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微曦
後悔, 大概是每個人都有過的經歷。
人類是一種矛盾的生物,自有了複雜的大腦活動——情感開始,煩擾自然也多了起來。因爲放不開, 便就有了私心, 而有了私心之後, 自然也想的多了。所以, 當我們做了一些難以挽回的事情的時候, 會難受,會痛苦,甚至是窒息般的疼痛。但所幸的是, 也正是因爲它苦澀的存在,讓我們學會了一件多多少少算是安慰的事情——珍惜。
只是, 現下, 對宇智波斑來說, 這個珍惜……來得太晚太遲。
木葉,六道佩恩襲村之後, 已經可以確認,宇智波曦死亡。
死亡這個詞其實不能準確的說明,倒是【消失】,比較恰當一點。
宇智波曦消失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甚至, 她的身體, 連同她的靈魂一起消亡。除了碎裂的晶石與那枚廉價的指環, 她全部徒留下的, 只能是對斑來說,滿滿的, 痛苦綿長的回憶。
後果可想而知,原本就對木葉有着極深的憎惡,所以隨即,瘋狂之下的宇智波斑毫不猶豫的發動了第五次忍界大戰,向以木葉爲主的五大國正式宣戰。
十萬兵力,七隻尾獸,曉之精英,宇智波斑的心思可見一斑。
加之因爲共同的利益而有了藥師兜的合作,戰場初期,形式對五大國很是不利。
大體上,歷史沒有受到一絲的蝴蝶羽翼的煽動,似乎一切都向着原有的方向前進。
但也是有例外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得知了所有情況之後,宇智波佐助立即集結鷹小隊,整合音忍勢力,以自己的方式向五大國復仇。而微妙之處就在於,佐助並不與宇智波斑合作,因爲斑對鼬和曦的利用,他甚至對斑的部隊同樣採取滅絕絞殺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這樣也算是有利於木葉一方。看上去,宇智波佐助似乎較爲無害,但其實他所期望的目的又不得不說是與宇智波斑殊途同歸。
憤怒,卻沒有辦法。佐助其實很清楚,他並沒有想象中面對漩渦鳴人的憎恨,自從尋找曦無果後,他即刻來到鳴人身前討要說法。面對昔日的同伴——當然,如果還算是同伴的話,佐助毫無猶豫的動了殺機。只是佐助沒有想到,鳴人那個吊車尾一反平日的咋咋忽忽,在這個時候拿出了一個東西。
——小小的,並不怎麼精緻的木刻娃娃。
於是,沉默很久,他最終放下了草雉劍。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明白了曦的用意。
【大概,這就是你對我最後的留言吧。】
拿過那個娃娃,稍稍用力,讓它在自己的手中頃刻間化爲碎屑。
【宇智波曦,將成爲宇智波佐助心中一根永遠也無法撥除的刺。】
他對她一無所知,因爲他從未積極的去了解過她的世界。就連她最後的掙扎,他也完全沒有看在眼裡。
眼前是撤下了所有防備的吊車尾,佐助不由得想要知道,被利用的鳴人和被拋下的自己,到底哪一個更加的可悲?
曦死了,斑也發瘋了,吊車尾鳴人不斷的自責,而他自己也是……佐助不想去注意心底那份感情,就好像稍微靠近一點,他就會被着深埋的危險情感傷的體無完膚。
也許曦從沒有想過,一直默默低調的自己,從消極迴避到無能爲力,從低調無聞到無可奈何,十幾年光陰也沒有帶來什麼大的蝴蝶,而在自己的消失後,竟然會掀起如此狂亂的風暴。
只是,明白什麼,看出什麼,懂的什麼,一切都太遲……
——————
[茜茜,快起來了,不可以一直賴牀。]
在混沌中漂浮着,猶如尚未出生的小嬰兒一般蜷縮在安全的角落。朦朧中,黑暗裡透過一縷淺金色的光線。
她動了動僵硬的四肢,感受到四周如水波盪漾般的輕晃。
稍稍用力浮動,她便向着光亮的地方而去。
她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話。太過熟悉的聲音,一時間讓她感到無比不真實。
有誰在說話嗎……
她睜開了眼睛,看到的卻是滿眼熟悉而陌生的環境。
環視四周,周圍的陳設她都見過,又好像沒有見過。說不上違和,帶着強烈的無法讓人忽視的既事感,卻也覺得這樣無比安心。
[誰……]
[茜茜,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們就沒法趕上飛機了哦。]
看着女孩一臉迷茫的表情,房間門外穿着米色小洋裝,繫着圍裙的少婦搖搖頭,幾步走近,伸手,有點用力的揉揉那一頭墨色的長髮。
[說什麼呢,真是睡覺誰糊塗了?]
