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目光暫且轉移到派達爾鬆——讓德內爾行省的核心區域坐落在與安列克、弗拉達領交界處,當初是爲了防止山民向北侵擾,但隨之王國對於南方的統治逐漸穩固,這裡更多地成爲了政治象徵意義上的中心。
而今讓德內爾最大的要塞在巴拉索堡,但讓德內爾伯爵還是喜歡將行政中心放置在派達爾鬆城內。
派達爾鬆城堡距今已擁有將近一百三十年曆史,它的風格源於光輝重返之年對於精靈風的復甦,如今這座城堡堪稱那個時代少數現存於世的的藝術品。
也是讓德內爾家族最值得驕傲的地方之一——象徵着這個歷史優秀的家族對於傳統的尊敬,這種尊敬爲他們在上層貴族當中贏得了較高的聲譽。
當然,這與當今讓德內爾伯爵大人,在埃魯因國內貴族之中兩面三刀的‘好名聲’同樣相得益彰。
就像是門房的老兵胡德爲這座城堡守了大半輩子門,但自從十一月戰爭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騎士以這麼快的速度直衝大門而來。
馬蹄震得地面一陣亂抖,老兵幾乎以爲自己看錯了,現下還算天下太平啊,難道說北邊已經打起來了?
老兵立刻看清了對方的裝扮——是自己人。
有加急情報!
胡德經驗豐富,他一把推開那個慢手慢腳的新手,青筋虯結的雙手在絞盤上一握,閘門立刻吱吱嘎嘎地升了起來。
騎士絲毫不作停留,像是一道閃電掠過吊橋,直奔城堡內而已。
他手中的情報很快轉到城堡內侍手上,然後移交給管事,層層上遞並沒有浪費多少時間。讓德內爾伯爵爲自己的信箋制訂了三個緊急等級,目前這封信就是追加急的一級。
這一級的情報已經有將近十年沒有出現過了。
因爲它大部分都是軍報。
很快,管家就拉響了一個鈴鐺,這個鈴鐺由一根線連向讓德內爾伯爵房間內——貴族們大可以使用魔法裝置,但這位伯爵大人有一個癖好——他本身會那麼一點法術,因爲一貫認爲魔法的玩意兒並不保險。
如果可以用機械,那麼他絕對不會使用魔法。
這在貴族圈子裡也是衆所周知的奇聞。
當讓德內爾伯爵左手邊的鈴鐺響起時,他正在與自己的客人交談。
這位伯爵大人如今已經滿頭花白,但誰也說不好他究竟多少歲了。他參加過十一月戰爭——當然對於上層貴族來說,十一月戰爭的慘烈幾乎與他們無關,只是那場戰爭的確讓王國元氣大傷,讓這些貴族們記憶猶新罷了。
伯爵大人今天帶着一面單片眼鏡,穿着整潔得體,黑色的貂皮大衣上套着一圈銀色褶邊的拉夫領飾——蓄着漂亮的鬍鬚,雖然臉上若有若無地帶着一絲善意的微笑。
但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微笑意味着捉摸不定的情緒。
尤其是坐在下首那位客人——這位客人並不是克魯茲人,甚至像是他這樣的人很多並不承認自己是埃魯因人。
在埃魯因人口中,這類人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山民。
山民,顧名思義就是山的子民,但沃恩德被稱之爲山民的民族有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蠻族;埃魯因的山民應當屬於那泰人的一支,兩百年前的確算得是未開化的民族,但經過王國的統治之後如今已經漸漸融入了文明世界。
然而有一點是未曾改變的,山民始終追求着屬於自己的獨立——當然,這種獨立恰好是爲讓王國所不容忍的,因此讓德內爾地區邊境從未不曾安穩過,常年發生着各式各樣的衝突與邊境戰爭。
當然也並非所有的山民都是如此,有一些山民也願意接受王國的統治——比方說此刻坐在伯爵下首這位客人,他來自於伯爵統轄的地區,他來這裡的目的很簡單。
那就是希望讓德內爾伯爵能減免南方的賦稅。
因爲瑪達拉的入侵——事實上瑪達拉的軍隊而今還盤踞在南方這是公開的秘密——戰火對於當地的農業與生產造成毀滅性的影響,許多地區幾乎顆粒無收,不要說沉重的賦稅,就是連生存下去都顯得困難。
可是王國似乎看不到這一點,它對於這些山民的統治反而變得越發嚴苛起來。
讓德內爾伯爵只是細細聽這位客人講述他們的困難,他始終面帶微笑,並未表態。對於他這樣上了年歲的人來說,微笑似乎讓他顯得像是一個和藹的老人,可坐在下面的客人可從不敢這麼認爲——這麼認爲的人大多都沒有一個體面的下場。
這位山民的使節說到最後,剛剛準備說出自己的請求的時候,這個時候正好讓德內爾伯爵左手邊的鈴鐺叮叮響了起來。
伯爵神色微微一動,這是他這天下午以來第一次沒辦法保持臉上的微笑。
他記得有多久沒收到過加急的情報了。
老人微微一皺眉,站了起來。不過他卻一點不顯得失禮,而是彬彬有禮地對對方歉意地點點頭,說道:“抱歉,稍等一會,容我離開一下。”
“您請,大人。”那位使節誠惶誠恐地站起來,毫不敢有絲毫的不滿。
老伯爵離開書房,打開一扇門進入旁邊的房間,他立刻看到自己的幕僚與副手正在等着自己。在這位多年的副手面前,讓德內爾伯爵並沒有保持一成不變的表情,而是立刻沉下臉問道:“怎麼回事?”
