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見季嫣然等人的模樣,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們就是沿途收治傷兵的人吧?”
季嫣然還沒說話,季子安已經擠上前道:“老人家您說對了,我這個侄……兒就是給人看傷的郎中。”
老太太連連點頭:“怪不得看着這般和善。”
季子安挺起脊背正準備再說兩句,卻看到季嫣然投過來的目光纔算作罷。
季嫣然只覺得好笑,六叔一路跟過來幫着賑濟災民,安置傷兵,除了第一天見到血粼粼的場面差點暈厥過去之外,後面幾天頂多就是嚇得臉色蒼白,不過大多時間都能義正言辭地發表言論,起了穩定人心的作用。
不管到了哪裡,百姓們除了知曉衛所治病救人之外,就要數“季青天”的名聲最響亮,只怕他們還沒有到邊疆,六叔的就已經是河北道家喻戶曉的人物了。
“三奶奶,”唐千過來稟告,“程大送了消息回來,今天就能見到親家太太了。”
季嫣然心中一顫,臉上滿是歡喜之情,她要和母親見面了。
季子安的眼睛通紅:“馬車已經離這邊不遠了?我帶人去接應。”
冉家的馬車走得不慢,但是冉大小姐只要見到衛所都要停下去看一看,再加上季夫人大病初癒,冉九黎吩咐沿途多了幾分照應,於是本該已經到京城的車隊,纔將路程走了一半。
季夫人心中滿是歉意:“拖累了大女。”
“夫人這是哪裡的話,”冉九黎笑道,“我不急着回京,你一定盼着和嫣然見面。”
季夫人一顆心都要飛了出去,之前得不到嫣然消息的時候總會胡思亂想,聽到冉家大女說了太原府和京城發生的事,就更加擔憂起來。
嫣然爲了接他們回京,冒着這麼大的危險,江家那些人會不會趁着李雍來了太原對嫣然下手。
這幾年嫣然到底受了多少的委屈,他們不再她身邊,她就算心中難過也無人可訴。
只要想到這些,她恨不得立即就見到女兒。
冉九黎掀開了車簾向外看去:“也許不用到京城您就能和嫣然母女團聚了。邊疆戰事正是要緊的時候,退下來的傷兵很多,衛所不堪重負,我覺得嫣然會帶着人來這裡。”
季夫人聽得這話愈發的驚訝,沒想到嫣然會做這些事:“她從小可是最怕這些的,她哥哥在宗學裡打架流了血將她嚇得不敢去瞧,這纔是幾年的光景……不但學了醫術,還敢到這裡來。”
一個人只有受了苦纔會有這樣大的轉變吧。
想到這裡季夫人更是鼻子發酸。
話才說到這裡,消息果然傳來。
江家管事來稟告:“李三奶奶跟着太醫院一起到了河北道,季御史也來了。”
聽到季御史三個字,季夫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冉九黎勸慰季夫人道:“既然季大人跟着,您就不要擔心。”
季夫人半晌纔想明白那位“季御史”就是季子安,她聽老爺說過,季家最不被看好的子弟反而在御史臺紮下根來。
“冉大小姐說的是我們家六老爺嗎?”
冉九黎點頭:“季六老爺是有名的‘季青天’,在太原府爲民請命,到了京城又辦了幾樁案子,如今頗有聲望。”
季夫人表面上十分自然,心中卻莫名驚詫。
冉家大女沒有說錯吧?她嫁到季家之後,三天兩頭看到六叔捱打,二老太爺就因爲這個不肖子死不瞑目,人人都說二老太爺那支遲早要敗在六叔身上。
不但喜歡惹事,還最沒有骨氣,總是跪在那裡抱着二老太太痛哭流涕,她還撞到過幾次……
這樣的六叔如今是季青天?
好像一切都變得和從前不同了。
嬌弱的嫣然爲老爺伸冤,那素未謀面的女婿押送糧草到了河北道救下了老爺,如今又在邊疆迎敵。
上天這是多厚待他們一家人啊。
“前面是冉大小姐和季夫人的馬車嗎?”
稍稍有些低啞的聲音傳來。
緊接着就聽有人喊了一聲:“大嫂在裡面吧!”
季夫人的手抖起來,這聲音讓她太過熟悉。
冉家下人已經上前撩開了車簾,季夫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的車,目光在人羣中掃過,然後落在一個人身上。
她看起來很瘦小,寬大的衣袍,尖尖的下頜,眉宇中少了青澀多了沉穩,臉上是驚喜的神情。
但是季夫人不會覺得陌生,就算她變得再多些,季夫人也能認出來。
因爲這就是嫣然,季夫人日日夜夜思念的女兒。
季夫人覺得嗓子像是被人堵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母親。”季嫣然先喊出聲,以爲見到之後會覺得生疏,她從來沒有過母親,也不知道母女兩個之間會是什麼樣的感情。
可是在見到季夫人的那一刻,有的只是熟悉和親切,彷彿前塵往事一股腦地都出現在她的記憶當中,如此的幸福和溫情。
擁有一個母親原來是這樣的。
她被摟緊了熟悉的懷抱,母親的手輕輕地拍撫着她的後背。心中是那般的安寧,所有一切都被她拋諸腦後。
就這樣什麼也不去想,只要與母親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瘦了。”
溫柔的聲音傳來。
“也長大了。”
“日思夜想,終於見到你了。”
聽到這話,季嫣然終於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從今往後她也是有母親的孩子了。
從現代到古代,這麼多年第一次被母親摟緊懷裡。
“娘,”季嫣然將眼淚擦乾,“見到您真好,以後我就在您身邊,再也不分開了。”
“那怎麼好,”季夫人笑道,“阿雍可是要急了。”
季嫣然不禁一怔:“娘,您和李雍見過了?”
季夫人點點頭:“阿雍向我賠禮,說這三年讓你受了委屈,當着李家大爺的面向我跪了下來……也是個好孩子,不但救了你父親還帶着人去見江冉,還好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如今又去了邊疆迎敵……”
季嫣然沒想到李雍會趕着去見母親,母親一向心軟,怎麼會爲難李雍,也不知道李雍和母親都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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