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周圍是一片純淨的黑暗, 什麼也沒有,彷彿失明一般。
那些假想的夢裡的掙扎,急於回到現實的心情, 都沒有。
英姬像是一個乖孩子一般, 靜靜地沉睡在靜寂的黑暗中。
如果再也不用醒來, 如果就這樣下去, 也是很好很好的吧。
把一切都忘記, 包括心裡的那一抹濃重的陰影。
但她,應該是答應過什麼?
“我答應你,不會死的。”啊啊, 怎麼隨便就答應別人這麼不符合自然規律的事情!
可是,他好像有些不一樣。
是哪裡不一樣呢?是溫暖的感覺嗎?
“說到做到。”
“英姬!英姬!”
英姬慢慢擡起眼皮, 入眼的是紅色長髮女子, 橙色的護目鏡內是碧眼焦急的神色。
“碧洋琪桑?”英姬掙扎着想要坐起身來, 撐在地上的手臂卻不爭氣地劇痛癱軟起來,“呃……”
碧洋琪繞到英姬身後扶起她, 小心地不碰到她的傷口。
“斯庫瓦羅怎麼樣了?”
“沒事喲,山本在照看他。”
英姬看看自己的身體,都已經被做過緊急處理,纏上了繃帶,大部分都是燒傷, 手臂上的稍微嚴重一點, 暫時是沒辦法用反坦克槍了。
不管怎麼樣, 她沒有死掉, 這就夠了。
深夜的樹林, 與真六吊花交手過一輪的彭格列,在這裡蟄伏。
黎明時就將迎來與米魯費奧雷的最終決戰, 憂慮與期待,這是衆人都有的心情。阿綱心裡的另一種情緒卻將前兩者蓋了過去——牽掛。
碧洋琪,山本,強尼二和斯帕納已經回去基地救治斯庫瓦羅和英姬,早前就已傳來他們倆都還活着的消息,這樣大家多少把心放下了。
不過——
“這孩子傷得有些嚴重,暫時還不能醒過來。”
本已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來,阿綱聽着噼裡啪啦的篝火聲,只覺心中煩躁不安。
“嘀嘀,嘀嘀……”阿綱趕忙把耳朵更加貼近耳機。
“阿綱嗎?這裡是碧洋琪,英姬醒過來了哦。”阿綱想說真是太好了,沒事就好,想說就待在那,等他把一切解決掉。
話到嘴邊,卻不知爲何無法開口,心中洶涌澎湃的感情像是需要他封住口才能抑制住一樣。
耳機裡發出布料擦過的聲音,隱約還有碧洋琪氣惱着說不要亂動,注意繃帶的聲音。當一切都歸於寂靜的時候,那邊突然就沒了反應。
“還好嗎?”阿綱輕輕說道,像是怕一不小心,就會震到易碎物品。
“嗯,很好。”
沉默之後,通訊被斷掉。不解的獄寺側目望着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溫柔的十代目,再望望仰頭笑着的Reborn,很是不明白這種平淡無奇的對話有什麼意思。
稍微恢復了一點元氣,英姬坐在臨時搭建的飯桌上喝粥。
基地的設施大多被炸燬,但當初建造時嚴謹的結構讓它不至於塌陷,因此暫時待在裡面是不會有危險的,再加上敵人不會對已經毀掉的地方有所眷顧,碧洋琪認爲他們可以在這裡休息一晚。
斯庫瓦羅陰沉地坐在英姬對面,端着一碗粥青筋暴起。喝粥什麼的完全不符合他的氣場啊!相比之下,對面的那個女人津津有味地呼呼喝着,跟十年後那個在彭格列內部完全不顧形象的辻英姬一模一樣。
沢田綱吉看人的眼光真糟糕……他們混蛋Boss就……
想起明明已經34歲卻還是單身的XANXUS,斯庫瓦羅果斷低頭喝粥。雖說是黃金單身漢,可是混蛋Boss果然還是太兇悍了麼?
你自己也一樣啊喂!
清晨很快來到,儘管基地裡進不來陽光,英姬卻敏銳地醒了過來。這間稍微完整的房間外傳來人語聲。
“恭彌已經趕過去了,真是拿他沒辦法,明明自己受的傷也不輕。”
“喂——這是當然的!我們還慢吞吞在這裡幹什麼?!”
