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五大國之中,人柱力一向是形同雙刃劍般棘手的存在。
仰賴其可怕的戰鬥力,各國勉強保持了平衡的局面。一旦失去人柱力的存在,其他國家就有可能冒險進攻謀取利益,儘管人柱力本身就有可能暴走和失去意志,各國仍然不捨得這意義重大的棋子。
水門並不認爲老師是這樣的人。
他很清楚,自來也並不是不滿於人柱力的不穩定性,更多的是對於宇智波富嶽做法的不滿。無論是初代的事件上,還是引三忍回村這件事情上,很難讓人不產生反感。
如果是從前,或許他還會用家族之類的理由解釋一番。如今,這種話已經說不出來了。就像宇智波一直是他的庇護,也是村子慎之又慎的理由,而如今宇智波家也放棄了他,儘管這個結果是他本人的意願,對於……
自來也咳嗽了一聲。
水門也清醒過來,房間裡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那毫無疑問是剛剛出生的鳴人的哭聲,連自來也也不由跟了進去,望着搖籃裡小小的嬰兒。
小鳴人在父親的臂彎裡慢慢止住了哭聲,湛藍的眼睛裡一派嬰兒的無辜與純粹。
“……鳴人,波風鳴人。”自來也喃喃道。
“是漩渦鳴人,老師。”水門溫柔的糾正他。
鳴人好奇的望着自來也,自來也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又看了看他。
那毫無疑問是水門的孩子,稀疏柔軟的金髮,藍汪汪的眼睛,不怕陌生人的望着別人。纔剛剛出生就成爲了人柱力,卻對未來的坎坷艱辛一無所知,純淨而柔軟的躺在父親的臂彎之中,好奇的吚吚嗚嗚嚷嚷着。
那天晚上自來也直到深夜才離開。
不是離開波風家,而是離開木葉。
臨走之前他甚至沒去看看綱手姬,那個強橫的女人對於祖父被這樣對待惱恨不已,決定親自選一個萬無一失的地方重新安葬。當然,除了她自己,誰也別想知道這個地方在哪裡。
何況見面也無話可說,總不能對綱手姬說,他又新寫了多少多少東西,在這個無趣的世界裡漫無目的穿行,去過多少大蛇丸的秘所,懲罰折磨過多少爲他所用的悲哀之人,卻沒有見過大蛇丸一面。
大蛇丸不願見他。
他是個異常薄情的人。繩樹遇難的雨夜,他對綱手姬微微一笑;斷死之後,也僅僅是冷言冷語;對於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也好,年輕時耳鬢廝磨的戀人也罷,說不要了,就真的是長長遠遠的不想見、不相聞。
自來也走的很乾脆。
當木葉之人發現公寓再度空了,驚訝遺憾了一陣,也就習以爲常了。
廢墟之中又生出了新的建築,殘骸收拾乾淨,時光又捲來了秋天深深的寒意。
木葉陷入了奇怪的平和之中,這種平和就像是夢境裡光怪陸離的光影,讓人看不清腳下是不是要一腳踏空。
玖辛奈下葬之後,又過了幾天,水門纔想起來,忘了什麼。
提醒他想起來的,是有一天止水奇怪的表情。
暗部的忍者總是戴着面具,大部分的時候,臉都是藏在面具後面的。像宇智波止水那樣,因爲警務部隊即將編入新成立的部門而暫時到暗部裡擔任火影大人的警衛工作,是非常罕見的,也因爲如此,他的面具也不太合適,趁着別人沒看到時,悄悄扶了扶。
正在這時,水門叫了他一聲。
他正在把這個月要向火之國提出的預算案做完,然後是送給顧問大人那裡過一遍,對於兩個緩過神來心裡頗不是滋味的老前輩來說,如今四代目這番安撫也算頗爲受用了。
啪塔一聲,面具掉在了地上。
不僅掉了下去,還碎掉了。
水門怔了怔,望着那個膚色白皙的少年臉上慢慢浮起一絲近乎羞惱的怒意,又化爲強行壓抑的鎮定和麪無表情,少年黑色的服飾越發襯得那冰冷的表情高傲不羣,隱約的,銳利如刀刃般的痛楚忽然擊中了胸膛。
那裡越跳越快,快的幾乎跳上喉嚨口,扯着血肉筋絡碎骨一躍而出,好讓急雨般鼓點般的心跳徹底消失。
“火影……大人?”
空空蕩蕩的辦公室裡,止水呆住了,過了半天才勉強撿起壞掉的面具,疑惑而不安的站了起來。
很多時候,四代目大人實在是個好脾氣得讓人覺得過了頭的好青年。
好脾氣不是壞事,但是加上個“太”,很難說是好是壞。
在戰場上,他又絕對不是感情用事而拖後腿的那種人,什麼時候可以溫柔,什麼時候不可以,他很清楚那個邊界在哪裡。
這就是戰場。
膽敢跨出邊界的敵人,就算素不相識也必須斬殺;波風水門曾經以爲這就是忍者的極限了,素不相識、毫無瓜葛的人爲了村子和國家的利益不死不休的戰鬥——直到此刻,連並肩戰鬥的過去的好友,也成了戰場上的敵人。
“……還好麼?”