歪頭,有點娃娃臉的少婦做出一個不符合年紀的動作,但放在她的臉上卻也出奇的適合。那雙純黑的眸子裡映出一張望向自己的稚嫩小臉,眉目間看上去也有七分相似。
[好了,老婆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茜茜就是這麼迷糊。]
接過話,身着淺色襯衣的男子安撫的抱了抱自家老婆,毫不避諱的在對方的臉上留下一個親吻。走過來,對着她,戳了戳臉,在上面留下一個淺淺的小酒窩印記。
[寶貝兒起牀了,老爸難得的休假啊,要積極配合。]
[父親……嗯?]
眼前的男子三十多歲,長得並不帥氣,只是那溫和的笑容讓人感覺特別舒服。
是爸爸啊……
但是,她真的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仰頭,有點迷茫。
[茜茜?是……叫我?]
眉頭微蹙,睜大純黑的眸子,滿眼疑惑。
她是怎麼了?茜茜,不就是自己麼?眼前這個人是她的父親呢,可是……她的頭腦中好像有什麼事情……忘記了……
[不是叫你還是叫誰呢。平時都叫老爸老爸的,今天怎麼叫得這麼有禮貌了,嗯?]
男子笑着說,也不介意。
[咱們訂的九點的飛機,再不走不行咯,媽媽噴起火來好可怕的。]
男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襯衣,順手拿起一邊的西裝外套穿上,誇張的嘆了口氣。
[媽媽大人噴火的話我可不管你哦。]
回頭見一個迷茫的表情,男子終是覺得不對,於是再次走近。
[怎麼了,茜茜?]
[……我,好想做了一個很悠長的夢……]
撫摸着心口的位置,她恍惚起來。
是的,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可是夢境裡有什麼,她似乎都不記得了,只知道有什麼讓她心疼的厲害。
[你這孩子真是的,都說了不可以賴牀啦!咱們要趕不上飛機了!]
看着她半天沒動,娃娃臉的少婦拿着小鏟子在手中晃了晃,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快啦,荷包蛋都煎好了。]
[哦……我們要做什麼?]
她擡頭,不解的問。
[……飛機?]
飛機……
一瞬間,她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不行!不能坐飛機,會……]
[會怎麼?]
少婦疑惑的問。
[……會出事的……]
[你這孩子,膽子怎麼那麼小啊。]
沒想到會說出這樣的話,以爲是擔心安全問題,少婦有點兒生氣。
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是聽話又不惹事,只是性子上總是有些猶猶豫豫踟躕不前的。
[沒事的,茜茜,飛機很安全的,你只要睡一會兒,我們就差不多到了吧。]
男子摸着她的頭,溫和的說着,順便拿過前天準備好的衣服,一件一件給她套上。
……
懵懵懂懂的,他們一行人還真的到了機場。
她一直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乖乖的低着頭,任由兩人牽着她的手在人羣中匆忙。
臉上的表情依然呆滯,大概是認爲小孩子沒有睡好,少婦和男子並沒有說什麼。
[茜茜,我們到了那邊先休息一下,然後……]
休息區裡,男子去辦理手續去了,少婦與她一起則待在原地等着。
[然後……?]
