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5
舔着文件的火焰卷噬着微熱的餘燼,慢慢暗淡下去。沉默中悉悉索索的灰燼坍塌下來,富嶽推開椅子拎着旁邊的卷軸斜挎起來,聲音已然聽不出太多情緒的冷靜:“火影大人自有考慮,我又怎會生氣。”
“別叫我火影大人……我們是朋友吧!”波風皆人用力咬住下脣,隱隱的怒氣籠罩着一貫溫柔的眉目,按在桌子上的手微微發抖:“對你來說……我是朋友麼?真可笑,我越來越不敢這麼說了。”
不知火玄間在帳外等着,小臉上滿是寒霜般的不悅。裡面好一會兒沒人說話,營帳驀地被掀開了,黑髮黑眼的男人冷淡的低下頭,眼底凌厲的光芒掠過:“滾。”
“玄間。”波風皆人站在桌子邊一動不動:“去卡卡西那裡等我。”不知火玄間深深垂下頭,聲音忍耐着怒氣:“是,火影大人。”迅速轉身走遠了。
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他把營帳放下來,一動不動的沉默站在那裡。漆黑的影子緩慢的搖曳着,又似乎根本不曾動過,濃烈沉重的東西牢牢壓抑在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壓抑着什麼激烈的情緒,他低聲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波風皆人……只有這點,你不該懷疑。”
波風皆人驀地擡起頭,神色有些意外。
“利用那批霧隱,順利的話水之國、雷之國都會受到牽制,失敗也不會給火之國帶來任何損失。監視、削弱鄰國,在戰爭之前佔據優勢和有利!把戰火盡力排除在領土以外——這是我所選擇的道路,爲此齷齪卑鄙的手段是必須的,也是利益最大化的道路——你無法認可吧。”
黑髮黑眼的忍者,他最好的朋友,用一種漸漸脫離冷靜的激烈的語氣訴說着,如同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忽然失去了束縛的繮繩,不可自抑的露出嘲弄尖銳之色。
“我也一樣。無法認可你那種寄希望於‘人與人’之間的互相理解來抑制戰爭的道路!”他以一種決然而孤傲的眼神看着好友,聲音卻不可避免的滲入了悲哀的味道,哪怕盡力阻止私情影響冷靜的判斷,那一刻還是無法忍耐的低聲自嘲道:“你和我一樣,時時刻刻在考慮着這個世界,如何才能終止無意義的戰爭——我們都得到了答案,截然不同的答案。皆人,身爲好友的退讓這是最後一次,從此以後,我們以火影大人和宇智波族長的身份來行事吧。”
對於同樣認同和這份彌足珍貴的友情的波風皆人來說,第一次觸及那份深不可及的黑暗,觸及宇智波富嶽隱藏在淡然和冷靜後激烈的情緒,彷彿手指迎向閃爍着寒光的針,身體深處捲來不可抵擋的寒意。
在承認了彼此之間的羈絆的下一刻,這個人,毫不留情的否決了這份感情。
波風皆人一瞬間回想起那個夜晚。
那個夜晚,他們知道鼬出事了,彼此坐在黑暗之中,誰都沒有說話。沉默像夜色一樣籠罩着大地,有些東西慢慢在改變着,他很清楚,卻無力阻止。
“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波風皆人垂下臉,聲音比想象中冷靜得多:“要怎麼做你才願意認可我的道路——”
那道身影像是想轉過身來,卻又改變了主意僵立着,低聲道:“把那批俘虜交給我。”
長久的沉默中,他掀起簾子,走了出去。
“那人真討厭。”玄間看着山坡上漆黑的身影,並足雷同性情穩重得多,身爲火影大人的護衛也該知道什麼時候閉嘴,他不滿的對同伴說:“這不是你能管的,閉嘴吧。”
外面的忍者小隊分批次出發了,這是最後一批撤退的,水之國和火之國的戰鬥暫時性的結束了,沒意外能過上不短的一段平靜時光。木葉境內,結界班的忍者把火影大人連同其他人回村的消息傳上高層。
