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約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管家和葛先生已經將東西收拾妥當。
“主子,我們要什麼時候動身?”管事上前詢問。
李約道:“不用太着急,就跟着李文昭他們一起走。”
管事壓低聲音:“這樣豈不是讓人知曉您來了太原?雖說冉家女已經知曉您的行蹤,想必不會透露出去。”
李約微笑:“我走到哪裡,他都會讓人來打探,從前的不良人如今在他手中就成了監視文武百官一舉一動的爪牙,現在太原出了這樣的案子,他若是派人來反而是件好事。”
這樁案子涉及人數衆多,就連李文昭與李丞等人也不可隨意行動,棲山寺又失火,在此之前發現了承恩公世子的行蹤,多少隻眼睛都要隨着他們一起進京。
管事躬身:“我立即就去安排。”
管事退下去,葛先生上前道:“那些掌櫃都在等着您呢?”
李約走進了堂屋,幾個掌櫃立即上前行禮。
李約早已經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轉身就閒適地坐在了椅子上。
掌櫃的卻不敢怠慢,幾個人都是嚴陣以待的模樣。
其中一個年長些的先開口:“主子,您知道李三奶奶孃家的棺材鋪嗎?”說完這些他又覺得自己是在太蠢,宗長自然是知曉的,於是不等李約說話繼續道,“棺材鋪在四處收土地要試種種子。”
“季家人手也不足,選的試種土地都不太肥沃,還許了佃戶,若是能種出藩物,獎賞十倍的錢財。這不是在敗銀子嗎?就算朝廷下發試種的田,也不曾有這樣的獎賞。種出藩物也不代表就能賣的出去。”
李約道:“這是李三奶奶自己的事,她想要怎麼做,就可以怎麼做。”
掌櫃舔了舔嘴脣:“平日裡與咱們有往來的商賈都來詢問情形,他們想要將手中那些沒用的藩貨賣給三奶奶,就連京中季家的人也使人來探我們的口風,若是我們不會插手,他們恐怕就要換個身份,賣掉手中的積貨來賺這個便宜。”
聽得這話,旁邊的杜虞也豎起了耳朵,眼睛中竟然流露出悲憤的神情:“三奶奶出了這樣的事,也不見季家族中長輩上門,現在卻來撿便宜?打瞎了他們的眼睛。”
掌櫃的縮了縮肩膀,就是杜虞這位小爺也不好惹:“那我們就是要插手了?”
李約擡起眼睛:“季家人想要賣,李三奶奶想要買,自然都有他們的道理,不干我們的事,我們不要插手。”
掌櫃道:“您是說李三奶奶這樣折騰真的不會虧銀子,反而會賺錢?可是外面人都說李三奶奶信了那承恩公世子、冉家六爺的話,要將李家長房的銀子都敗了出去。”
李約拿起杯子抿一口水:“能花銀子也是本事。”
這些事他都不在意,只是那個小姑娘選了不太肥沃的土地……
李約慵懶地笑笑:“這些日子留意些,將季氏選的土地標註在輿圖上,我要瞧一瞧。”
……
朝廷的文書到手,季子安一刻也不想多待,立即命人押上人犯一路上京。
李文慶等人被鎖在囚車中,不但手腳帶着鐐銬,還要必須保持站立的姿勢,這樣行一路難免要受許多苦。
李二太太遠遠地看了一眼,不禁覺得心酸,多虧有李丞在一旁安慰,她的心情纔算好了些:“這也算是惡人有惡報。”
說完話李文慶正好望過來,見到李二太太和李丞,那雙眼睛中滿是輕蔑的神情,突然張開嘴大笑起來,神情中夾着一絲的瘋狂。
李二太太不禁打了個冷戰攥住了李丞的手:“丞哥,我總覺得他不會善罷甘休,他定然還有法子脫身,到時候我們……你的庶弟就在京中,我怕他們已經通了消息。”
“母親放心,如今證據確鑿,”李丞道,“這次他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
太原李家的族人護着囚車上京,不爲別的只是希望自家兒郎的冤屈得以順利伸張。
李雍一路騎馬前行,目光不時地落在李家女眷的馬車上。
“三爺,若不然您跟三奶奶去說句話,”唐千抓耳撓腮,“一上午都沒見三奶奶撩簾子向外瞧了。”
自從上個驛站之後,季嫣然就沒有半點的動靜。
李雍道:“只要她不惹禍,安靜點不好嗎?”