她突然覺得有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眼前的景緻既清晰又模糊,明明真實卻虛幻的不似存在一般。就好像,現在的她不是她,現在的地方也不是自己真正待着的地方。
——錯覺麼?
他們要到哪裡?
其實她哪裡也不想去。
她總覺得,她不該在這裡的。心裡有種格外荒蕪的感覺,有什麼事情她應該是忘記了。但是,仔細想來,這一切確實也是她一直以來的生活,那麼,奇怪的錯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一直疑惑着,卻也配合。
直到登上飛機,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
震動……
嘈雜……
杯子在傾斜中落地,嘭的一聲,那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人羣在喧囂,吵吵嚷嚷的,各種尖叫和呼救交雜在一起。
[茜茜!!]
男子緊緊拉住她們的手,而一旁的少婦則抱着她,臉色蒼白,她甚至能感到她的身體正在顫抖。
但是奇怪,她很緊張,卻一點也不害怕。
[茜茜別怕,咱、咱們不會有事的。]
儘管聲音略微生硬,少婦還是笑着說到,而這時,男子轉過頭來,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嘛,沒事的,別擔心。]
果然,在經歷了差不多十多分鐘的不安震動之後,飛機逐漸恢復了平穩。
隨即,廣播裡傳來情況穩定,請大家不要擔心的聲音。
[茜茜,好了,沒事了。]
[媽媽爸爸都在這裡呢,小公主不害怕啊。]
男子轉而一臉輕鬆的笑容,一旁的少婦鬆了口氣,拿出紙巾擦了擦額上的薄汗。
[……小公主?]
她突然覺得這個詞敏銳的,劃過了她的心房。
[是啊,是爸爸我最愛的小公主。]
男子笑着說。
[爸爸?]
又一次,同樣的被抓撓的感覺。
[嗯,就是你英明神武帥氣逼人的老爸我啊。]
[爸爸……啊,這樣……]
喃喃自語着,有什麼東西快速的填充進了她的大腦之中。
一點一點,零零碎碎的片段,漸漸地,開始拼接成一幕幕熟悉的畫面。
她突然想起了。
是啊,是爸爸呢。
只是,從來就不是什麼英明神武帥氣逼人的老爸,而只是她的……偏執冷酷強大佔有的……愛人而已。
[斑……]
如同一個解禁的咒語關鍵詞,她輕輕的呢喃着。
然後一時之間,所有回憶曾經已經裝載滿了她的心間。
茜茜……
茜……
曦……
她一直是她,也是她呢。
[茜茜,你說什麼?]
看到懷中孩子的表情,少婦突然有點緊張的問到。
曦突然衝着她微微一笑,然後,就在他們不明所以的時候,幾步衝到機艙門處。
[茜茜!你要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少婦衝着她大喊。
曦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婦,以及她身邊摟着她的愛人……那是她最摯愛的雙親。
[爸爸,媽媽。]
忍不住往下掉落晶瑩。
輕輕說出這句話,現在,所有的既事感全然消失了,頭腦中頓時變得無比清明。
[雖然我很愛很愛你們……]
她略微低着頭,聲音小小的。
[但是……]
撫住心口,曦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對不起,我還是想要回去見他。]
說完,曦拼命的打開機艙門,氣流頓時侵入機艙,冷冽的寒風呼嘯着吹進來,讓她幾乎連站立都很困難,隨即,耳邊立刻傳來刺耳的報警聲。
寒冷的氣流讓曦步履艱難,勉強扶着艙門,她才站立了起來。
回頭,最後對着那兩張她極其熟悉的面容微笑,眼淚順着臉頰滑落。
[爸爸媽媽,我很好,也長大了,你們不要擔心我了。]
眼睛裡一片模糊,水色迷離間,她好像看到他們站在那裡,向着她揮手,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然後,擦了擦眼中的淚水,曦閉上了眼睛。
瞬間,整個世界,從黑暗到微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