初夏的深夜,露水壓低了花枝,庭院裡凌亂的影子在淺色的月光中搖曳着美麗靜默的姿態。混合在空氣中清澈的草木的味道,宛如那個夜晚他第一次清醒過來,縈繞在鼻尖的味道。
鼬隱約察覺有紙門拉動的聲音,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漆黑的影子落了下來。
“我回來了。”富嶽揹着大大的卷軸艱難的蹲下來,揉了揉呆怔着的兒子的頭髮,嘴角微微翹起來:“噓,別吵着媽媽。”
鼬點了點頭,飛快的撲過去,富嶽拍着他的後背,小心翼翼的舒了口氣,把他摟在懷裡抱了一會兒,說不出的輕鬆自在起來。好一會兒才聽到悶悶的聲音:“爸爸……我喘不過氣了。”
從壁櫥裡抱出另一個鋪蓋鋪好,卷軸放在榻榻米上,父子兩面面相覷。
“鼬,還沒睡麼?”美琴擔心的聲音隔着紙門傳來,緩緩拉開的紙門,富嶽一臉尷尬的表情,輕輕咳嗽了一聲:“……我回來了。”
她怔忡了一下,神情茫然,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的回過神來,漆黑的眸子裡閃爍着溫潤的光芒,笑了起來:“歡迎回來。我去煮碗蕎麥麪吧,鼬,你要吃一點東西麼?”
“我也要蕎麥麪。”
“加個雞蛋吧,面不要太多。”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富嶽嘆了口氣,原本是不想吵醒他們的,果然,還是不太可能吧:“晚上吃的太多睡不着……”
美琴笑了笑,披着衣服去廚房裡下面。
溫暖的燈光盈滿了廚房,兩碗熱騰騰的蕎麥麪,其中一碗下面臥了兩個雞蛋。
“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味道怎麼樣……最近的口味有些把握不準呢。”美琴也坐下來,笑着掠了掠鬢髮,蒼白的臉頰掠過一絲暈紅,富嶽連忙輕聲道:“很好吃。”是真的很好吃,鼬也很配合的點了點頭,美琴這才笑了。
“今晚要和爸爸一起睡麼?”
“嗯。”鼬點了點頭,富嶽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倒是長高了不少,不由笑道:“放心吧。”誰讓他素行不良,美琴怕他帶着鼬又弄得一晚上不睡,不免有些抱怨的看了兒子一眼。
說是讓她放心……
但第二天父子兩個還是一起錯過了早飯,竊竊私語的時間似乎彌補了靜靜流逝的分離的時光。雖然都是瑣碎細小的事,諸如練習苦無、止水、還有一些生活上平凡的不起眼的東西,都能溫柔的沖刷被戰爭磨礪得冷硬的心臟。
鼬也聽着父親說起在戰場上的日子。
富嶽並沒有太過迴避那些記憶,在他的訴說中,所遇到的忍者,用過的忍術,還有精妙或詭譎的陷阱——忍者本就是玩弄着這些伎倆,有些時候他不必說完,鼬就能明白過來,舉一反三的追問。
尤其是父親新的眼睛,他毫不掩飾着驚訝的伸出手指,像是不敢碰一樣。漂亮的勾連起來的黑色曲線,明亮溫潤如寶石豔麗的紅色,其中蘊含的光芒卻是那麼強烈而溫柔。
還有匪夷所思的時空間忍術,從一個地方以光一般的速度穿越到另一個地方,雖然屬於通靈又有着明顯的區分——忍術的研究同樣是無止境的海洋,並非只代表殺戮,還蘊藏着無窮的樂趣。
漸漸述說的聲音低了下去,他側過臉看着鼬靜靜睡着的樣子,微微一笑,伸手過去掖好被角,這才靜靜闔上眼睛。
“真看不出來他這麼麻煩,要不一拳頭打暈了怎麼樣?美琴那裡我會幫你求情的,把他關起來等到說通了爲止,這個方法不錯吧。”
“呃……玖辛奈你先把菜刀放下來。”穿着圍裙的丈夫表示了委婉的擔憂,玖辛奈哼了一聲把菜刀放下,繼續洗菜:“我說吶,那麼不老實的男人呢,要麼就揍一頓,要麼就灌醉了……再說你不是火影麼,連個朋友都擺不平這怎麼行!”
