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商人小姐並不是每時每刻都可以保持這樣文靜的狀態的,她一臉乖巧地跪坐在布蘭多面前,低眉順眼地低着頭,如果不是時不時用靈動的眼睛偷偷瞟一眼布蘭多的表情——倒是有些貴族千金的風範。
當然,她那灰頭土臉,衣服上滿是擦破的痕跡的狼狽狀態除開在外。
與她差不多狀態的還有一位真正的貴族千金,安蒂促娜一隻手抓着自己被炸得破破爛爛的披肩,臉蛋上全是灰塵,她低着頭一言不發,看起來有些緊張。
“布蘭多,我……”羅曼看年輕人黑着的臉上好像稍微緩和了一些,趕忙開口辯解道,不過她還沒來得及說完一句話,就被後者一眼給瞪了回去。
她只好又悶悶不樂地低下頭。
她想本來這一次計劃了是很完美的,如慕不是最後出了一點岔子的話,她一定可以幫到布蘭多大忙。再說即使最後出了一丁點小、問題.可是不是還是壓死了好幾個蜥蜴人不是嗎?再說還把它們逃跑的路給封死了。
她心想下一次一定要少放一點。
不過布蘭多要知道面前這死丫頭還在想下一次繼續這種危險的活動的話,估計連掐死她的心情都有了。他和那美尼斯去現場勘察過,本來安蒂提娜的計劃的確是不錯,而且按照這位千金小姐原本的計算,那面峭壁在崩解時的確能幹掉大部分向那個方向逃竄的蜥蜴人。可惜她顯然找錯了合夥人一一不,也不應該這麼說。因爲安蒂徒娜的計劃原本就只停留在紙面上,如果不是被羅曼這傢伙鬼使神差地看到的話.估計這個構想一直到現在也只是一紙計劃書而已。
不過可惜,歷史沒有如慕。就像是小羅曼的字典裡從來都沒有謹慎這個詞一樣,她從來都是一個實幹家,她的任何計劃都是構建在理所當然的實踐之中的。
布蘭多想到這裡,不禁把目光投向安蒂堤娜。這位貴族千金好像是感要到他的目光,忍不住向後縮了縮。小聲說道:“對不起,領主大人,都是我不好…”
“不,這和你沒關係。”布蘭多搖搖頭。
的確,如果不是羅曼這傢伙擅自在最後更改了安蒂徒娜定下的裝藥的數量的話,也不會搞得雞飛狗跳,最後蜥蜴人沒壓死兩個,反而把她們兩個差點埋到了下面去。這還多虧是安蒂堤娜發現得早,不然真是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布蘭多忍不住又狠狠地瞪了羅曼一眼。這正是他最生氣的地方,他並不在意羅曼幫了他多大忙,只要她不要總是一副少根筋的樣子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地方他就謝天謝地了。
可他又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眼前這個來自布契的女孩,有些東西可以看得很透徹,彷彿是一種生而具備的本能一樣。但有些時候又能迷糊得讓人頭痛,比方說現在布蘭多就揉了揉太陽穴。
“你一直都在作類似的計劃嗎?”布蘭多忽然問道。
安蒂促娜一愣,她原本還以爲布蘭多要找她興師問罪呢。他對羅曼的寵溺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她真不敢想象因爲自己的原因讓這位商人小姐出了什麼岔子的話,布蘭多會怎麼看待她。雖然她經歷過那段最艱苦的時期,可人都是這樣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就自認爲自己已經無法再適應那個時節的生活了。
何況這位年輕的領主很尊重她,願意給予她以前同等的地位和待遇,也願意平等地和她相處,除子每天都要在荒野中跋涉辛苦一點以外,她認爲並沒有什麼自己可以抱怨的。何況即使辛苦也只是暫時的,她還有許多計劃沒有實現呢。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滿是羞愧:“對不起…”
“不,”布蘭多看了羅曼一眼,以確認這傢伙有沒有在認真悔過:“我是說那些計劃。”
貴族千金怔了怔,一時不明白布蘭多想要知道什麼。但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事實上布蘭多自從拉她加入隊伍以後,年輕人的每一次行動她都一個人作過完備的計劃,她一開始的確是爲自己的這些計劃而驕傲的。可後來事實證明這些計劃往往有着這樣和那樣的不成熟,尤其是與布蘭多彷彿先知一樣的決定比起來,就顯得更像是小孩子的塗鴉了。因此不安蒂促娜一開始還有好勝心想要成爲布蘭多的幕僚,可她漸漸發現這個願望逐漸遠離並且變得有些可笑起來——到最後,她雖然依然沒有放棄這個習慣。但與之前比起來,這更像是一種自我審視。
在事前做計劃,然後再整個事件中反覆檢驗自己的計劃,看看自己是否已經變得足夠成熟了,有沒有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口只是她沒想到,這一次竟然被羅曼抓了個正着,而且還剛好看到了她最爲大膽的一個設想。
想想都覺得好像是瑪莎在她和開一個玩笑。
“爲什麼不給我看呢?”布蘭多問道。
“我……”
布蘭多默然了片刻,大概猜到這位少女是什麼想法。他想了一下,說道:“安蒂理娜小姐,你是我的幕僚,這可是你自己向我椎薦的。既然如此,向我提出你的建議,不也是應該的麼?”
