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好!”大嫂靠在牀上,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金喜試着喚了她幾聲見她不應,又伸手在她眼前晃晃,還是沒反應,她放了心,輕手輕腳出去,叫了個小丫鬟進來打扇,然後她自個兒則躡手躡腳的出了院門。
她不知道,她身後那上房的窗後,一雙眼睛正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待她出了院門,小丫鬟踩着小碎步來到牀前,一邊輕輕打扇一邊低聲道:“大奶奶,金喜又出門了!”
牀上的人呼吸均勻一動不動,似乎全無反應,好一會兒過後,她緩緩睜眼,轉頭望向窗外,似自言自語道:“爲什麼我身邊就沒有一個可信之人了?”
打扇的丫鬟立刻放了扇子跪到地上:“奶奶,奴婢對奶奶從不敢有二心,金喜姐姐她糊塗了,忘了奶奶對她的好,這種人不值得奶奶爲她難過。”
大嫂靜默半晌,“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夫人許了她那麼多好處,她給夫人當眼線也無可厚非,唉!”她長嘆一聲翻個身背對門口閉上了眼。
跪地的小丫鬟也難過的垂眼半晌,然後爬起來,依然緩緩給大嫂打扇,並低聲道:“奶奶,奴婢的命是您救回來的,就算給奴婢黃金萬兩奴婢也絕不背叛奶奶。”背對她的人沒有說話也沒動,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雲舒從睡夢中醒來,緩緩睜眼望着帳頂出神,突然旁邊一道熟悉的聲音:“醒了?”
雲舒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小順子正側臥在自己身邊,他一手撥弄着雲舒的頭髮,溫柔道:“夢見什麼了?做夢都在笑。”
雲舒擡眼望着他半晌,想起方纔夢中所見,眉頭微微皺起。小順子的手輕柔的撫上她的眉心:“別皺眉。告訴爲夫,都夢見什麼了?”
雲舒想了想,輕嘆一聲:“小順子,我夢見孩子了!”
小順子喜上眉梢:“好啊,這臭小子這麼快就跑到他娘夢裡去蹦躂了,等他出來,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雲舒卻笑不出來,依然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小順子見之狐疑道:“怎麼了?娘子,難道你不喜歡咱們的孩子嗎?”
“當然不是。只是……小順子,你說如果我懷的是……是兩個的話,怎麼辦?”
小順子一愣。扶着她的臉與她四目相對:“雲舒,你夢見的是兩個臭小子?”
雲舒沒有說話,那表情不言而喻,她低頭輕撫自己肚子,小聲道:“但願只是夢而已。”
小順子突然一把抱起她把她舉起來:“雲舒。真的是兩個?”
雲舒還沒反應過來,看他表情嚴肅,不明白他的意思,有兩個孩子他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不過夢見的確實是兩個非常漂亮可愛的小男孩,一邊圍着她轉圈圈一邊喊媽媽、媽媽,聽得她心都化了。她覺得讓她捨棄任何一個都比要了她的命還難過。
“小順子,夢裡的未必能成真,可萬一真的是兩個怎麼辦?我不希望他們還沒生下來就註定了這輩子的命運。與其這樣,我還不如……”
小順子一手撫上她嘴角:“別胡說,雲舒,就算真的是兩個,我也一定會保護好他們。你看我跟我大哥不都好好的嗎?你要相信爲夫。”
看着小順子的眼神,雲舒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她靠在小順子胸口上,一手撫着自己的肚子,靜靜感受裡面那個還未成型的小生命。
晚上,二人用完膳後坐在廳裡休息,突然,煙兒丫頭走到雲舒面前跪下,對着雲舒磕頭到底:“小姐,奴婢惹禍了,請小姐責罰。”
雲舒愣了片刻,趕緊起身去扶她:“煙兒,你這是幹什麼?起來,快起來!”
柳煙兒卻避開雲舒的手:“小姐,請聽奴婢把話說完。”
雲舒看她一臉堅持的模樣,想了想回頭看看小順子,小順子微微點頭,雲舒只好退回去坐好。柳煙兒跪在地上半晌沒說話,雲舒正要開口詢問,小順子道:“都退下吧!”
迎春迎秋幾個帶着小丫鬟們陸陸續續退出房去,這時柳煙兒對着小順子磕個頭道:“多謝姑爺!小姐,今兒下午大夫給您看診的時候夫人帶着兩位奶奶和姨娘們來了,在院中等候了約摸半刻鐘左右,大夫診斷有了結果,她們便要進來看您。
不過奴婢看您睡得很熟,就把夫人和各位奶奶姨娘攔在了門外,不想讓她們打擾小姐休息。當時奴婢什麼都沒想,只覺得小姐這些天太辛苦,如今又有了身孕,難得睡着,就不該爲這些可有可無的人情往來花費心思,所以頂撞了夫人和三奶奶。
夫人他們走了沒一會兒,大奶奶就回來找了奴婢,說奴婢即便爲了小姐好,也不該硬生生把夫人他們攔回去,如此夫人他們多半會把這筆賬記在小姐頭上,小姐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因爲煙兒得罪了那許多人而不知。
小姐,煙兒想明白了,煙兒真的錯了,請小姐責罰。”
柳煙兒再次磕頭到底、趴在地上不起來,雲舒詫異的望着她半晌,這丫頭都在說什麼啊?怎麼把自己弄得迷迷糊糊的?
