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任!好死不如賴活着,咱們說不定還能逃出去呢!這個關頭,你可別有這麼消極的念頭啊!”胖子聽聞劉主任要去引開活死人,一把摟住劉主任肩膀說道。挽瀾也說,“我們可以把酒瓶扔出去,扔遠一些,把它們引開的”。“兩位兄弟啊!我能不能逃出去不知道,但你們說祖兒現在還有救麼?他沒救了我出去還有什麼意義呢?我忍心看着他在街頭成天的瘋瘋癲癲的吃人肉、喝人血嗎。。。我可是他爹啊!”劉主任一臉苦笑的說道。
劉主任懷裡的祖兒已經昏迷了過去,雙脣發紫,面上也沒有了血色,額頭滾燙的發着燒,手臂上被咬的傷口周圍已經開始潰爛,起水泡,滲出粘稠的膿血。兩人都一時語塞,明白祖兒被咬了肯定是沒得救了,不出一天就會變成樓下那羣活死人中的一員,這時說什麼也是蒼白的。劉主任接着說道,“我待會就抱着祖兒,拿着酒瓶跑開,跑的遠遠的,再摔碎它,到時候你們會有足夠的時間逃離的。”胖子望着劉主任,“劉主任,什麼也不說了!我明白你的心情,小兄弟以前覺得你這個人貪生怕死,對你有些看法,不過今天希望你這個當大哥的千萬別計較!”劉主任笑着擺擺手,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我不計較,你們逃出去了的話,還拜託有空給祖兒和我燒柱香,記得祖兒叫劉耀祖、我叫劉德鑫。”
劉主任說完走進裡屋找出一條細長的鐵鏈和掛鎖,一頭鎖在在祖兒腰上,一頭鎖在自己手臂上,將祖兒和自己緊緊的栓在一起,用手指輕輕的颳了刮祖兒蒼白的臉蛋,有些梗咽的對昏睡的祖兒小聲說着“傻兒子,爹怎麼會捨得不要你,外面這麼亂,咱們出去了你可不能不聽話給跑丟了。祖兒要是餓了、想吃肉了啊,爹就在旁邊,可餓不着你!”劉主任手裡緊緊拽着一頭繫着祖兒的鐵鏈,拿上了兩瓶血水,轉過身對兩人笑笑,“讓你們見笑了,我怕祖兒待會發了病,想要吃肉喝血,可他這麼小,一定搶不過那些怪物的,我和他綁在一起,說不定還能護着他點。”
一個父親,在瀕臨死亡的時候,心裡想的全是自己的兒子,即使兒子已經要變成了活死人了,當爸爸的卻依然擔心兒子太小,會受欺負,心甘情願的陪着兒子一起上路。人和人之間最真摯的情感被這條鐵鏈牢牢地牽扯住了。一旁的胖子和挽瀾看着,不由得覺得心裡一陣陣發堵,很不是滋味。
劉主任拿上了兩瓶酒瓶,抱起了兒子,站在了門口,準備離開了,此時卻突然轉過身來,像是想起了什麼,對挽瀾和胖子說道,“對了,我這一去就回不來了,有件事,我一直沒敢說出來,現在我一定要告訴你們。”
挽瀾和胖子以爲劉主任是要交代什麼遺願,趕緊湊過來聽着。劉主任嘆了口氣說道,“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我說了你們可別怪我。”“不怪你,說吧,劉主任!”
“其實,其實,核研所發生泄漏事故不是那天才開始的。”劉主任緩緩的說道。
挽瀾和胖子聽聞,不由得都吃了一驚,“那。。。那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胖子問道。
劉主任低着頭,慢慢的說道,“我之前就想告訴大家,可惜一直沒有說的出口。你們知道的事故是發生在週一早上,其實我是在泄漏發生真正的第一天,也就是在上週五,就知道了。但你們是知道的,我是鎮上經濟發展辦的,在覈研所剛落成時,鎮上居民就一直對此不支持,爲此我們辦公室的人和鎮上的人鬧得有些不愉快。我在週五晚上去了趟所裡,那天就和值班的老王一起發現了事故,當時我是很害怕的,我怕着核研所的事故發生會影響我的仕途,所以。。所以我就瞞報了。而且,當晚的值班,老王,他告訴我問題不大,泄露的量非常微小,而且他已經處理好了,不會再有問題了。專業方面我也不懂,我就相信了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接下來的兩天我心裡一直惴惴不安,很惶恐,每天晚上趁着沒人,我都會去一個人開車去所裡看看情況。但老王一直告訴我沒有問題,叫我放心。兩天過去了,我沒有聽見有什麼事情發生,以爲事情就這樣過去了,至到週一的早上,那聲急促的疏散警報才把我從夢中拉起。事情就是這樣的,我。。。我說完了。”
挽瀾聽完劉主任一番話,恍然大悟,想起當天週一一大早上去核研所上班的路上,遇到劉主任的車急匆匆的開來,一車的淤泥,當時就料想這車一定是在昨夜下雨時就開出去了的,只是當時不知道爲什麼劉主任晚上會開車出去,又是去的哪裡。當時看見劉主任的表情也確實很緊張,焦躁,坐在開着空調的車裡還是一頭的冷汗。而且事故發生後,挽瀾第一時間去現場看了,當時發生事故垮塌的地方有雨水沖刷的痕跡,當時就在想事故至少在下雨時就發生了,但沒想到居然發生的更早。想在想起來一切變得合理了起來。只是還有幾點,依然想不通。
劉主任時爲了怕影響自己的事業才瞞報事故的,可當天值班的王師傅爲什麼也要瞞報事故呢?他是明明知道這次泄露事故不是小事,泄露量雖然不大,但絕不是微小,也絕對不是他一個人就可以處理好的。而且挽瀾記得週末也本不該他值班,他是和別人換了班,連值了三天,他整個週末都在覈研所上,是故意還是巧合?
挽瀾在一邊回憶着,覺得這次事故並不簡單。劉主任說完了臨走前的話,拍了拍挽瀾和胖子兩人的肩膀,便抱着祖兒走了出去。挽瀾和胖子站在屋門口望着劉主任離開的背影,沒說一句話,此時各自心裡的滋味是誰也不能三言兩語就說的出來的。
劉主任從單元樓正門出去,站在小巷的外面,夕陽西下,和煦的晚風中,一對父子被一條鐵鏈緊緊連在一起,彼此相擁着站在了這個生養了他們也吞噬了他們的小鎮裡。劉主任一把將手裡的酒瓶重重的扔到了地上,對着小巷口不停大聲呼喊着、跳躍着、向前奔跑着,一瓶的血水濺滿了一地,如同一朵花朵在他腳下盛開,紅色的色彩裡承載的不知是男人的悔恨還是父親的憐愛。小巷裡一片擁簇的奔跑聲,窗臺下的嘈雜聲漸漸小了,活死人被小巷外的聲音和味道吸引,紛紛離開小巷,撲向了劉主任和祖兒。裡屋裡,挽瀾和胖子兩人蹲坐在地上,誰也不知該如何打破此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