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木葉之前我對弟弟佐助說了一句話。
“不要憑表面來判斷一個人,”怕他無法領會我的意思,我還補充了一句:“就算是你親近的人。”
回答我的,是佐助憤怒而沉默的眼神。
離開木葉後的一個星期,我還在前往田之國的路上。
和火之國的地貌相近,從地理上來說,這裡原本也屬於火之國的一部分。有着寂寂無人的大片森林,山脈起伏,行走其中幾乎聽不見人類存在的聲音。
就在那個念頭掠過的時候,我擡起頭,樹上震顫的葉子從中,一隻鴿子停棲下來,高高在上的俯視我,說了一句話。
“你對佐助說了什麼,鼬。”
那一瞬間,我陷入了深深的無力之中。
我是宇智波鼬,隸屬於宇智波一族的忍者。在宇智波一族還掌管着警備部隊的時代,在木葉也好,在忍者世界也好,宇智波是絕對不會讓人輕忽的姓氏。和其他忍者家族比起來,有着更加悠久和沉厚的歷史。
我並不喜歡那段歷史。
大概小時候的經歷有關吧。還記得大概四五歲的時候,父親還在前線,村子遭遇了敵人的襲擊。那時所見的記憶,周圍人的痛苦,長輩言談之中的沉重……我從小就有比別人更甚的敏銳,父親是這樣說的,帶着這樣的記憶的我比任何人都不適合成爲忍者。
但是,父親在別人的評價之中,卻是相當優秀出衆的忍者。
真諷刺,父親,明明根本不打算忍耐的。
“因爲,那些人都不瞭解他嘛。”後來,又有人這麼告訴我:“比起忍耐,他之所以行動,是因爲有着更重要的意義哦。”
“什麼意義?”我感到意外而追問下去。
那個人笑了。
“等你長大就知道了,鼬。”
那個人是很特別的存在。
並不是因爲他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火影的緣故,也不是他比誰都關心宇智波一族的事,而是因爲他居然和父親最後如同戀人一般住在了一起。
那期間經歷了很長的時間。
四代火影大人對村子裡的人來說有如完美的代名詞,溫柔而強大的守護着故鄉,只要有那樣的人存在,就不會有任何擔心之處。在四代大人的米分絲後援會之中,笨蛋弟弟宇智波佐助也是一員,還曾經對我說過將來要加入木葉的暗部這樣的話。
這真是天大的誤解。
我的弟弟佐助,比我小了五歲。他剛剛出生不久,父母就相繼離開了。母親的精神一直很不好,而且,我也知道一些父親始終打算隱瞞的秘密——他和母親之間的關係,可以說得上惡劣。
在母親死後,父親一度陷入了崩潰的狀態。
在失去之後纔會懂得擁有的價值,母親常常旁若無人的懷念父親,在父親回家的時候,又很快冷戰。而父親,雖然對我和佐助十分溫柔,理解了他的性格之後才能明白,那樣的人是很難和別人融洽相處的。
有一天,一個神經失常的女人闖進我的家裡,挾持了懷孕的母親,而那時父親正好不在家裡。
他回來的時候,什麼都來不及了。
經歷了這一切的父親,之後又被尾獸的事件牽連,好幾年都沒有自由。
那個神經失常的女人,是四代瘋狂的迷戀者。
而父親那時不在,也和四代的命令有關。失去自由的好幾年裡,只有四代才能見到他,間或從那裡聽到父親的消息。
在父親恢復自由不久,兩個人就同居了。
和佐助不同,和村子裡所有人都不同,我對四代大人始終有着若有若無得排斥的感覺。
他始終是個溫柔的好人。
只是,父親竟然喜歡他。
雖然他們沒有對別人說過,實際上明白的人,也有很多。比我更加難以接受的人,似乎也從來沒有表達過反對意見。
一個月前,我決定離開村子,加入曉。
曉的存在,在世界範圍都是個秘密。
對於父親來說,得知這樣的秘密,不可能置之不理,實在讓人痛苦。就在他考慮人選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是個離開的好時機。
父親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他會答應。
果然,很久之後,他嘆了口氣:“這件事我們好好談談……”
最後的結果,就是現在這樣。
離開木葉的第一天,第二天,我都沒有認真的回想過,但是今天晚上週圍下起了細小的雨,模糊漆黑的夜裡,雨聲就像木葉的夏天裡敲擊窗戶的細小聲響一樣朦朦朧朧的開滿了黑夜。
周圍的長輩,對我的評價往往都是,很乖巧的孩子。
只有父親有一次毫不遮掩的對我說:比起乖巧,好像還是傲慢更合適吧。
說來奇怪,我竟然沒有反駁的愣住了,心底隱隱震動着,就在我等待他解釋的時候,佐助卻很憤怒的爲我大聲道:不許說哥哥的壞話!
