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靠近大門邊的牆壁直通二樓的圍欄,高大的牆壁豎直掛着巨大的畫像,濃烈炫彩的油畫風格勾勒出足有三人高的一位女士的形象。整棟建築當中也就只屬這片畫作的位置相當隱蔽,然而家主人的想法讓人無法琢磨,似乎又不樂意將其隨意丟棄一樣。
在夜晚的照明下,昏黃色的光線輕柔地舔舐着畫作中女士的肌膚,看起來這景象讓人心生寒意,尤其畫中人的雙眼像是帶有特殊的魔力,也許只是讓觀察者多心的直視,但是沒有人膽敢否定被盯視帶來的頭皮發麻症狀。
植野暗香倒是第一個熱切地盯住它端詳的人,至少在安朵兒的記憶中沒有任何一個家人喜歡這幅畫,除了自己的丈夫。被柔美光線引誘的植野暗香,酒足飯飽之後得到了主人家留宿的提議,現在正是她距離睡前最充實的時間,安朵兒貌似完全放任她的遊走,因此她才能在這裡待上這麼久。
畫作的觸感若即若離,暗香不知道摸着腰部爲止的下邊框算不算一種不敬,但是這生動的人像讓她無法在意自己的行爲。這畫中的人是誰?她不知道,但是卻非常想要了解,就像是想要數清楚天上的星星一樣,她的期望可能一輩子也得不到解答。
這燈火走廊的邊角雖然可以窺測大門,畢竟樓梯爲這裡阻礙了視線,這當然就解釋了爲什麼植野暗香剛剛進屋之後感受到神奇的注視,大概就是這雙眼睛透過樓道的背面注視着所有進入大門的人吧。
這樣的設計難道有什麼玄機,亦或者如同現世的土豪們信仰的風水學說?恍然間另一個白影在暗香的視線內遊蕩進入了牆角,他們的世界說不定這片區域並沒有建築。只不過因爲這個機緣影像纔可以被發現而已。忽然,背後的聲息靠的如此接近,暗香渾身一顫向着一邊跳開看向那個方向,不過那裡什麼也沒有。
可疑的聲息並沒有造成多麼能讓人在意的證據,暗香有可能是自己的感覺出現了問題。不過她絕對不會承認這樣的事情,果然她還並不適應居住在這裡的條件。啪嗒的一隻手拍上了自己的肩膀,暗香的神經反而慢了半拍,才忽地驚呼起來重新轉回原來的方向惡狠狠地看着畫面的方向。
這回,暗香的視線裡面出現了別的人,不屬於白影的管家行蹤不定地站在了畫作的前方。他的身體有意無意地正好站在後方全身人像的膝蓋處。波爾正是個討人厭的名字,從各個意義上來說都是如此。
“女主人希望你過去一下,就在書庫呢。”波爾若無其事同時又友好地說出這些吩咐,不過他就像是對待家人或者說是主人一樣告知,並沒有像是對待外賓那樣親自引路。對於暗香來說。她能夠理解一個大家庭管家的操勞,當然如果有必要的話,暗香絕對不想跟這個讓人討厭的管家多交流,現在道路都摸熟了,不存在書庫找不到的可能,尤其是不久前才發生過那樣的襲擊之後。
行進的道路轉向二樓,暗香重新審視了一遍夜晚的環廊,不得不說這家庭的建築內部也異常的輝煌而考究。究竟是什麼樣的利益和權勢讓米歇爾家能夠擁有這麼多的投入。單憑串行而過的柱子雕飾,單憑走廊邊不會讓人多麼在意的這些個盆栽,整個家宅裡面雖然沒有太多的主人家使用。但是下人們卻完全不敢怠慢,這難道僅僅因爲波爾的管理嚴格麼?
