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九黎半晌沒有說話,直到身邊的媽媽走上前。
“大女,她來了。”
說話間一個人被領了上來,那人拿掉了頭上的斗篷,露出東嬤嬤略顯蒼白的臉。
“你辛苦了。”
冉九黎親手將一杯茶遞給東嬤嬤。
東嬤嬤立即彎腰接下:“奴婢沒有做什麼。”
冉九黎的目光落在東嬤嬤的那隻耳朵上:“每次看到你的耳朵,我都會覺得阿寧定然要怨我。”
東嬤嬤立即道:“當年是老奴自己要去江家的與大女無關。”
“怎麼會無關呢,”冉九黎拉着東嬤嬤坐下,“阿寧走了我就該照顧她身邊的人,反過來阿寧也會爲我這樣做,可是……那麼多事我都束手無策,沒能照顧好你們,也勸不住李約。”
東嬤嬤深切地道:“大女已經做的夠多了,奴婢若不是想要爲公主做些事,當年就會隨着公主一起去了。”說到這裡,她的眼角不禁溼潤。
冉九黎也不由地感傷起來:“江家那邊怎麼樣?可曾懷疑你?”
東嬤嬤搖頭:“沒有,這一次江家受了重挫,江庸謝絕一切來客,除了上衙都閉門不出,江瑾瑜每日都要去宮中聽訓,江庸命遠在平盧的江冉小心行事,不過這次太子被捲進季家的事,應該是惠妃娘娘的手筆,這樣一來就能轉移文武百官對江家的議論。”
江瑾瑜氣得將屋子裡的東西都砸了個遍,明明對季氏恨得咬牙切齒,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暫時忍氣吞聲。
冉九黎抿了一口茶看向東嬤嬤:“你是最瞭解常寧的,你覺得季氏與常寧可有相似之處?”
東嬤嬤眼睛一擡,不禁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她就安穩下來:“您說的是李三奶奶?”那位在太原府鬧騰的風生水起的李三奶奶?
“奴婢覺得乍看上去並沒有相似之處,公主在宮中學規矩,又幫着太后娘娘打理慈寧宮,身上自然而然就有種旁人沒有的威儀,那李三奶奶……不懂規矩,無拘無束,甚至不如小家碧玉……”
她是親眼所見,李三奶奶爲了救李丞,甚至和承恩公世子滾在一起。
可是忽略那些東西,李三奶奶厭惡江瑾瑜的樣子,不動聲色就讓江家吃了大虧,這般的聰慧……和公主很像。
東嬤嬤不明白:“您爲什麼這樣問,難道……”
冉九黎笑道:“也許從前你沒有思量這些,不過從今天開始我想請你多多留意。”
東嬤嬤想了半天才明白冉九黎的用意:“您也相信公主她會回來?可……公主在世的時候,李三奶奶就已經出生了,公主還抱過李三奶奶。就算這些都可以忽視,公主若是真的回來……自己就會前來說明,又怎麼用得着我們去查證。”
冉九黎目光微微閃爍:“你有沒有聽說過,有些人死而復生卻記不得從前的事了?”
東嬤嬤自然聽說過,可那些都是些沒有經過查證的傳言。
冉九黎搖搖頭:“我只是太想常寧,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萬一真的是,我們豈不是要後悔。”若不是她瞭解李約,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哪怕有半點的可能,她都會去求證。
東嬤嬤依舊覺得這根本無從談起,李三奶奶好端端地站在那裡,怎麼看也不可能與公主有半點的關係,就算是有些像,那也只能是像而已。
冉九黎道:“最好能找到些相像的證據,若是沒有就當我今天是心血來潮,將這些話都忘記吧。”
東嬤嬤嘆口氣:“人死不能復生,也許相信公主能夠回來的也就是李家宗長和您了。”
“你不能久留,早些回去吧,免得引起江家人猜疑。”
東嬤嬤退下去,冉九黎重新坐在了棋盤前,季嫣然說的沒錯,這盤棋不分輸贏只是消遣,因爲這棋本來就是她自己跟自己下的,她既是白子又是黑子。
東嬤嬤說的那些話很有道理,可她就是有種奇怪的直覺。
不管怎麼樣,季氏都值得她一查。
……
李雍擡起頭來,發現季嫣然又在看手中的稻穗。
他忙着與永昌侯商議如何籌辦軍糧,這樣一個差事,從吏部到兵部都要有人來協辦。於是他從早到晚出去就是一整日,好不容易匆匆趕回家中,卻發現季嫣然卻不在。
“三奶奶也忙的腳不沾地。”
每次遇到秋嵐得到的就是這樣一句話,好不容易盼着她回來了,她卻在盯着稻穗看。
那是四叔拿來的。
李雍放下書看過去:“還沒瞧夠?”
季嫣然笑着搖頭:“沒有。”每次看到這稻穗她都會覺得很神奇,就好像是考試作弊事先知道了答案,然後卻在沒有人揭發的情況下得到了最好的結果。
最讓她驚訝的是,這樣的現代思維,李約接受起來卻絲毫不費力,他做的每件事都恰到好處,即便做出來也會讓大部分人看不清他的意圖。
“四叔真的很聰明。”
看着她嘴脣微微翹起,由衷的讚歎,李雍心中一陣酸脹。
他微微皺起眉頭然後湊上前:“你今天都做了些什麼。”
李雍的聲音打斷了季嫣然的思量。
她要寫字所以擺了一個小桌案,盤腿坐在炕上,沒想到李雍也乾脆坐過來看公文,他最近真是不浪費任何能和她接近的機會。
很難想象從前他會對她嚴防死守,生怕被她沾染半分。
“小心點,我這個人品性不佳,保不齊將來會始亂終棄。”攆不走他,她只好板起臉嚇唬。
他的眼角微顫。
始亂之,終棄之。這是哪個傳奇本子上寫的吧,虧她能說得出來。
“那你也要先‘亂’。”
他眼睛不擡,神色沉穩而自然,彷彿是在說什麼正經的話題。
正說着話,容媽媽道:“老太爺那邊傳來消息說,那邊的斌二爺一路南下,本來都走的好好的,可是突然就沒有了消息,季家那邊已經亂起來,四太太請您明天一早就回去瞧瞧呢。”
季元斌這麼快就不見了?也不知道季元斌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麼,離京之前他可是盼着能拿到江南的良田,若是真的能挺過這一關,她就將田地分給他一些。
……
季家已經是一片慌亂。
夜深人靜,季四太太的哭聲尤其的清晰:“我的斌哥到底哪裡去了,我就知道季嫣然是個災星,真不該……不該跟她沾上關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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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嬤嬤,你們猜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