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吳公明看了會兒,似乎也察覺不對,小聲道:“雲舒小姐,這人看上去有些不對勁兒,您讓開,免得他傷了您!”
雲舒緩緩站起,挪到包間門口,吳公明喚了他兩聲,見他沒反應,便伸手拍他一下,車屠夫一下子跳起來,惡狠狠道:“幹什麼?”
雲舒和吳公明對望一眼,吳公明捏起拳頭,隨時準備防禦,雲舒道:“車師傅,您別激動,看看還認得我不?”
車屠夫盯着雲舒,兇悍的眼神漸漸緩和下來,半晌後總算恢復正常,他疑惑的環顧一週,又看看自己雙手,小聲嘀咕:“我不是在擺攤兒嗎?怎麼到這兒來了?”
“車師傅,是我請您來的,方纔說我姐姐的事,還記得麼?”
“你姐姐?”車屠夫呆愣片刻後,慢慢咧嘴笑道:“哦,想起來了!小姐,您說您隔壁姐姐想找個踏實肯幹能當頂樑柱的,你還想吃燒餅,然後……然後又說什麼來着?”
“然後我問你是否經常和老嚴頭兒在一起?是否經常去城裡?是否喜歡看熱鬧?是否去聚香樓看過歌舞表演?”
“哦!對對對!就是這些!”
“那…車師傅,你去過聚香樓麼?那裡的歌舞好看麼?”
“聚…香樓?”眼看車屠夫的眼神又要變得呆滯,吳公明用力拍他一下,車屠夫嚇了一跳,愣愣的望着吳公明,卻沒有先前那種凶神惡煞的表情。吳公明皺眉道:“喂,小姐問你有沒有去過聚香樓?”
“沒有沒有,聚香樓不是城裡有名的青樓嗎?那哪是我這種人去得起的?沒去,絕對沒去!小姐,您別看我長得五大三粗不像好人。但丁家集的人都知道,我是個老實本分人,每日得的銀錢全部交給老孃,一文不留,不信您去問問!”
吳公明回頭詢問的望向雲舒,雲舒想了想,笑道:“車師傅,其實你不用瞞我的,男人嘛,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子。愛看看熱鬧,本是情理之中。
何況你還沒成親,去聚香樓逛逛也沒什麼。千萬別因爲怕我隔壁姐姐多心不說實話!要知道,我姐姐的脾氣容不得眼裡有半點兒沙子,你現在不說,以後知道了更麻煩!”
車屠夫愣了一下,捶胸頓足道:“哎呦。小姐,您千萬別這麼說,我當真沒去過聚香樓!別說去,連花街在哪兒都不知道,你讓我賭咒發誓我都敢!”
看車屠夫那信誓旦旦的樣子不像撒謊,可聚香樓那晚。她明明看得清楚,爲條香帕吵鬧差點兒打起來的分明就是他,絕對沒錯!那是哪裡出了問題了?
雲舒又拐彎抹角問了幾次。結果還是如此,車屠夫絕口否認去過聚香樓,也不知道香帕的事,沒辦法,雲舒決定換個方法。請車屠夫帶自己去見那個賣燒餅的老嚴頭兒!
他們沿着丁家集走到頭,果然見口子上有個賣燒餅的中年人。雲舒一眼便認出那就是當晚跟這車屠夫一起坐在聚香樓裡併發生過爭吵的人。
雲舒也想辦法把老嚴頭兒找來單獨談話一番,當初次提到聚香樓時,老嚴頭兒的表現與先前車屠夫的表現幾乎一模一樣,等你拍醒他,再問與聚香樓相關問題時,他卻是一臉滿然,而且矢口否認!
看他們那麼堅決的樣子,雲舒疑惑了!難道是我看錯了?還是記錯了?或者另有兩個與這二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或者…雲舒一時想不明白,只能別過二人回去找喬老三。
他們回到茶館時,喬老三正翹着腿兒聽說書聽得津津有味,等二人坐下,卻極其不爽斜二人一眼:“怎麼這麼久?過時辰了啊,加錢!”
雲舒抽抽嘴角:“三爺,我看您不是挺自得其樂的嗎?我已經付了您幾次錢了!”
“嘿,你這女娃子,忒不知足,我帶你來,一下子就找到兩個,沒問你補差價都是好的,你倒跟我討價還價起來了!”
“我……”
吳公明按住雲舒,打圓場道:“三哥,時辰不早了,咱們還是先去找那書生吧?”
喬老三雙手環胸,斜眼望着雲舒不說話,雲舒撇撇嘴,最後還是不甘心的掏了個銀錠子扔過去:“這樣總行了吧,三爺~~~”
雲舒故意把那個‘爺’字拉得老長,喬老三呵呵一笑,站起來道:“看在吳老弟面上,不跟你個女娃子計較,走吧,吳老弟!”
喬老三收了銀子走出茶館,雲舒和吳公明趕緊跟上去,才走沒幾步,後面的夥計叫嚷着追出來:“客官!客官,您還沒付錢了!”
雲舒皺眉:“剛纔不是給了二錢銀子嗎?”
