽還來得及救你麼?”
紫瑛試着支起身子,卻終究沒有力氣。了落慢慢地走到紫瑛的跟前,擡手釋放出紫白色的光芒,籠在紫瑛的周身。紫瑛只覺得那光芒宛如凌遲割肉的刀,一寸一寸地割在皮肉裡,刻入骨髓深處,痛得令她喊不出聲。
隨着了落手中的術法愈發強勁,紫瑛覺得自己的心口彷彿有什麼慢慢地被抽離。然後,她的眸光漸漸渙散,看到的卻是千年前的瑾譽殿下,一襲玄衣金帶裹着他整個人如玉如瓷。他乾淨的指尖,一瓣又一瓣地拈着天元牡丹花,慢慢地塑造成功一個女子的模樣。在那花瓣聚成的胸膛之處,小心翼翼地放入一顆七彩流霓的雀皇神膽。
原來,他救她的時候,是這個模樣。那麼深情,那麼專注,那麼哀傷,那麼期許。
紫瑛的眸子漸漸暗淡,長長的睫毛幾乎要貼在臉上,卻在那一刻瞥見水藍清碧相融的光輝閃過她的眼簾,帶着一陣留蘭香香氛的和風拂過她幾乎喪失感覺的肌理。聽到那此起彼伏的慘叫隕落在她的身側,她根本來不及去看。
當那一個熟悉又溫暖的懷抱再次將她擁入懷中的時候,她不自覺地從脣邊囈出那麼一句,道,“瑾譽哥哥,瑾譽哥哥,救我。”
他低頭,輕吻在她的額前,溫柔地安撫道,“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因爲聽見他的聲音,彷彿無論多麼疲憊,她總要看看他的臉。他果然沒有戴着那副討厭的玄鐵的面具,她的目光雖然還朦朧,看不清他身後風雲變幻,看不清她周遭飛揚零落,卻唯獨看清了他的臉,溫柔真切。
“莫滌深,果真是你麼?還是上天見憐,讓我死前再看見一回你呢?”紫瑛那一刻的意識已然漸漸恢復,多虧的是瑾譽的一吻,注入不少靈力,護着她胸腔內那顆由雀皇神膽演變而成的心。
瑾譽搖搖頭,笑道,“我怎麼會讓你死去呢,只是我還是喜歡聽你喚我瑾譽哥哥。”
紫瑛被她如此一說,方纔那些幻象再次劃過她的眼簾,她凝着眉宇,道,“我好像想起了當初你是怎麼救我的一般?”
瑾譽點頭,道,“這些年,雀皇神膽在你體內融合得很好,你散落在六界的仙魂也將要聚集完全,到時候你將會完完全全地重生。你會記起更多的記憶,還有我們的當年。”
“我們的當年?我是不是給你惹了不少麻煩?”紫瑛問道。
瑾譽無奈地笑,無奈地說,“那又有什麼辦法,誰叫世間只有一個你,只有一個我。你不給我惹禍,誰給我惹禍呢?”
紫瑛聞言,也嘻嘻地笑着,又道,“翩潔,琉璃上神他們呢?”
瑾譽嘆道,“翩潔壽命將亡,想來是她不願再見我,自然有她的去處。琉璃他們,應該是去尋斕星了。我原本也和素凌絮,夜飛弦四處搜尋斕星的下落,原想要以斕星脅迫他們放了你。但,我沒有找到斕星。還好翩潔用靈術隔空傳音給我,告訴我你們現下所在的位置。是她用另一半的靈力在火焰山的另一頭設了法曲困住了落和塵殷,而我便在她拖延之時,趕到這裡來救你,可我終究還是來得晚了些。”
“是翩潔告訴你的?”紫瑛驚呼道。
瑾譽不置可否,又道,“我原不敢追擊得了落他們太緊,尤其是琉璃的性子,若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他的警思鈴又制約了我在你身上下的禁制,也真的令我十分頭疼過。我怕我若是逼得太緊,你又手無縛雞之力,難免要受傷。卻好在你終於開竅,御火術有所提升。”
紫瑛又說,“其實,是翩潔幫我。如你所說,可見她從一開始就想要幫我,她出現在這裡,還提醒我如何操縱熔漿獸。她果真是愛慘了你,因爲怕我若是有危難,你便會傷心。可是她暗裡幫着我,明着的卻是一副要置我於死地的樣子。這也許就是她身爲雀皇的驕傲吧?”