英姬拉開門,不意外地看見門外的迪諾和斯庫瓦羅,二者見她出來,都欲言又止。
“怎麼了?斯庫瓦羅說的對,我們也要快點過去幫忙啊。”
斯庫瓦羅的頭偏向一邊,迪諾尷尬地笑笑,“英姬啊,我們的意思是你就不用過去了,畢竟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又是女孩子。”
英姬推開迪諾,費力地向前走去,“這些都不是理由,這場戰鬥,我想見證到最後。”
從旁邊房間出來的碧洋琪扶起英姬的一隻手扛在自己肩膀上,側過身對迪諾說道:“女孩子也有女孩子的堅持。”
“嘛嘛,碧洋琪說得也是,我們走吧。”山本正了正肩上的時雨金時,帶頭向出口走去。
黎明時分的埋伏與襲擊漸漸轉變爲大混戰,瓦利亞的加入讓整個森林更爲喧囂。然而白蘭卻嫌不夠熱鬧似的,放出了一個能吸收火焰的非人類存在,Ghost。
火焰和匣兵器不起作用,實體武器攻擊又會被穿過……阿綱隱約明白,只有自己的招式才能與Ghost一拼。
吞下死氣丸,阿綱回望了一眼將擔憂隱藏在鼓勵下的尤尼、京子和小春,心中有些紊亂。轉身騰向空中的時候,他腦中不斷閃現慄發少女各種各樣的表情,奸詐的、氣憤的、戲謔的、嚴肅的、開心的……真是像個小孩子一樣。
可是,被這種情緒縈繞的自己更是一個笨蛋呢。
戰鬥中心的森林,不管是彭格列還是米魯費奧雷,都遭遇着作爲生命能量的火焰被吸收以致筋疲力盡的困境,不得不萌生了撤退的想法。
“不行!那個混蛋正朝尤尼的方向移動,不阻止他的話……”獄寺最先發覺Ghost的實際意圖。但留在這裡卻實在又毫無辦法,重傷的人太多,現在靠在樹上躲避Ghost吸收的了平和巴吉爾,就遭到了危機——Ghost的火焰像觸手一般拐向他們,而現在的他們沒有反抗之力——
長刀將觸手擋住,藍色火焰正在飛速流失。
山本武受到的損傷算是最輕的,但在Ghost的吸收下也感到費勁。
山本的出現讓大家條件反射地看向後面,果然,斯庫瓦羅和迪諾扶持着走來,“無論如何都要阻止那個巨人啊!”
英姬倚在樹幹上看着遠方天空出現的橙色火焰,呢喃道:“一定阻止得了。”
“不會讓你得逞的!!!”略顯低沉的音色從頭頂傳來,安穩的希望也隨之降臨。
“那是……”
“我們的Boss!”
伴隨着希望而來的,彭格列Ⅹ世。
“嘖嘖,還是喜歡絢麗的出場嘛,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近藤櫻的西裝也已經破破爛爛,她蹲在地上,扶着雙劍。
雲雀站在離她不近不遠的位置,也凝視着天空,那個食草動物……
阿綱的手勢變化爲上下倒轉,火焰開始匯聚到他的手中。
死氣零地點突破·改!
Ghost和阿綱的距離越來越近,到最後已然捱到了一起。形勢變得對阿綱有利起來,Ghost的人形都快要散掉,火焰源源不斷地匯入阿綱那邊,到最後只看見猙獰的面孔消失,彷彿一場噩夢過去,阿綱穩穩地降落在地上。
大家都很高興,阿綱卻感到意外,自己的火焰還停留在原來的強度,Ghost的火焰看上去像被吸收了,實際上卻不知去了哪裡,這實在是危機的前兆。
但即便如此……
瞥見不遠處樹幹旁的那一抹身影,他還是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他曾經說過,想要她待在他身邊,可又不得不在最要緊的時候放開她。她和京子、小春她們不一樣,無關於品質上的差異,而是作爲一個有能力保護自己、守護家族的個體,她從未卸下自己的責任,只是單純的——這是該做的,她是彭格列的成員。
英姬感到自己被猛地抱住,像要被揉碎一般,像要壞掉一樣。
“你沒有死……”
英姬看不清阿綱此時的表情,但突然就很想笑,“那是當然的了,不過大概會被你憋死。”
“哎哎,真是夫妻情深啊!”
阿綱鬆開英姬,反身將她護在身後,“白蘭!”
傷痕累累的彭格列成員對於白蘭的來到都緊張不已,從天空中出現,沒有藉助任何東西,就那樣立於空中,就如幻騎士所言——神一般的存在。
白蘭很樂意看到彭格列守護者、瓦利亞、門外顧問因爲他的到來全部顯出嚴峻的神色,尤其是沢田綱吉那種警惕的表情,護衛的姿勢,讓他覺得既可笑又愉悅。
“綱吉君不會是以爲我會對你未來的妻子做什麼吧?放心,那只是她在你一個人心裡的價值。在你……應該是假死之後吧,我都還沒想過要對她趕盡殺絕呢。”白蘭哈哈地笑着,本就細長的眼眶現在更是被拉到了妖冶的弧度,“還是先解決你,再考慮要怎麼處置她吧,畢竟,還是彭格列指環和小尤尼最重要呢。”
阿綱握了握英姬的手,沒有轉頭,“英姬,同樣的話,再答應你第二次,等我回來。”
少年來不及聽任何回答,一個閃身,已經消失在英姬眼前。
天空中爆發出耀眼的火焰,英姬順着樹慢慢滑到地上。
其實,已經不需要你答應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