“和託尼格爾有關的。”幕僚答道。
“還是上次那件事?”伯爵從一旁的僕人手上接過一個銀製鼻菸壺,吸了吸,“那個廢物到現在還沒處理好?這都過了半個月了!”
老貴族有些生氣地說道。
“這次又有新的情報,是帕拉斯爵士送來的。”
“帕拉斯?”
讓德內爾伯爵停了一下,帕拉斯雖然是格魯丁的家臣,但也是他的老部下。和他一起參加過十一月戰爭——雖然只參加過末期的幾次小戰役,不過讓德內爾伯爵最核心的心腹,幾乎全是那個時候培養起來的。
帕拉斯對他和他的家族忠心不二,讓德內爾伯爵並不懷疑,因此聽到是這位老騎士的消息,立刻冷靜下來問道:
“他說什麼。”
幕僚沒有答話,而是將那紙信箋遞給他。
……“布蘭多?”
格里菲因公主聽到這個名字時細細眉毛終於微微一動,淡銀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詫異。
這一絲詫異只在少女的神色之間存在了一瞬間,她隨即眉頭一蹙:“那個年輕人告訴你們,他叫布蘭多?”
半精靈公主微微擡起睫毛,看着面前的幾位客人:
“一般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恐怕不會輕易表露真實身份。”
“那是一般人,”這是巴力伯爵第一次插嘴,他將手按在胸口,微微行禮:“可我認爲對方不是一般人,一個與銀精靈有如此密切關係人,恐怕再一般也一般不到那裡去,尊敬的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纖細的手指交錯,擱在下巴上,她有些出神地想了一下:
“金蘋果,銀精靈,龍族魔法,高地騎士——”
她低下頭:“你們說他有白銀實力?”
“恐怕正是。”馬卡羅點點頭。
“二十歲。”格里菲因公主看着艾柯,但她心中其實正翻江倒海,毆弗韋爾明明告訴她那個年輕人最多不過黑鐵水準:“那不是和艾柯先生一樣。”
“那是個真正的天才——”布加答道:“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的劍術……”
“他的劍術怎麼了?”
“他的劍術有一些我很熟悉的影子,就像是……有點像是一個我認識的人……”
“布加先生,你請繼續說。”
“劍聖達魯斯。”
“劍聖達魯斯,”半精靈少女不解:“可布加先生你說過,那個年輕人使用的標準的埃魯因軍用劍術,這和達魯斯大師不是一脈罷?”
“劍聖達魯斯也會使用軍用劍術,”利伍茲答道:“公主殿下你忘了,他是軍人出身的。”
改良劍術,格里菲因公主心中一動。
不過她的心理活動並未讓其他人看出來,利伍茲還在繼續說道:“不過二十歲的白銀劍士,已經算是非常少見了——”
老人一邊說,一邊看了看艾柯。
年輕人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半精靈少女聽了這句話也有些感慨,才結束不久的冠軍大賽中也涌現出了一批同樣傑出的年輕人——她忍不住想,難道瑪莎大人真的還在眷顧着埃魯因。
可要是如此,爲何時局又會如此艱難,時常讓她都感到力不從心。
這位公主殿下感到有些疲倦,不過她立刻用過人的意志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她吸了一口氣,臉上少了些血色。
但還是認真問道:“此外,利伍茲大師。”
“公主殿下。”
“你說那個年輕人手上的金蘋果,真的沒有和他的靈魂產生聯繫?”
“是的,老臣確認自己不會看錯,”利伍茲答道:“老臣可以以數十年宮廷魔術師的榮譽來但保此事。”
這一次半精靈少女真的是心動,傳說金蘋果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讓人產生脫胎換骨的變化。
如果有了進金蘋果,自己那個軟弱的弟弟是不是就可以成爲埃魯因的真正的國王呢?
可讓她有些疑惑的是,任何人拿到金蘋果恐怕都會立刻想辦法據爲己有。可爲什麼那個年輕人卻不爲所動——難道只是贗品?
不可能,自己的老師絕不會看錯。
不過這位公主殿下想對方和銀精靈關係如此密切,說不定真的不是常人,也許對金蘋果另有打算也說不定。
而且她想到關於高地騎士、龍族魔法與銀精靈之間的傳說,一時間心中竟然怦怦直跳。格里菲因擡起頭,眼神有些亮:“能想辦法拉攏他嗎?”
“拉攏?”
所有人都是一愣,他們當然想,無論是從對方與銀精靈的關係上,還是金蘋果的所有者上,他們都願意這麼做。
可他們已經得罪了對方,又要怎麼做呢?雖然那個年輕人是表現出王室有好感,可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有點難——”最務實的馬卡羅立刻答道。
“不。”
公主殿下卻微笑着搖搖頭,她一想到這件事情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可能沒你們想象中那麼難——如果這是同一個人的話。”
所有人都呆住了。
公主殿下去用兩根指頭捻起面前的一封信,遞了過去。
“你們看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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