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蘭是個極端恐怖的人。這個恐怖可說是全方位的, 不管是他的力量、威信抑或是野心,都已經達到了常人無法企及的程度。
他能夠掌握所有平行世界的信息,甚至把人從一個世界帶到另一個世界, 我跌落到這個世界時, 他也立刻就感應到了。多虧他掌握的先進的醫療技術, 才能把我從奄奄一息中救出來, 不過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 那張臉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
這樣一個人絕不會做無謂的事,而已經失去生存意義的我倒是甘心地爲他辦事起來。那段時間的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腦袋裡反反覆覆地回放着九死一生時的不同情景, 然後越來越迷茫。究竟哪種結局纔是我所期望的?
幾年後,隨着白蘭野心的擴張, 整個黑手黨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恐慌。基里奧內羅家族的首領尤尼爲了阻止白蘭而和彭格列聯合, 一個如此柔弱的少女, 卻要擔起拯救世界的重任。更何況和白蘭不同,彭格列的十代首領沢田綱吉處事作風軟弱, 說好聽點是仁慈,說不好聽點就是懦弱。那種避免傷亡,想要改變黑手黨作風的天真想法,真是令人理解不能。
我本以爲白蘭會爲了瑪雷指環而摧毀或控制基里奧內羅,但事情卻偏離了我的想法。自從基里奧內羅的小公主尤尼和白蘭數次談判、數次對峙之後, 白蘭的態度明顯變得柔和起來, 這讓手下的桔梗和石榴等人十分不解。
有一天, 鈴蘭氣憤地找到我, 要我使出看家本領去找基里奧內羅家族的麻煩。這明顯是吃尤尼的醋了。
儘管我知道, 我答應幫忙無疑會惹怒白蘭,但我也很好奇白蘭到底會有什麼反應。
所以, 我就使出了看家本領,這在以前被軍隊裡的人稱爲——Imitate(模仿)。
說是模仿,其實不如說是複製更爲準確一些。之所以沒有用上Copy這個詞是因爲我並不能十成十地複製別人的能力,外貌可以毫無缺陷,但如果被模仿的人能力比我高太多,就不能完全發揮了。
這些年在白蘭手下做事,我的實力自然是長進了不少,有自信不輸給真六吊花。啊,這麼說來,曾經我以“修羅開匣”太醜陋而拒絕成爲霧之真六吊花,白蘭爲此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給我好臉色看。
去基里奧內羅總部大鬧一番,最後還故意亮出白蘭的翅膀從空中逃走,那些人可是深信不疑地開始咒罵白蘭了。
當然,我只心情愉悅了一天,很快就被白蘭給懲罰了。
“就算是小尤爾,在這件事上也是不能原諒的哦。要知道,小公主只有我才能欺負的。”
當時的我被白蘭狠虐,一招也沒有還手反抗,最後連站都站不起來了。聽着白蘭的這句話,我忽然就想起了幾年前那個我用生命也要換回來的女孩,那個世界的她,現在又過得怎麼樣了呢?
說來也很好笑,思緒一起,就忍不住想要看看那個世界的她了。
想起來,本來在這個世界的幾年就屬多活了,再回去的話,無論發生什麼事,只要能再見到她,都無所謂了吧。
模仿白蘭的平行世界穿梭能力,費了很多時間,很多功夫,畢竟就連白蘭自己,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做到的。
我還是來到了原來的世界,這個我本來的歸屬地。
只是沒有想到,英姬竟然成爲了彭格列門外顧問組織的一員。
彭格列,一個資產、規模、名望皆備的一流黑手黨組織,曾經讓白蘭也頭疼的黑手黨大家族。聽說近藤櫻和拉爾現在都從屬於這個家族,就連可樂尼洛似乎也和這個組織聯繫密切。
在另一個世界,我也算是在黑手黨小有名氣,對界內情況比較熟悉。更何況平行世界裡的人身份都沒有太大的變動,我要交流起來自然是遊刃有餘。所以我很快也混入了這邊的黑手黨界——用班尼迪克這個名字。
取這個名字的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Benedict,在拉丁文中是受祝福的意思。原來我直到現在,還是想被神所眷顧。
越深入調查,我的心裡就越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據說彭格列內部成員和一些同盟家族成員都知道,彭格列十代首領沢田綱吉和CEDEF成員辻英姬青梅竹馬,就十代目的態度來看,也非辻英姬不可。
青梅竹馬,非她不可嗎?