說着驅馬上前去查看前路。李雍的目光落在護衛牽着的一匹棗紅小馬上,季氏想要騎馬被他拒絕了,離開太原之後她纏着央求了幾次,他都沒有答應,他總覺得季氏是路途上沒有事做,纏着他找樂子。
這兩日突然就沒有了動靜,難不成是車馬勞頓身上乏了?
李雍收回思緒,他不會因爲她的一舉一動就心神不寧。
這樣想着快馬去前面的茶寮裡讓人尋水燉了一鍋粥送過來。
馬車門打開,李老太太正靠在引枕上歇着,旁邊卻不見季嫣然的蹤跡。
“找嫣然啊?”李老太太笑着道,“在這裡看了一會兒醫書,說是去你四叔車裡瞧瞧。””
“好像冉家六爺那邊也等着呢,這冉六不早不晚地在外面纏着,今天又讓人送來了點心,好在每次來都有丞哥跟着,要不然還真不方便。”
李老太太說着又擡起眼睛:“聽說嫣然還拿了承恩公世子的金子做生意?”
李雍沒有說話,李老太太嚐了口粥:“這粥熬得不錯,若不然遣人將她找回來,這些我又吃不完,涼了就不好了。”
“不用了,”李雍道,“孫兒也要忙別的去了。”
她忙,他也很忙。
李雍放下簾子,李老太太目光閃爍:“我這個孫兒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讓我抱上曾孫。”
季嫣然確實很忙。
翻看過李約的脈案之後,她就對李約的傷感興趣起來。
一條傷疤從脖頸蔓延向下,如果不是仔細瞧,就不容易發現,如今這傷疤好了,卻落下右肩的疼痛。照釋空法師開始的辨症,只要在右臂取穴治療他的右肩即可,但是以她微薄的現代醫學常識來看,右肩的持續疼痛,跟當年脊椎處受損必然有關。
不知是被誰提醒,釋空法師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補上一張方子,讓李約早起、睡前都要熱敷脊椎,不但如此還要每日堅持舞劍。
鍼灸是保持血脈暢通,熱敷自然也有這樣的功效。而舞劍跟現代的復健有些類似。
這張方子開的真是很好,既有中醫的理論又有西醫的影子。
不過從受傷到現在爲什麼病程遷延了十年也不好呢?
這就是季嫣然想要問的,想到這裡她看向李約:“這是什麼時候傷的?”若是再用用力,豈不是人就要被切開了嗎?
季嫣然剛問出口,外面卻傳來李雍的聲音:“四叔,到了前面就先歇歇。”
李約微微一笑,看向季嫣然,臉上有種洞悉一切的敏銳:“知道了。”
季嫣然從李約車上下來,不願意去看旁邊的李雍,倒不是因爲氣他不准她騎馬,而是怕他又要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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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進了城就是劉老太醫家,劉老太醫爲太后娘娘看症二十多年,我們若是快點半個時辰就能往返。”
李雍低沉的聲音響起,季嫣然眼睛一亮。
“要不要去?”
爲了避免李雍反悔,季嫣然已經先一步拉住了踏雪的繮繩。
三爺的心思不好琢磨,她還是先下手爲強。
馬背上季嫣然忍不住道:“方纔我正跟四叔說話。”
“恩。”
“你打斷我們說話了。”
李雍微微皺了皺眉頭。
“不過你幫我找了御醫。”
李雍沒有做聲,算她有些良心。
季嫣然道:“不過我還是有些話沒有問到,不如你告訴我吧!四叔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李雍望着遠處。
十多年前,突厥突襲涼州,四叔帶兵救下常寧公主的叔父之後,也許是預料到了什麼,不顧軍中郎中阻攔,一路騎馬到了京中的行宮,常寧公主那時已經中毒奄奄一息,行宮四處設卡不準任何人出入,四叔不管不顧殺了進去。
他們見到四叔的時候,四叔抱着常寧公主的屍身單膝跪在行宮門口,鮮血透過甲冑落在地上,手中的劍插在地上支撐着他沒有倒下。
那時候他以爲四叔已經死了。
此後四叔昏迷了幾天幾夜,嘴裡只說一句話:“我不能死,我要帶她走。”