瑾譽沉聲道,“的確,多虧了翩潔,否則我並不能夠這麼快找到你們的所在。”
然而,藏在萬重火焰山之後,苟延殘喘的翩潔,終於在閤眼之前,聽見了瑾譽那聲多虧。她這一生,爲的只是瑾譽的一句感念,如此便可安然死去。
紫瑛試着從地上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腿虛軟得好似不是自己的。瑾譽遂蹲下來,要紫瑛趴在他的背上,他揹着紫瑛走過龜裂乾涸的土地,踏出了火焰羣山。紫瑛在他的背上安然入睡,再醒來的時候,已然躺在離火焰山不遠的一家客棧的房間裡,後背貼着溫暖的軟辱。
瑾譽坐在牀邊,手中執着一卷書冊,素凌絮和夜飛弦站在屋子裡,素凌絮正在向他稟告,“殿下,我等遍尋人鬼妖三界,卻始終是沒有找到斕星上神的遺體。”
瑾譽翻了手上的書冊一頁,淡淡道,“嗯,意料之事。先前本君尋思着去找斕星,卻忘了斕星若是有幸醒來,應該會親自來拜謁本君。關心則亂,是本君當時不夠清明。”
夜飛弦便道,“沒有雀皇神膽,斕星上神如何甦醒。我等需不需要尋一尋剩下的三界呢?”
瑾譽合上手中的書冊,不緊不慢地說道,“不必了,斕星應當是在魔界。他們有勾欄玉,一樣可以起死回生,靈力大增。本君只怕,綠惜早就有所圖謀了,了落等是被綠惜蠱惑了。素凌絮,夜飛弦你二人且先不必回去淨月宮了,找到了落等,讓他們回來。”瑾譽說着,從袖中取出一隻紫玉葫蘆形的小瓶子,遞給他二人道,“你們拿着這個,告訴了落,裡頭是可以治癒琉璃眼睛的靈丹。”
素凌絮接過瓶子,又聽瑾譽道,“本君若是沒有猜錯,他四人應該是逃往東海之濱,那裡有一處當年他們爲本君建的逐浪別院。”
素凌絮與夜飛弦得令便去了,彼時瑾譽低頭,手壓在合着的書卷上,心中卻想總算讓他二人躲過此劫,往後淨月宮重建的重擔便落在他二人身上了。瑾譽收回思緒,輕輕一嘆,他身後牀上的人已然醒轉,側身一動,驚了瑾譽。
瑾譽回眸,輕柔低語道,“早醒了吧,聽了我說這麼一會子話,也不起來麼?”
“不聽還不知道,你自己失了判斷,卻怪在我的身上。”紫瑛嘟囔着。
瑾譽,“嗯?”了一聲,遂笑道,“好吧,好吧,是我的錯。是我沒想清楚,就先去找斕星的屍體了,又沒找到,都怪我。也怪我沒及時把你救出來,害你差點死在了落的手上。那雖然我犯了這麼多錯,但看在我這樣誠懇認錯的份上,你就原諒了我吧。”
紫瑛遂笑道,“這樣容易就原諒了你,豈不是便宜你了。”
“那你還要如何?”瑾譽問道。
紫瑛揉着眼睛,懶懶地說道,“天氣好冷,想吃牛肉鍋,最好是辣的。”
瑾譽聞言,輕笑着搖搖頭。紫瑛這副模樣,就和從前在天宮之時一樣的無賴,每常煩着他給她做好吃的。只是,現下是多事之秋,淨月宮劫數將至,瑾譽卻依舊若無其事。果真應了紫瑛的要求,慢慢踱出去給她燉牛肉鍋去了。臨去前,還特特在紫瑛的房裡設了極重的法曲,以護紫瑛周全。
紫瑛昨晚那一鍋牛肉吃的很是暢快,卻不知怎地吃罷了以後,老覺得前額眉宇間一陣陣的生疼,自己想是不是吃得太辣了,上火了。可是睡了一覺醒來,銅鏡裡看見自己前額的皮膚像是一夜之間變薄了一般,竟能清晰地看到肌膚底下的血管,血液流過的痕跡就像是嶙峋的樹枝,不知怎地越看越覺得怪異。
紫瑛奪門而出,瑾譽正站在院子裡看太陽,紫瑛順着瑾譽的眸光望去,問道,“今日的太陽有什麼不同麼?”