囚室裡一無所有,既沒有禁錮四肢的鐵鏈,也沒有到處都是的符紙。四周都是牆壁,沒有透光的高窗,也沒有流動風的通風口,它就像一個厚實的罐頭倒扣下來,把男人牢牢的扣在了裡面,除非外面的人打開,否則無法從中逃脫。
聽到略帶擔憂的輕語,男人睜開了沉重如鉛的眼皮,定定望着昏聵之中的光芒。
要多麼艱難,才能握住一束光呢?
微弱的笑意浮上了蒼白的脣,男人點了點頭,嗓子裡沙啞得就想要燒起來,連說話的力氣也早已不剩下了。
“外面一切都好……”過了片刻,水門又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宇智波家也是。和你想要的一樣,團藏前輩和小春顧問他們如今都不便出面了,還有鳴人他……”
他語無倫次的說着那些“外面的事”。
鳴人,宇智波,還有三代他們,自來也,綱手姬……這些人的名字在那些破碎的句子裡反覆出現,好像水門記性退化成了七八十歲,說着說着,就連男人也神情柔和下來。
深受痛苦折磨的,究竟是誰呢?
“夠了。”
男人認真的說,眉眼又柔和下來,甚至有了幾分溫柔的暖意。
水門想道,是的,已經夠了。
沒辦法逃避了。
“那不是你的錯……是我想要這樣的結果。”男人慢慢伸手,撩起了袖子,露出了那個殘缺的封印,聲音依然是沙啞而疲憊,帶着些許輕微的愉悅:“水門……我就是這種不要命的人,結局一定不會好,可縱然折墮地獄,你露出這種表情憐憫我,也不能忍受。”
那沙啞的聲音分外動聽。
閉上眼,微微擡起頭,白皙的頸側邊只需要輕輕一擊,一切就即將終了。
男人想的很好。
他想要作爲——保護了火影大人的英雄而死,作爲拯救了家族的英雄而死——在最後時刻,這微弱的心願,卻又從喉嚨裡咽了下去。
夠了——
波風水門,無論如何,是在漫漫寒夜的長道里給過他些許柔軟之人。比起宇智波美琴所給的那些,要溫柔也真切的多——然而他從不曾迴應過一次,也不曾承認過,那可笑的遊戲裡。
我是在意的。
如果當時就老老實實的回答,會不會更好,還是更殘酷?
“你不能死。”
水門僵硬的身體突然軟和起來。
他好像解開了什麼魔咒,從深重的痛苦之中找到了一線生機,他蹲下來和牢房裡的男人平視,而後拉開了本來就沒有鎖上的門——那扇門吱吱呀呀叫喚了一聲,敞向了另一邊。
之前也說過,牢房裡沒有封印。
真正的封印在牢房之外,就像一個倒扣的箱子。但在這個沒有自由的牢房裡,不完全的人柱力可以被封印之力壓制,清醒的、冷靜的、像普通狀態下說話和行事,而一旦走出去,離開這個剝奪了自由的牢獄,又會再度失去清醒。
我不會殺了你——水門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他恍然的感覺心臟不聽使喚的跳快了幾拍,又慢悠悠的,怨念的墜入層層血肉之中。
殺了你,宇智波的那些忍者終究心有不甘,你要活着,我才能讓他們心服口服——他又說道。
一旦開了頭,接下來的就容易的多了。
那是一個模糊而曖昧的約定。
你要活着。四代目火影大人如是說。
他以火影的身份,爲了村子安定的過度,要求一心求死的囚徒活下去。
封印?別擔心,我有辦法解決。
事實上也是如此。四代目極擅長封印術,水準甩封印班幾條大街。
於是九尾人柱力——啊,準確的說,是不合格的九尾人柱力,就這樣勉勉強強的答應了下來。
此刻,他忽然有一種啼笑皆非、荒謬而絕望的情緒滿溢心頭。
荒謬麼?
自然。
他曾經以爲彼此是不可能和平共處的對手,是總有一天分道揚鑣的陌路人——水門卻堅信只要彼此有一人願意遷就,拼命拉着一端,終究能殊途同歸。
而此刻,他親耳聽見那個人說,以火影的身份。
兜兜轉轉,終不到一處。
“……要多久?”
“兩年。”
——此卷終
雖然更新不是一般的慢。但我這個禮拜很認真的申請了榜單哦。
預告的話……估計會很虐。
如果覺得我黑了四代,請不要說出來啦。
最後:打個商量,看見肉大家別舉報好不好,發郵件好辛苦的,阿淵還經常刪錯文件啊。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