雖然後來林家和太后保下四叔,四叔也再也沒有了入仕的心思,就此離京養傷。李家百年來唯一一個文武皆可入仕的青年才俊,從此之後隱沒自己,做了李家的宗長,在李家主持庶務,永遠不再踏入仕途。
常寧公主死了,所以沒有人能理解四叔當年的痛苦。
一晃過了多年,李家也沒有人勸說四叔成親,因爲光看他臉上那溫和的笑容,就知道他沒有從那劫難中走出來。
因爲他們都知道,在常寧公主沒有薨逝之前,四叔的笑容是什麼樣的。
那時候,武朝上下所有男子,沒有誰比四叔更張狂。
從前他私下裡覺得四叔不是個英雄也會是梟雄。
只可惜這世間不知什麼時候遺憾就會來臨。
他自然不會將這些事講給這孽障,不知她什麼時候就會在四叔面前惹出事端。
“跟你沒關係,打聽做什麼。”
季嫣然正要回嘴,一隻溫熱的紙包就塞進了她手中,季嫣然打開一看是兩隻熱騰騰的包子。
季嫣然咬了一口,很好吃。
“阿雍不會一直將包子踹在懷裡吧?真是越來越賢惠了。”
果然她這張嘴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李約望着離開的兩人一騎微微一笑:“雍哥算是有福氣的人。”
“怎麼就有福氣了。”杜虞揚起了眼角,撿到了那樣個寶貝就叫福氣?只怕就算哪天將她丟了,也沒有人去撿。
喜歡的人就在身邊那就是福氣。
李約揮揮衣袖:“去將老太太請來,我陪着她去茶寮裡下一盤棋。”
……
江瑾瑜也在入京的路上走了好多天。
好在江家事先在各處驛站都有了安排,江瑾瑜的衣食住行就還算舒坦。
江瑾瑜乜了一眼旁邊的季二小姐:“坐吧,見過你姐姐了嗎?”
季二小姐搖搖頭:“沒有,聽說大小姐歸京,我就徑直過來了,”說着就紅了眼睛,“大小姐也知道我那姐姐一直都是惹事精,我祖母也是百般訓誡,她全都當成了耳邊風,我也因爲她的名聲不知受了多少責難和委屈。”
“刑部官員陸江和盧家的婚事告吹也是拜她所賜,直到現在陸家和盧家見到我還一臉的嫌棄,盧家小姐都不願意與我同桌宴席,再這樣下去恐怕我們家就沒臉出門了。”
季二小姐笑聲哽咽:“從前江大小姐顧念我們兩家的情意,一直護着我那姐姐,誰知道這次她恩將仇報……如今整個京城都知曉了,大家都爲江大小姐鳴不平。”
江瑾瑜聽得這話,臉上卻沒有半點的動容,這讓季二小姐更加害怕,不禁攥緊了帕子,她在禮部侍郎皇家做客時,就她一個人坐在亭子裡,沒有人願意與她說話。接到六叔的信函說,季嫣然也要跟着回京的消息,家裡就更亂起來,她下定決心要來迎江大小姐,至少要表明他們季家的態度。
江瑾瑜聲音冷淡:“季嫣然已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季二小姐道:“她……她還能變成什麼樣子?”
“季嫣然現在有李老太太依仗,你那個六叔也處處維護她,”江瑾瑜說着擡起眼睛,“我記得你也喜歡李三郎。”
季二小姐臉一紅:“我沒有……”
不等季二小姐將話說完,江瑾瑜笑道:“從前你或許有些機會,可現在李三郎與季嫣然可是舉案齊眉,夫婦和順。”
季二小姐手一顫,臉色大變:“您說的都是……都是……”
“我會騙你不成?”江瑾瑜道,“接到季氏死訊的信函,你是不是想要趁着李家心中愧疚,讓長輩趁機提議再將你嫁過去。”
季二小姐慌忙道:“我們很快就知道堂姐沒事了。”她剛剛高興了片刻,就又有人送信說季嫣然活了過來。
她恨得眼睛都冒出火來。誰知那混賬不但沒有死,反而惹出更大的禍事。
江瑾瑜說完話站起身:“我乏了,要去歇着。”
季二小姐見狀立即將手中的盒子遞過去:“大小姐京中這兩日正時興這樣的扇子,金色的扇面,下面綁着長長的流蘇,這上面墜的珊瑚和珍珠都是我仔細挑選的。”
江瑾瑜瞧了一眼:“這是什麼玩物兒。”
季二小姐獻寶似的將扇子拿在手中,三隻手指執住輕輕一抖那流蘇就跟着旋轉,再“刷”地一聲展開,金色的面子將人的臉頰也照得亮起來。
江瑾瑜看着眼睛一眯:“倒是不錯的物件兒。”
季二小姐心中一喜,這次她總算獻對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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