小順子好笑道:“你這丫頭倒也誠實,此事你確實有欠考慮,給你們小姐惹扣個冤枉帽子可是大罪。這樣吧,你們小姐捨不得罰你,我就幫她罰你一罰,以後給娘子請大夫抓藥熬藥並看着她喝藥的差事就交給你了,不許任何人假手,你可認罰?”
柳煙兒起身道:“是,奴婢認罰,奴婢以後做事定會三思而後行,絕不再有下次!”
“好了,罪也認了,罰也罰了,下去吧!”
“是,多謝姑爺!多謝小姐!”柳煙兒給二人一人磕頭一下後退出去。雲舒總算從愣神中反應過來:“小順子,你方纔罰煙兒了?”
“現在才知道?已經晚了!”
雲舒想了想,拍拍自己腦袋:“怎麼覺得腦袋有些笨了呢?煙兒怎麼回事我還沒弄明白了!我想想啊,她說她把來看我的夫人他們攔在門外,還趕了回去?”
小順子笑着點頭:“對。偌大的相府怕是沒幾個丫頭敢做這種事。”
雲舒皺眉:“這丫頭也忒大膽了,萬一夫人來了火氣,把她抓去打板子怎麼辦?”
“是啊,所以你以後還是得多多教導你那幾個丫頭,該有的規矩還是得有。”
雲舒點頭:“沒想到大嫂能倒回來跟煙兒說這些,唉,真是難爲她了!”
“大嫂這人確實不錯,就是太過懦弱無趣,一般男人都不會對這種女人感興趣。”
雲舒立時拉下臉瞪着他道:“那怎樣的纔有趣?憐心憐月那樣楚楚可憐的?還是素容那樣能說會道的?或者淑梅雲香那樣貌若天仙的?哼,我看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個個都是見色起義的。公公這樣,小六子也這樣,你要敢不規矩。看我不閹了你!”
小順子愣神片刻,繼而哈哈大笑道:“咱們家的醋罈子味道越來越濃了!”
雲舒頓時紅了臉:“你纔是醋罈子了,別以爲我跟你說笑,你敢亂來我就敢下手。”
小順子伸手一撈把她拉進懷裡:“娘子肯定捨不得,爲夫還要靠它讓娘子生一堆孩兒了!”
“死相。胡說什麼,要生你自個兒生。”二人打情罵俏好不熱鬧,外面,蓉兒望着上房窗格上交纏在一起的人影兒以及時不時傳來的爽朗笑聲,她回頭若有所思的望向天邊,好一陣過後輕嘆一聲回到房裡。
她正準備關門。卻覺門上一重,擡頭見柳煙兒站在門口,“煙兒妹妹。有事嗎?”
柳煙兒笑笑:“蓉兒姐,今晚我不當值,雁兒姐又不在,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蓉兒稍稍猶豫,開門把她放了進去。柳煙兒掃了一眼,走到右邊那張牀坐下:“蓉兒姐。這是雁兒姐的牀吧?我今晚就睡這兒吧?”
蓉兒猶豫道:“算了,煙兒,你還是跟我擠擠吧,雁兒不喜歡別人睡她的牀。”
“沒關係沒關係,我明早起來給她把東西恢復原位不就是了?”
“可萬一……”
“沒事兒啦,雁兒姐沒那麼小氣,你放心吧!”柳煙兒就勢一躺,在牀上滾了兩圈,四仰八叉的躺着舒服的道:“啊,還是這邊舒服,不想我那屋,成日看那張臭臉,煩都煩死了!”
蓉兒想了想,看看窗外,小聲道:“煙兒妹妹,你別這麼說,我看迎春姐挺好的!”
“是是是,你看誰都好。”柳煙兒不耐煩的翻個身背對蓉兒。蓉兒愣愣的坐了會兒,看外面天色暗了,站起來道:“煙兒,我去打些熱水來,你要嗎?”
煙兒一咕嚕坐起來笑嘻嘻道:“要,謝謝蓉兒姐。”
蓉兒無奈的笑笑:“那你在屋裡等着,看着燭火別滅了,我一會兒就回來啊!”
“好好,放心吧,你去就是了!”柳煙兒規矩的坐着,等蓉兒出了門,立刻湊到房門前,親眼看着她往外面小廚房走去,她趕緊拖根凳子到門後擋着,然後快速衝到雁兒牀邊。枕頭、被子、箱子、席子一陣亂翻,凡是能放東西的地方她都搗鼓一遍。
一陣忙活下來,似乎並沒什麼收穫,她雙手環胸站在牀前目光一一掃過,突然枕頭角落一角白布引起她注意,她拉着那白布往外一抽,這是張沒有繡完的手帕,看大小樣式顏色應是男人所用,再看手帕角落,只有三點水,顯然字還沒繡完。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三點水愣神,外面一聲輕響,她趕緊把手帕塞回去,規矩的坐到牀沿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