所以還是灌醉了比較好麼……波風皆人有些頭疼的考慮着妻子的建議,要不然明天去問問自來也老師是怎麼和大蛇丸前輩相處融洽的?總感覺有哪裡好像不對吧。
“對了,你不在家的時候,玲子來了好幾次哦。”玖辛奈側過臉看着流着冷汗的丈夫,露出危險的笑容,揚起拳頭惡狠狠道:“那個女人被我和美琴醬好好教訓了一頓呢!”
“哎,怎麼回事?”波風皆人隨口道,玖辛奈動手他是不吃驚,一邊把煎鍋裡的牛排翻身:“該不會是……”
“不是根部的事,就是來找你的啊!看來她什麼都不知道喲,我猜,根部的那個老頭子也不是那麼信任她吧,”玖辛奈把胡椒粉瓶子遞過去,看着嗤嗤作響的牛排躺在白瓷盤子裡,笑道:“而且,是美琴醬先動手的哦,誰讓她盡說鼬醬的壞話,還好沒被鼬醬聽到。”
“好了,準備開飯了。”洗了洗手,波風皆人把圍裙脫下來:“說鼬醬的壞話……這個也太……”
“不可思議吧。”玖辛奈聳了聳肩,用刀劃開鮮嫩多汁的牛排:“她被美琴醬揪着頭髮扇了好幾個巴掌,臉腫的跟豬頭一樣。哼,是我的兒子被那麼說的話,我肯定揍得更狠!”
門外傳來敲門聲,波風皆人轉頭望過去,推開椅子站起來。
玖辛奈噎了一下,波風皆人去開門,她低聲嘀咕了一句:“這麼晚了,是誰啊。”放下刀叉,擦了擦手,也跟着站起來。
黑髮黑眼的女忍者一臉驚喜的站在門外,注視着暗自戀慕着的男人,蒼白的嘴脣微微顫動。波風皆人一瞬間尷尬得無以復加,聞聲跟過來的玖辛奈一下子冷下了臉,一把推開丈夫:“原城玲子!你來幹什麼!”
“我不是來找你的,玖辛奈。”原城玲子不得不從心酸甜蜜的情緒中回過神來,小心翼翼的和母老虎拉開了一點點距離:“火影大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稟告,是關於村子重要的秘密。”
好一盆狗血淋頭。漩渦玖辛奈倒抽一口冷氣,真不敢相信這女人竟然這麼不要臉,她不由側過頭看了丈夫一眼,一顆心又妥妥的沉下來,冷笑道:“有什麼事,說啊。”
原城玲子暗暗咬牙,忍不住又是哀怨又是悽楚的說:“火影大人,我想和你私下說,真的是關乎村子的大事。”火影大人囧的不能再囧,再看着妻子若有似無的微笑,頓時頭疼得不是一點半點。
好了好了別鬧了,他撥開妻子,站在她面前:“玲子,沒有什麼是玖辛奈不能聽的。”就算事關村子的大事,他也信得過玖辛奈,更不要說原城玲子的意圖那麼瞭然,唉,該怎麼說她纔會明白:“她是我的妻子,玲子。”
他不需要殘忍的去拒絕什麼,這種溫柔本就是銳利的刀。原城玲子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敵不過玖辛奈冷笑又驕傲的眼神,匆匆低頭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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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她是你的妻子……但她也是九尾人柱力,是註定要害死你的人!
原城玲子冷冷的低下頭,秀麗的身影在夜色中越行越遠。
可能要到十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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