父親真的就沒有再說了。
比起在我面前的坦白和直接,父親始終衡量着對佐助的態度。
父親始終很疼愛佐助。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一個很多年前就在別的國家建立情報系統,在自己的村子裡,有着明明暗暗的支持者,喜歡操縱有能力的人,喜歡玩弄敵人,在多年裡一直維持着不明來源的鉅額金錢來源,不時突然推測出一些國家級別的變動卻又不給出理由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太像一個普通的父親了。
……和對待我的態度完全不同。
我不能不介意。
在佐助這個年紀,不不,在這更小的時候,他常常帶我出去玩。
那時候他教我變身術。
教完之後,他問我,如果有壞人變成周圍人的樣子,該怎麼辦?
那天下午,他抱着我在茶店坐了好幾個小時,就爲了告訴我,別人走路的時候有什麼特點,肌肉蓄力之前的微妙差別。
他從來沒有教給佐助這些。
當然了……才七歲的佐助,好像還沒有學會變身術。也有可能是這個理由。
佐助對九尾的認識,大概也僅僅限於時不時會和父親吵架的類似於……寵物一樣的存在吧。
佐助啊……
我的弟弟,從小就是個害羞又單純的好孩子。像一張白紙一樣,總是被我捉弄,捉弄多少次都不會懷疑的跑過來。
最近向我問過母親的事,似乎是因爲開始懷疑父親和那個人的關係……某種程度上,也是誤解了。
過去這樣問過父親,難道他不擔心別人的流言蜚語詆譭四代麼?這當然是個隱晦的說法,我並不是擔心四代而問的。
而父親當然也明白。
他看着我:“我只擔心你們。”
能說出這樣的話,他有着足夠的底氣保護自己,也保護別人。當然,佐助從來沒有因爲這件事而受到非議,甚至在別人的言談中,無論是成爲了九尾容器的我的父親,還是保護村子的英雄。
雨聲裡,忽然傳來別有的波動。
我睜開眼,望着混沌的黑夜。
有個男人扛着把巨大的裹着繃帶的刀,走過來。有一張讓人難以忘記、特點鮮明的臉,他朝我咧開嘴笑了。
我鎮定的看着他。
“果然,寫輪眼啊。”男人得意的說:“跟我來吧。”
我今年十三歲,很快就會成爲s級叛忍。
父親說,爲了增加我的威懾力,打算在通緝令上表明ss級別,這樣在曉之中,我的履歷也看的過去。
“但是……”
“罪名不用擔心。”父親說:“大蛇丸也在其中,你要小心他窺伺你的寫輪眼……也不必急着給我情報,其中赤砂之蠍和我有聯繫,真的有意外,也可以使用。”
我記下了這個信息,頓了頓,說道:“父親,爲什麼當初,你要在村子以外建立組織呢?”
父親原本看着地圖,聞言忽然收回了目光,有趣的看着我。
“你是想問我爲什麼要背叛木葉吧。”
“……您可以換個說法。”
“這樣的說法就很不錯。簡單的說,我有一個無論如何也要實現的目標,只能通過那種手段纔有實現的可能。”
“真是自私的說法。”
“這不是自私,是傲慢。”他糾正我。
我屏住了呼吸。
他慢慢說了下去:“你連這一點也很像我。雖然很強大,也願意承認有的人很強,但是真正遇到問題的時候就不會和別人分擔,近在眼前的人,也會情不自禁的認爲需要保護……這種想法,和那時候的我一樣。”
“近在眼前的人……是四代大人麼?”我情不自禁的問道。
是明知故問,我知道。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帶着一點點輕鬆:“不是你想要的回答吧。”
“因爲我才十三歲。”我認真的看着他:“還說談論夢想和正義的年齡。”
問題總是接二連三的出現。
雖然這一天遲早要到來的,但是佐助意識到談戀愛是一男一女之間發生的比較多的時候,意識到母親的重要性的時候,我已經是半隻腳踏在離開木葉的日程規劃上了。
爲了營造足夠的罪名,父親煞費苦心的研究很久的卷宗,結果佐助不知從哪裡聽到了流言。
說來諷刺,最開始父親爲了掩飾和四代火影之間的關係,放出了人柱力需要火影大人親自照管的流言。而相信了流言的佐助,搞不好誤認爲兩人之間額關係其實是僞裝的溫和,腦袋裡一團漿糊了也說不定。
然後就是那天的事了。
“宇智波鼬居然殺了xxx成爲ss級叛忍”,聽到別人這麼議論,然後追出來又被我打暈。
愚蠢的弟弟啊……
即將成爲叛忍的前夕、十三歲額我愉悅的微笑起來。
雨漸漸小了。
青濛濛的菸灰一樣的雨中,鬼鮫向蜿蜿蜒蜒臺階的盡頭、那若隱若現的寺廟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