“沒有啊,前面那位爺收自己兜兒裡了,說是等你們回來再結賬!”
雲舒氣恨的瞪着喬老三的背影,這傢伙,真是個只進不出的鐵公雞!雲舒快速付了銀錢,還得在人羣中擠來擠去往前追。
他們出了丁家集,往集市入口旁邊一叢竹林走去,穿過竹林後又開始爬山。雲舒往上看了看,那小山不高卻很陡,半山腰上應該是個寺廟?不是去找書生嗎?去寺廟幹嘛?
雲舒忍住沒問,跟着喬老三一直爬到寺廟門口,喬老三道:“到了,就這兒!”
“這兒?書生住這兒?”
喬老三不答,晃悠悠的走向路旁的小亭子坐下休息。雲舒稍稍猶豫,推門進去,裡面確實是個寺廟,卻是個廢棄已久的破廟,掃視一圈,能住人的只有正上方的大雄寶殿和側面的柴房。
“有人嗎?有人嗎?”雲舒連喊幾聲。
“咳咳咳~~~”一陣咳嗽聲後,柴房裡突然竄出個人來,吳公明立刻往前一步,把雲舒擋在身後,喝道:“站住!什麼人?”
那人蹲在地上又是好一陣咳嗽,等他緩過勁兒來,擡頭,滿臉的黑灰幾乎蓋住了他整張臉,不過依稀還能認出此人就是聚香樓那晚跟自己和小雙子坐同一桌兒的窮酸書生。
那人盯着雲舒二人看了會兒,站起來拱手一禮:“在下丁茂書,暫時借居此地,請問二人是……”
雲舒從吳公明身後走出來見禮:“你好,我們是從城裡來的,受人所託來找公子!”
“城裡來的?是樑夫子請你們來的?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樑夫子心胸寬廣,不會爲點兒小事當真生氣!來來來,你們快坐、快坐!”
書生突然熱情的招呼二人,可這院裡破破爛爛,根本沒坐的地方,書生乾脆把自己外衣脫下來,往石梯上一鋪:“不好意思,寒舍簡陋,你們坐這兒,請坐,坐吧!”
雲舒和吳公明對望一眼,他們也不想拒絕書生的好意,可一來那石梯太低,二來用來鋪墊的衣服實際上比地上的石板兒還髒!
雲舒推辭道:“算了,不用不用,我們不認識樑夫子,找您另有事情!”
“不認識?!”丁茂生停頓片刻,頓時失望下來,他失魂落魄的向那低矮的柴房走去,嘴裡嘀嘀咕咕唸叨:“樑夫子果然生氣了,琴兒也生氣了,他們真的生氣了!可我明明什麼都沒做,他們爲什麼就不肯原諒我了?”
“丁書生?丁書生!”雲舒連喚幾聲,對方卻充耳不聞,像失了心智一般搖搖晃晃的往前走,吳公明幾步上前,一把抓住丁書生的後領把他拉了回來,摁坐在他自己方纔鋪的外衣上。
雲舒蹲下與其正對,觀察一會兒,小聲道:“丁書生,樑夫子只是一時生氣,等過幾天他心情好些了,你主動上門去陪個禮,他消了氣兒就好了!”
丁書生捂着腦袋一臉痛苦道:“不,樑夫子不會原諒我的,琴兒也不理我了,他們罵我是僞君子,舉止不端,勾搭青樓女子,可…可我沒有啊!我真的沒有,我從沒去過青樓,怎會認識青樓女子?更沒收過青樓女子的信物啊!”
雲舒看他情緒不對,便小聲安慰道:“丁書生,你莫泄氣,咱們找機會跟樑夫子好好解釋解釋,相信他會理解你的!”
“真的?”丁書生一把拉住雲舒的手,眼神有些朦朧:“琴兒,你真的相信我?我…我真的沒去過聚香樓,那香帕…那香帕不是我的,我…我不知道它何時到我身上的,真的!琴兒,你相信我!”
丁書生拉着雲舒胳膊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吳公明上前想拉開他,他卻死死拽住雲舒胳膊不妨,不停的哭喊着:“琴兒,原諒我,我真的沒有對不起你,我沒有去聚香樓,晴兒……”
吳公明眼看拉不開他,乾脆一手刀劈下去,丁書生立時軟倒在地!雲舒嚇了一跳:“吳公子,你這是做什麼?他…沒事吧?”
“小姐放心,他沒事,只是昏過去了而已!雲舒小姐,到底怎麼回事?聚香樓是什麼地方?你…你爲何……”
雲舒嘆息一聲,想起那晚聚香樓的情況,再看今天碰到的這三個人,他們似乎全都有些不正常,特別是在提到聚香樓幾個字時;而且他們全都否認自己卻過聚香樓,那滿臉無辜信誓旦旦的樣子全然不像說謊。若不是雲舒當晚親眼看到,並跟他們交談過,她會以爲是自己弄錯了!
雲舒沉默片刻,站起來道:“吳公子,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忙?”
“小姐有事儘管吩咐!”
“我想…把這書生帶回去,能否麻煩你把他背下山去?”
吳公明頓了一下,雖不太情願,還是硬着頭皮道:“行,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