“你不覺得不那麼刺眼麼?”瑾譽問道。
紫瑛又仔細瞧了瞧,笑道,“我從出生開始,好像就沒覺得太陽刺眼過。”
瑾譽聞言,失笑道,“也對,你是火系仙根,太陽正是你的守護神,你確然不會懼它耀目。不過,劫數將至,連日光都不那麼熱烈了。只怕淨月宮有所異動。”
“什麼劫數?”紫瑛側頭問瑾譽,又說,“那麼我們是不是要趕快趕回去,通知淨月上神她們呢?”
瑾譽點頭道,“淨月已盡知,想來,已然做好了準備。”瑾譽垂眸的時候,恰好看到紫瑛額前的印記愈發明顯了,遂擡手撫上那個位置,溫聲問道,“是不是開始覺得有些發痛了?”
“可不就是,早知道就聽你的不吃那麼多辣椒了。”紫瑛懊悔道。
瑾譽遂笑說,“這和辣椒着實沒有什麼關係的,只不過是時辰快到了。”
“什麼時辰,我也要死了麼?”紫瑛驚懼地說道。
瑾譽無奈地將她攬在懷中,輕撫着她的頭髮,道,“放心,有我在,你沒有那麼容易死。”
紫瑛正靠在瑾譽肩頭,情意濃綿之時,天上忽然風雲變幻。原本萬里無雲的晴空,驟然發暗,一大簇紫黑色的濃雲覆蓋吞沒了那輪太陽。紫瑛只覺得額間一陣劇烈的刺痛,痛得她根本睜不開眼眸,弓下身子去。
瑾譽靜靜地把紫瑛抱在懷裡,紫瑛卻不知哪裡來的巨大力氣,掙開瑾譽的懷抱,手中凝着一團火焰,向院子裡的樹木擊去。一時間大火熊熊地燃燒,瑾譽迅速以水術滅火,無論紫瑛的火術蔓延在哪裡,瑾譽的水術緊追其後。
瑾譽一手滅去院子裡燃燒的火焰,一手向紫瑛灌輸靈力。不知過了多久,紫瑛額前的印記慢慢地浮出一絲在額前,鮮豔如血。而劇痛徹底消失以後,她的神思也終於恢復清醒,她望着滿地的狼藉,回身看着瑾譽,眸子全是未知的恐懼。
瑾譽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撫着她的後背道,“好了,都過去了。”
“瑾譽哥哥,我是不是入魔了?”紫瑛試探地問道。
瑾譽搖搖頭,道,“別怕,你的心魂就要聚齊,這個時候最容易受魔性牽引。何況你的守護神太陽被魔族用烏雲濃霧遮住,但是有我在,你一定不會入魔的。”
紫瑛擡手撫摸着額間那一縷奧凸不平的印記,道,“這是……”
“等印記全都浮出你的眉宇的時候,你就會重新成爲幻焰的,別怕,我會陪着你。”瑾譽笑着,笑容溫和。紫瑛卻看不到瑾譽心底的哀傷,等她成爲幻焰以後,也許面臨的是全新的宿命,那一段宿命連瑾譽都沒有把握。
那一段宿命裡,是否只有幻焰,還是依然可以既有幻焰又有瑾譽。當初,他不曾想這些,他只知道幻焰必須活下去,即便重組以後的宿命裡,不能夠再有他。他也願意站在不遠處,護她安好,哪怕她的愛和記憶裡不能夠再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