“對不赴…我知道,可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這麼幼稚,我以後如…”貴族千金小聲答道,她的頭都快低到胸前了。當然,一邊的商人小姐就沒有這麼有羞恥心了,事實上她還在嘗試插一句話進來:“布蘭多,這件事情是我的錯呢,你不要總找安蒂促娜的麻煩啊一
布蘭多好歹沒被她給一口氣氣死,心想還好自己把虎雀和那美尼斯支開了,不然這會兒真是無力維持所謂的i上位者的威嚴,了。他吸了一口氣,懶得理會這丫頭,而是繼續說道:“安蒂徒娜小姐,每個人都是從幼稚走向成熟的。但不同的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你這樣的頭腦,如果你僅僅是因爲幼稚就放棄這個機會的話,小說就來Wa}р,Oo}。最快那麼太未免太對不起瑪莎大人對你的眷顧了。”
布蘭多話說完,就看到這位貴族少女一臉不解地擡起頭來看着他。
“一個人的見解永遠是有限的,虎雀雖然能幫我解決很多問題,他很有經驗,但有一點上他遠遠不及你,安蒂促娜小姐。”布蘭多指了指腦袋:“所以說,我希望你不要將自己置身於這個圈子之外,我希望你能幫我,我確信你能——所以,你願意麼?”事實上他說出這些話並不僅僅是爲了安慰安蒂提娜,他知道自己現在身具神棍光環——這看起來是有些可怕,尤其是對安蒂促娜這種好勝心很強的女孩子來說,對於自信的打擊是巨大的。不過布蘭多知道自己的先知先覺只是暫時的,即使他時於整個世界的歷史改變沒有菲麼大,可這種對於局勢的預知能力也最多隻能持續到幾年之後。
幾年之後,玩家們就開始參與到編織這個世界的歷史中來,而相對於過去那個遊戲之中的世界,這一點是這裡與之前那個世界最大的差別。缺乏了玩家的參與之後,歷史的發展方向一定會發生某些相應的改變,而那個時候他的經驗與一些遊戲中的知識雖然依舊適用,但對於未來局勢的預知能力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事實上這一次這個副本演變到完美劇情的全過程,就給他敲了一個警鐘。布蘭多開始逐漸意識到,他需要一些助力。在過去遊戲中,他從來不是一個頂尖的戰士,也不是一個頂尖的團長。當然,前者可以通過經驗彌補,而後者就只能另闢蹊徑了。
他有未來的女武神,但這還不夠——至少安蒂促娜從一些細節處敏銳地就能判明全局的能力就不是他能媲美的,他看着這位貴族千金,認爲對方應該擁有這方面的能力。也許與‘神棍’相比有一些差距,但作爲幕僚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安蒂促娜呆住了,布蘭多那句‘我確信你能——,深深地打動了她。對於驕傲的人來說,實在沒有什麼贈予能比信任更加寶貴口雖然心中還是認定布蘭多是在安慰她,可少女輕輕吸了一口氣,認真地點了點頭——她的點頭不僅僅是答應,而是下定決心一一姐當然願意.願意參與到他的願望中去。
布蘭多沒料到自己的話產生了這麼大的作用,只是以爲自己至少打消了對方的疑慮,在他看來安蒂鍵娜有些太內向了一些。不過他看了羅曼一眼,又問道:“那些崩解水晶,你還有嗎?”
