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看春秀一臉嚴肅真誠的表情,心下萬分感動,興許是自己想多了,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春秀在家裡任勞任怨、對自己這麼好,真不該拿這些傷人的話來試探她!
雲舒皺着臉低頭認錯:“春秀姐姐,舒舒明白了,對不起!”
春秀笑笑揉揉她腦袋,“舒舒別難過,姐姐不是說你,姐姐知道你喜歡銀子、喜歡攢錢,都是因爲心疼乾爹乾孃太辛苦,舒舒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乾爹乾孃一定都知道!”
突然被說中心事的雲舒紅了臉,扭扭捏捏道:“其實,人家…人家也不是那麼喜歡銀子拉!”
春秀故作驚訝道:“哦?真的嗎?那舒舒…把你的印信給我吧,那五十兩就歸我了!”
“那怎麼行?”雲舒立刻跳起來,突然發現春秀逗趣的笑,她訕笑兩聲:“呵呵,其實…給姐姐也可以拉,只是…姜伯伯說,這印信得我親自去取才管用了!呵呵,姐姐…”
“行了行了,知道你捨不得!走,咱們去看看方大娘吧!”
中午雲舒、春秀和水志誠都是在方氏家吃的飯,小明中午回來一見雲舒和春秀,就高興得臉蛋兒緋紅,非要拉着二人去看他寫的字。
春秀不吝辭色的將他好一頓誇,那小子原本就紅紅的臉蛋更是害羞得紅到了脖子根兒,那眼中的光芒更是驕傲且興奮!以至於飯後大家要走時,小明淚眼汪汪的咬着衣襟縮在門縫兒後就是不肯出來送行!
幾人出了方氏家鋪子,春秀本想回家,雲舒說她難得進城一趟,非要拉着她去看看安夫子。正好晚上一起回去,春秀拗不過只好跟了去。
他們到時,安夫子一個人在院中的躺椅上半眯着眼曬太陽,雲舒找了一圈,卻不見啞孃的身影。
“師傅,我們來了!”雲舒樂呵呵的向安夫子跑過去,他微微睜開眼,打個呵欠道:“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再不來老頭子就要睡着了!”
“嘿嘿。師傅,告訴你哦,我們上午賣果子去了!”
“果子?什麼果子?你家有果子怎麼不給我送些來?”
水志誠不好意思的訕笑道:“呵呵,夫子,那個…本打算給您留些的,可是那位夫人滿滿一擔全要了,還多給了錢。我們不好意思留,所以……”
“哎呀,師傅,您不是常說什麼山珍海味都吃過嗎?還差那幾個果子?您真想要的話,家裡還有哦,只要您敢吃。
我們全給你送來!”
“舒舒,別……”水志誠欲出言阻止。
“哦?還有嗎?快拿來看看,這世間還有老夫不敢吃的果子?”
雲舒將一直收在自己袖兜裡的兩個枳殼掏出來,“喏!這個,師傅,您吃吃看!”
安夫子接過果子稍稍一看,突然來了興趣,他扶着桌子從躺椅上站起來。拿着果子翻來覆去的端詳,又湊到鼻子錢聞聞氣味兒,還輕輕摳開一點點兒果皮,嗅嗅看看,那表情極其認真。幾人見狀也不敢輕易出言打擾。眼睛跟着他的身影轉來轉去。
安夫子走了兩圈,突然停下來。微微一笑:“這裡居然還有這東西!”
“什麼東西?夫子,您認識嗎?”雲舒追問。
安夫子揮揮手沒有回答。對着屋裡喊:“啞娘,拿刀來!”
片刻後,院子右邊的廂房門突然打開,啞娘面無表情的走出來,看看安夫子,然後快步向她隔壁的房間走去。那房間雲舒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安夫子的臥室,爲什麼拿刀要去臥室?
沒一會兒,啞娘抱着個小木盒子出來,走到躺椅旁,將木盒子放茶桌上。安夫子揮揮手,啞娘微微行一禮後又回了自己房間,輕輕關上房門。
安夫子將那枳殼果子放桌上,雙手往盒蓋某處一按,咔嚓一聲,盒蓋微微開出條縫兒。他小心翼翼的打開蓋子,雲舒好奇的湊上去查看。
哇!明晃晃的好耀眼啊!不要誤會,不是金子。那盒子裡面整整齊齊擺放着一串刀具,從左到右依次從大到小,最長的二十釐米,最短的只有五釐米左右,刀身表面呈銀白色,頭尖下寬、刀身輕薄、光滑鋒利,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雲舒好奇的想伸手去拿,卻被安夫子拍了一巴掌:“不許動,這刀鋒利得很,小心切了你手指!”
“師傅,這刀是您的?您存這麼多刀幹什麼?”
“丫頭,你師傅我祖上五代名醫,怎麼能沒有刀?”
“名醫不都用金針銀針嗎?”
“金針銀針當然有,去膿包毒瘤用針不行,得用刀,算了算了,跟你說也不懂,不許動啊,掉了手指我可不管啊!”
雲舒老老實實收了手,沒想到這裡的大夫已經會開刀動手術了!看來這裡的醫術還挺不錯的嘛!
