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寄居於富嶽體內,多多少少能感受到那個封印正在發揮力量。它靜默的等待接下來發生些什麼,以此來判斷是否值得給四代目火影上一點眼藥。真是了不起的封印,身爲尾獸的九尾不由冷笑人類的無恥和虛僞,並且深深爲此刻的宿主感到了一絲不值得。
它的沉默沒能維持太久,就在四代離開之後,那個許久都沒有和它說話的宿主忽然有了閒聊的興致。他的風格仍然簡單粗暴,也許也知道剛纔四代動了什麼手腳,一上來就道:“是針對你的封印麼?”
不,恰好相反。
九尾的沉默,讓富嶽推翻了之前的猜測,他神色驟然變了,過了許久才拉了一下袖子,彷彿爲了讓棉布的白色能夠遮住長久不見天日的蒼白皮膚,猙獰交錯的傷痕已經淡的幾乎不見,這一瞬間,九尾有了危機感。
它說:“你想知道?”
不,富嶽不是特別在意這個封印,這個封印不會太友好,而且以九尾的話嘮,總是忍不住會說的。
不是針對九尾,就是針對他的。
他已經能猜測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水門會對外面的人說,他這個不穩定的人柱力已經在控制之內,就算放出去也無關緊要,在軒然大波之後經過漫長的談判、退讓、爭執和交涉,大概,幾年裡,他就會離開這裡。
這是水門得到的結論——讓他自由。【愚蠢又可笑的念頭!】
宇智波之中有一些人不會歡迎他,一個犧牲的族長和不穩定的人柱力有着天差地別,但大多數人連這種尷尬也不會看在眼裡;別的家族恐怕隔得更遠,多半會觀望之後的發展採取行動;而三代和武鬥派的系別之爭大概還能再綿延下去,水門經此一事,總會有不少要對他們讓步。
但這些都不是什麼問題,甚至不是困住他的問題——
“是封印。”九尾冷冷道:“一旦他死了,你也會死——就是這種封印。對待人柱力就是這種手段吧,真不愧是四代目火影,一樣令人噁心啊。”
黑暗的房間裡,男人的身體有一瞬間僵硬。
然後他慢慢放鬆了身體,怔怔道:“我死了……他也會有事麼?”
“……什麼?!”
九尾沒想到他會問出這種蠢問題,很想大加嘲諷一番,不過它還是按捺了幾秒,稍微用爪子刨了一下封印形成的線路,一瞬間,光芒閃爍了一下——被鏈接起來的查克拉順着標記,傳遞到了另一個時空。
九尾啞然了。
它的沉默說明了答案。
這顯然是一種控制手段,還是不太友善的控制手段。四代不需要用這種曲折費力的方法來殺一個本來就不想活的人,他可以很簡單的解決這件事,比如說把人永遠關在這個安全的地方,或是用別的手段向別人證明,人柱力的生死在他一念之間。
真是愚蠢。九尾也這麼想。
“怕你自殺吧……”九尾底氣不足的喃喃自語。
男人擡手遮住臉,也遮住了難看的面容,許久都沒有出聲。
在彼此不甚和諧的同居的日子裡,九尾始終厭棄人類,尤其是和火影有關的一切。然而生平第一次,九尾忽然就覺得三觀又被刷新了好幾回,如此愚蠢的孤注一擲,換作是它都扛不了了。
“你不必擔心了。”於是九尾大人突然這樣低了頭:“我可以暫時和你合作,不會趁機離開你的身體——當然,我也會有條件。”
嗯?
富嶽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說:“好。”
“老夫還沒說條件呢!”九尾惱怒道。
“你說。”
九尾:我還沒想好……
在這種時候表達想要油豆腐什麼,肯定是很不合時宜的。九尾在一番糾結之後故作深沉的低笑了幾聲,緩緩道:“當初你不惜自殺,是爲了防備我麼?”
“……嗯。”
九尾黑了臉:“你在敷衍我吧!”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富嶽突然這麼說道。
九尾不意外地道:“我知道。”它在男人情緒低落的時候也會看到一些畫面,那並不是十分緊鎖的秘密,連那個名叫宇智波美琴的女人的死,也常常在灰暗的畫面裡出現,對於這個世界上來說,也存在着一些奪取神智地忍術,雖然不多見,倒也不是不能想象的。
緩慢地敘說中,男人的聲音一直沒有太多的情緒摻雜。他跳過了大段的日常,也開始的更早更徹底——從原成玲子無緣無故的穿越到這個世界,到她做出的預言:宇智波富嶽的存在會導致將來鼬和佐助反目成仇——而那時鼬都沒有出生。
她殺了真正的宇智波富嶽,造成了另一場颶風般的改變。後來鬼之國的巫女是這樣說的,“他們”的存在本來就是颶風,讓周圍人的命運也脫離了命運的控制,無論如何,畢竟原成玲子來源於另一個世界,緊緊抓住對於未來的概念,以此作爲依仗,但那依仗太過虛無縹緲,她甚至不曾說服任何一個人。
直到九尾之夜。
九尾聽到這裡,忽然道:“我是被你們一族的忍者召喚出來的。不過,不是斑。”
男人眼底蒙上了淡淡的陰翳。
他沒有再說下去,而九尾聽的津津有味,有些後悔交代的太早,它好一會兒纔回味過來,不可置信的,震動的連起了前因後果——
“你該不是相信,那個女人說的是真的吧……”九尾緩慢地,沉沉的聲音帶着譏嘲:“我還以爲你算得上聰明……那麼四代目知道麼,你自殺是爲了……這麼可笑的理由?”
縱然被如此嘲笑,富嶽也沒有絲毫要爭辯的意思。
他站在九尾的意識裡,深深凝視着那火光環繞的巨獸——許久,在那冰冷的容顏上,染上了平靜的苦澀。
並不是爲了那個預言。
然而他又不能避開——避開美琴的死,避開他所做的一切,把曾經發誓要守護的人,推向地獄的現實。
在這個世上,他想要保護的人寥寥無幾。
那寥寥無幾的人,卻因爲他的保護,變得更加不幸。
他恐懼的,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就是這樣矛盾的現實。當他發現九尾被人召喚到村子之中,認清了自己甚至連保護的資格也失去之後,痛苦、疲憊和絕望壓垮了一切試圖堅持下去的努力。
那時唯一不希望的,就是因爲他的存在,讓那些人更加的不幸——擁有一個活着而永遠不能相見的父親,一個身份尷尬的人柱力,那將會成爲另外一段不幸的理由。
九尾自然不會明白那種感受,但是明白宿主偶爾會變成很好糊弄的笨蛋卻讓它很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從某方面來說,九尾也很有人情味,當它認可了四代大人蠢到了極點的心意之後,長時間的對立立場就有了微妙的轉變。
而宿主也是如此。
毫不諱言的說明一切,也不必掩飾愚蠢和痛苦,脆弱和屈服,正因爲這些軟弱的心情的存在,才讓九尾沒有太費力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一直以來只是在那裡等死的男人,已經放棄了那條道路。
他終究是不能拖着四代目一起死的。
九尾想,也許就是明白了這一點,它才願意認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