“領主大人,你知道?”安蒂促娜又是一愣。
“咳,差不多見...”布蘭多咳嗽了一聲,心想莫非這個時代還沒有這種東西不成?莫非崩解水晶就是眼前這個少女發明的,這沒有這麼巧的吧?不過他還是含糊其辭道:“高塔巫師有類似的東西,所以我也只是隨口一問而已。”
“真巧,”貴族千金小聲說:“我給它取的名字也是崩解水晶。事實上我是用魔力傳導裝置的核心廢料來完成它的,因爲它的生效方式是用魔力擊穿物質界穩固的法則框架,讓元素迅速活化,從而產生爆炸。所以我給它取了這個名字。”
還真是你發明的啊!
布蘭多忍不位多看了這位貴族千金兩眼,這東西來頭可不小。雖然到第二次黑玫瑰戰爭後期已逐漸淘汰,但前期還是造成了巨大的影響,以至於當時玩家一致認爲這東西就是魔法世界中的炸藥。可惜,這東西結構太不穩定了,根本不利於運輸與儲藏,而且在後期強度逐漸升級的戰爭中,威力也顯得小了一些。
“還有嗎?”他問道。
“還有一些”,史蒂徒娜馬上答道:“如果領主大人你需要的話,我能連夜製造一些。”
“連夜製造?”布蘭多一愣,這不對吧,他怎麼接的製造這東西至少都要半個月?
看到安蒂鍵娜點點頭,布蘭多差點以爲歷史發生了改變,所以其實這位大小姐發明的是另外一種東西。製造時間治只要幾個小時的崩解水晶?說這是外掛都輕了一點吧?不過他正要開口詢問,卻看到下面的林子裡,虎雀正在那個方向一臉急切地向他招了招手。
這傢伙怎麼又來了,他們不是在和紅手軟妹一起打掃戰場嗎?布蘭多呆了一下,不過看到後者似乎有點等不及要跑上來的樣子,他才馬上對安蒂促娜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人手有一到兩塊。對了,這東西很不穩定是嗎?”
安蒂促娜驚訝地看着他,然後點點頭,對於自己這位領主大人的先知先覺,她覺得自己似乎都有些麻木了。
果然!布蘭多鬆了一口氣,心想歷史還沒改變口他說道:“晚一點我教你一個辦法,可以讓它暫時穩定下來,不過效果有限,剩下的你在自己去研究吧。”
“啊?”貴族千金忍不住低低叫了一聲。
他這個也知道?
安蒂促娜剛剛纔以爲自己至少變得堅韌了一些的心靈忍不住再一次受到打擊,她原本以爲自己至少在魔導領域上還有一些優勢的,沒想到布蘭多竟然在這方面好像也懂得比她更多一些。不過這位來自布拉格斯的貴族少女大約不知道這一次自己是把布蘭多冤枉得慘了一些,因爲布蘭多壓根不懂什麼魔導技術,在過去的遊戲中那是純副職玩家才能選擇的技能,像年輕人這樣的戰職玩家是註定無緣的。
但即使不瞭解,也不妨礙車蘭多知道一些材料和配方,不是麼?
不過安蒂徒娜正在吃驚,而一邊的羅曼卻終於留意到那個唯一可以管住她的人終於離開了。商人小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一臉感激地對安蒂促娜說道:“謝謝你,安蒂促娜。”
安蒂徒娜看了她一眼,趕忙搖搖頭,心想你只要不給我找麻煩就謝天謝地了口說實在話,她現在算是怕子這位大小姐了。
不過羅曼似乎並不打算放過這個唯一可以和自己交談的對象,她想了一下,問道:“對了,安蒂促娜,你有看到那個嗎?”
“那個?”
“對啊,當時我們被埋下去的時候。好像有一些像是螢火蟲一樣的光點從山坡下面向我們飛過來,你注意到了嗎?”
“這”
“豐嗎?”
“好像是有咖...”
布蘭多看到虎雀時,正好看到那個老練的僱傭兵隊長手中拿着那本黑色封皮厚書。他微微一怔,這東西一看毫無疑問就是那個暗神官的遺物,至少書皮上的那三道閃電一樣的劃痕就已經深深地將它出賣了。不過布蘭多有點驚歎的是:
紅手妞就是紅手妞啊,竟然能從公認的.窮鬼,暗神官身上開出裝備來,這東西要放在以前都可以到論壇上去炫耀人品了,不過可惜這裡沒有論壇,這讓布蘭多有些彆扭。
再說何況這東西也不是他開的。
“這是什麼?”他問。
虎雀神秘兮兮地看了他一眼,一語不發,只是輕輕在他面前打開了那本書。
布蘭多隻看了一眼,然後就陷入了石化狀態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