安夫子熟練的捻出一把中號小刀,拿起那個枳殼果子,看好位置,從枳殼肚子正中切下去。雲舒見他只是輕輕一劃,並未用力,然後掏出條手帕,擦擦刀身,放回盒子,關上盒蓋,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而已。
待雲舒反應過來,安夫子已經拿起枳殼,輕輕一掰,好好的枳殼果子分成兩半,斷面上果肉瑩瑩澤澤、紅潤新鮮。
這倒沒什麼,讓雲舒驚訝的是這果子被切開了幾分鐘了,居然沒浸出水來!想想這兩天自己在家裡吃橙子、柑子時,不管是剝是切,那果子都要噴出不少果汁來,還濺了不少在大家衣服上!
她瞄瞄那放小刀的木盒子,兩眼冒光,那什麼刀啊?這麼鋒利!要不…想辦法跟師傅討要一把?
安夫子拿起果子一會兒看一會兒嗅,還湊到嘴邊想嚐嚐。水志誠見狀立刻大喊:“夫子別嘗,這果子又苦又酸,難吃得很!”
安夫子看他一眼,依然伸出舌頭舔了一點兒。然後咂巴着嘴仔細回味,本以爲會苦得皺眉的安夫子居然微微一笑:“嘿嘿,小丫頭,你這果子哪兒來的?”
“我們自家種的,師傅,這果子怎樣?您認識嗎?能賣錢嗎?”
“恩,此果熟果採摘稱枳殼,青果採摘稱枳實。可治五積六聚、傷寒呃噫、大便下血、子宮脫垂、小兒便秘、……”
安夫子說了一長串,把大家聽得雲裡霧裡,雲舒打斷他道:“師傅,您是說這果子成熟的黃色的叫枳殼、沒熟的青果叫枳實,還可以治很多很多病,對不對?”
“然也,孺子可教!”
雲舒乾笑兩聲。“師傅,那您說這果子能賣錢麼?”
“當然能!此果原產於湖州,丫頭,你家怎麼會有這種果樹?”
“呃!這個,是我爹爹用兩隻野雞跟一位老爺爺換的!”
安夫子看向水志誠,他摸摸腦袋。仔細想想道:“呃,好像是四年前過年那幾天,我來趕集賣竹籃,見旁邊一位老人家賣了一天的樹苗沒人買,就用兩隻野雞換了一百多顆樹苗,夫子,這果子真有用嗎?”
“當然!這果子雖口味不佳,藥效卻好。湖州種有大片此果,常有藥商前去收購!”
“真的,師傅!多少錢一斤?”
“嘿嘿,丫頭,別高興得太早。這果樹湖州滿山都是,藥商收購一斤不過幾文錢而已!”
“啊!才幾文錢!”
“對。不僅價格不高,還只收乾貨!”
“乾貨是什麼?”
“就是把果子像這樣切開後曬乾。怕要二三十個乾果子纔到一斤。”
“啊!這麼低!”雲舒原本滿懷期待的心立刻從雲端跌到谷底,懊惱的一屁股坐椅子上,水志誠和春秀也滿臉失望。
安夫子看雲舒沮喪夠了,笑眯眯的撫着鬍鬚道:“呵呵,丫頭,我說的那價錢是湖州十年前的價錢!”
雲舒立刻聽出味道來,一臉期盼的擡頭:“師傅,那現在是怎麼個價錢?”
“恩,十年前湖州滿山全是果樹,甚至有的果農舍了農田種果樹,以至於此果越來越多;無良奸商們自然壓價,以至於果農一年收入不足果腹。
因此那之後此樹被砍了十之七八,果農重新恢復種田。朝廷怕此果絕跡,出了政令,鼓勵種樹卻不允許廢棄農田,且果樹超過一定數量就要另繳賦稅,果子朝廷以每斤三十到五十文的價格收購,如此才讓那裡穩定下來!”
雲舒聽得津津有味、連連點頭,“師傅,您真厲害,知道那麼多事情!”
“嘿嘿,那是當然,想當年……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雲舒也不在意,只要果子能賣錢就好,只是價格比她意料中少了一大截兒,“師傅啊,我們這果子也得曬乾了才能賣嗎?咱們這裡沒看到有收的地方啊!”
安夫子想了想道:“恩,曬乾是必須的,有水分的放幾天就會爛。至於收購的地方嘛,朝廷統一收了果子,民間藥商想收未必收得到,按理說藥商的價格會更高!”
“真的嗎?那…那我這果子能賣多少錢一斤?”
安夫子拿起果子看看又嗅嗅:“恩,品相不錯,應該能得八十文以上吧!不過丫頭啊,你可得找好地方了,凡商必奸,小心別被騙了!”
“師傅,放心,雲舒知道了!”她拍拍胸口鬆口氣,心裡懸着的石頭總算落了地,這次摘回來的枳殼至少有六七十斤,就算十斤鮮果得一斤乾果,也能有六七斤,換成銀錢就是五六百文,能當老爹一個月的工錢了。
如果賣不掉的話,果子倒掉是小,那麼多枳殼樹都砍掉的話,實在太可惜了!
雲舒樂呵呵的對老爹和春秀眨眨眼,二人也點點頭長長的吐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