我倒想看看,這句話到底用在誰身上,更爲貼切。
我加緊了力氣,把那些對白蘭或是彭格列有怨恨的小家族聚集在一起,只要有力量和情報,就能夠讓人信服。
據彭格列內部情報,沢田綱吉不日將來到意大利,邊在黑手黨高中進修邊開始接手彭格列。
嘛,老師這個職業說不定會很適合我呢。
事實證明,不要小看小家族,衆多小家族聯合起來,就是了不起的情報網和關係網。比如,這次通過關係把英姬邀請到黑手黨高中來當代課老師,就是藉助了幾個家族在校董事會的聯合發言權。
科斯塔家族的首領里奧雖然年輕,腦力和體力卻都不賴。上次讓他借和貝盧斯科尼的談判去試探英姬和沢田綱吉,他也沒有露出絲毫破綻。看來用科斯塔來做總部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然後,終於到了英姬來學校上課的那一天。
從莽撞程度上來說,比之以前是一點進步都沒有,剛一進門就把我給撞到了。
英姬看我的眼神愣愣的,神情發怔。不知她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我心裡大概也是在期待她一下子就認出我來。不過畢竟在她的心目中我是已死的人了,況且一下子就認出來不是一點也沒趣嗎?
後來,英姬又拜託我幫忙照顧一個看上去很好欺負的小妹妹五十嵐空,中途彭格列十代嵐之守護者獄寺隼人突然衝出,氣氛一時變得緊張又有趣起來。英姬還是那麼厚臉皮,搞不定就跑。看着她一溜煙跑掉的身影,我想起以前對她的評價,不自覺地就笑了:
“英姬,你以後當逃兵的機率是80%。”
製造彭格列和傑索家族之間的矛盾,目的不過是看看彭格列和沢田綱吉的實力,如果這點事都解決不了,就沒有什麼資格說非英姬不可吧。順便,也算是整整白蘭,報復一下他這些年對我的虐待?
尤爾和班尼迪克,終究還是相像。
第三次和英姬接觸,是一起走在校園的小道上,她差一點就認出了我。處於恍惚狀態的她拼命掩飾,把話頭引到了五十嵐空身上。我雖然很想笑出來,但還是很配合地帶她去看小空。看她鬼鬼祟祟地躲在教室門口偷看的樣子,我想,也許她比之以前,更加陽光活潑了?
讓懷疑升級的是黑手黨高中的修學旅行。
說來也是我自己手賤腦賤,又是幫英姬準備暈船糖,又是主動選到她旁邊的房間。偏偏她還無知無覺,大有把我和黛西老師湊成一對的想法。
心裡突然就很緩不過氣來,突然就想賭氣了。
已經25歲的我,還產生這種幼稚的想法:就讓她認出我來好了,看她有什麼反應。
那天海岸邊的夕陽,一如十年前她第一次暗殺任務後回來,我們看到的那樣美麗。那樣美麗的橙紅,她眼底被映出的橙紅,已十年不見了。
所不同的只是,那句俳句,這次是由我說出來的。
她很驚訝,問我是不是認識一個叫尤爾·菲爾德的人。
“沒聽說過,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嗎?”
“小時候很重要的一個朋友,不過已經不在了。”
很重要是有多重要,沒有重要到你能夠跑回來,死死地抱住我吧。
修學旅行結束了。英姬沒有笨到這樣都還認不出來我,而且白蘭和尤尼,也應該快查到點子上了吧。
我讓里奧準備好,隨時迎接英姬。
她終於找到科斯塔家族來,冰冷的語氣,僵硬的表情,一點都不像英姬。
她甚至用槍指着自己來威脅我。
英姬,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傷人嗎?
我差點用生命去換取的你,我怎樣都不想放棄的你,這個時候,竟然如此輕視自己的生命。
英姬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不鬧也不吵,越來越像一個人偶娃娃。
有的時候我甚至會想,就算要把這樣一個人偶一輩子綁在身邊,也絕對不要交給沢田綱吉。我想像以前一樣,讓她給我念山頭火的俳句,讓她不耐煩地拍我,但既便如此,她眼睛裡的光芒也回不來了。
八年,足夠讓兩個人走到南極和北極,各自結識不同的人,到達再也無法觸碰的距離。
即使我站在原地不動。
沢田綱吉送來的拜訪信措辭斯文有禮,但據我所知,他本人可不像他的文字那麼無害。
沢田綱吉,就讓我看看,你究竟有什麼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