暗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管家的任何事情,她只是留意着遠處拐角又有某個人影穿透了牆壁,白色的稀疏身影看不出是男是女,總之另一個世界的生靈如同鬼魅一樣存在,卻又悄無聲息。他們可能會拐進這個世界建築物中的死角並且最終因爲人的感知力差別而不被發現。也有可能又從某個不經意的地方現身,裝作從一開始就待在那裡。
嘛。反正這些都只是普通的,不相關甚至不認識的人而已。只要家宅的管理者認爲無害,暗香應該甚至都不會聽見聲音的。這麼想的少女理所應當的前進着,當她靠近書庫附近的時候,雖然不想回憶起書庫中當初對於背叛的憤怒情緒,這種感覺讓暗香非常的不舒服,就好比如有人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結果你憤怒地發泄之後,他告訴你愚人節快樂一樣尷尬。不得不進去,但是忽然,別的聲音穿進了暗香的耳膜,那是熟悉的女性聲音,不過卻並不屬於安朵兒。
“不可能...不能讓他活着,候存欣....”當暗香想要聽得更加清楚一些的時候,這聲音卻像是墮入了地下的死角,細細感覺起來的話對方應該是白影的一部分,而且就像是夢鏡一樣越是想要知道的時候就偏偏消失了。
不能忍受這突然的聲音,不能接受將要發生的事實,少女對於候存欣的結締和孤寂完全消失了,她驚慌起來,好像這個世界的候存欣真的遭遇危險了一樣。這時,她摸上了開門的手把,旋轉之後她很輕易地在屋子裡面發現了安朵兒女士本人。
作爲一個姑且有實力的魔法師,這位女士並沒有感到驚訝,即便暗香待在外面像是偷聽一樣扭捏的行動已經被她察覺,她也只是等待着,這副舉動反而更加像是大家閨秀的風範。待植野暗香來到一張看似普通的辦公桌前的時候,坐在那後面的女性法師認真地擡起雙眼,斯文的夾鼻眼鏡讓她更多了一份端莊,莞爾一笑之後她說道:“身體好了一些了麼,不過很抱歉這麼晚了我需要你能幫我看看我的小說是否有什麼長進之類的。”
“您也嘗試寫小說麼?”暗香奇怪地眯起雙眼,這麼一想倒是有可能,畢竟安朵兒夫人很閒,這麼知書達理喜好書籍的人,同時召見了半個小說作家名氣的植野暗香,想來必然是對於小說有着獨到的見解和期待的。
實際上,夫人正是等待這個反問,她便立刻興致勃勃的開始討論起自己想法,構思,以及在必要的地方習慣使用的隱喻。暗香並不是非常瞭解這些,她不像月久那麼有耐心和條理,也不像林愛麗那樣充滿好奇,所以當夫人反問自己需求建議的時候,她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暗香小姐認爲我的想法不盡如人意還是...別的什麼呢?”理性的夫人認真地捏着鼻子,同時抓取夾鼻眼鏡到別的手掌,她很想知道對方的意思。不過對於暗香來說,這樣的闡述實在過於龐大,哪怕只是談話中的一部分暗香也完全提不出有力的建議和吐槽,就連說一句很棒都顯得生澀難受。“果然,您有心事麼?剛纔是不是我讓波爾再次與您見面產生了一些困擾?請原諒,亦或者您還有別的煩心事,儘管說我堅信不幫您擺平,那麼咱們的討論不會繼續的不是麼?”
她說的一本正經,在所有語句的最後都輕鬆地加上了一句語氣詞,這顯得她相當重視這段對話。爲了迴應她,暗香即便多麼的不願意,也會認真地點點頭,當然她現在確實有話要問:“請問,這些白影的話語我們應該聽不見...的吧?”
面對女士的直視,暗香彷彿想起了與這個眼神很像的另一個人,那是暗香母親的表妹,那位親切的姨媽還有一個與自己同齡的兒子,不過那些都是很久以前小的事情。現在看到這些,暗香卻又有些感覺言之不恭,她不知道自己這麼說算不算莽撞和失禮,就像是抵達穆斯林餐廳高聲問着有沒有豬肉一樣可怕。
“呵哈哈...”安朵兒笑了,她的表情讓暗香微微有些吃驚,更多的是充滿了同情。“這不可能,他們都不是我們世界的人,僅僅只是看得見也還得強大靈壓的人在毫無限制的情況下。我雖然將結界限制解除了,不過我堅信咱們還不可能與對方溝通,呵呵...當然除非整個國土之上的這一塊地脈都發生了變動,除非遭遇這樣的毀滅,不然白影的話...您聽見了什麼,孩子。”
這個稱呼第一次讓暗香想起了自己年長的那個姨媽,準確說來她同時也是姑媽,暗香的父親也是那個人的哥哥。現在這個問題不重要,暗香想要知道更多關於候存欣的事情:“您的意思也就是說白靈提到的話就算被聽見,也不一定發生在現在,發生在身邊對麼?也許是別的世界的對麼?”
“沒錯,孩子。”神似姑媽的安朵兒女士揉弄着身別的紙團,重新補充道:“相信我孩子,你累了。除非這個國家都陷落了,不然交給我們大人來這裡可不會和那種夢幻一樣的世界連接上,明白麼?”
確實就是如此,暗香非常相信夫人所作出的承諾,然而暗香的預感非常強烈,所謂的這個國家的陷落難道...不會發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