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王”深吸一口氣,雙目中的神采不由自主的黯淡了下來,自言自語道,“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難道老夫真的是老了嗎?”
自從成名以來,“獅王”首度對自己的實力產生了懷疑。皆因在剛纔的一拳當中,他受了傷,雖然只是一絲微不可查的輕傷,卻足以對他的信心產生毀滅性的打擊。就連蔣驚天都不知道,他那正、反結合的霸道罡氣有多麼的兇悍、霸道。兩道罡氣在侵入“獅王”體內後,相輔相成,遙相呼應。以正轉、反轉之勢,牽制住了十倍以上的罡氣。直到“獅王”用盡“全力”,纔將這兩道霸道罡氣消滅擊毀。特別是在面對這兩道霸道罡氣的時候,他曾幾度想要動用超過玄階三品的力量,使他本已風雨飄搖的信心,雪山加霜。
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壯之感,從“獅王”身上散發出來,任誰都可以看出。“獅王”一拳未果,非但沒有摧毀蔣驚天的道心,反而使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掙扎之中。
“獅王”此時正處在關機時刻,他若邁過這一道關口,就還是萬人敬仰的獅王,修爲更有可能再進一步。若邁不過這道關口,就將從此失去信心,淪落到惡犬可欺的境地。“獅王”的武學不重招式,只重意境,比一般強者對道心的依賴程度還要大。所以一旦道心被破,“獅王”的戰力必將大損,不及之前十之一二。
“獅王”一向跋扈,周圍有不少人,在暗中期盼他道心破敗,卻誰都不敢出手干擾。自從金不換登上獅王寶座之後,金獅一族日益強盛,如果此時出手,不但不符合江湖規矩,還會結下金獅一族這樣一個強敵,乃至遭到整個獅族的瘋狂報復。不過蔣驚天就不同了,他與金不換有三拳之約,此時出手既合情又合理,就算金不換事後驚醒,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蔣驚天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道道被逼成一線的聲音,不分先後的涌入他的耳朵。或是威脅,或是許下重利,盡是蠱惑他動手攻擊“獅王”的話語。儘管這些人通過改變聲音語調,極力掩飾他們的身份,但蔣驚天還是從一些言語的細節上,辨別出了幾個人的身份。其中赫然就有金算盤羅方和程浩天兩人,不用想,程浩天定然是得到了四皇子的授意。
蔣驚天在心中暗歎一聲“人心叵測”,然後就盤膝而坐,默默的恢復罡氣。見蔣驚天不爲所動,衆人還以爲是利益不夠,所以紛紛加大籌碼。蔣驚天不厭其煩,只能封住雙耳,不聞其聲。假借蔣驚天之手,打斷金不換的計劃落空,那暗中之人卻還未放棄,紛紛改爲遊說他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見一人突然從醉仙樓頂躍下,手中長劍上下翻飛,激盪出縷縷劍芒,直奔金不換咽喉。
就在衆人以爲金不換必死無疑的時候,異變徒然發生。劍芒至喉,非但沒有刺入,反倒激起了金不換的護體罡氣。只見金芒一閃,那道道劍芒就被生生震碎。偷襲之人孤注一擲,見突襲未果,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忙收斂殺機,揮劍直刺。可誰也沒有想到金不換竟然動了起來,不但扭頭躲過了這突襲一劍,還反手一掌拍在了那人的胸口之上。金不換何等修爲,僅輕飄飄的一掌,就要了那人的性命。
衆人都以爲金不換已經邁過了那至關重要的一步,醒了過來。卻未曾想到,他一掌之後,竟然又呆立在了那裡。蔣驚天倒吸一口涼氣,幸虧自己沒有受其蠱惑,出手攻擊,否則橫死街頭的可就是他了。金不換不負“獅王”之名,已經將武學融入到了舉手投足之間,僅靠身體的自主防衛,就將偷襲之人擊斃。
以蔣驚天的判斷,偷襲之人若有地階下品的修爲,或許還有那麼一兩成成功的可能。只有達到羅方那般境界,方可確保萬無一失。但地階強者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牽一髮而動全身,像九幽刀客那般的散修又有幾人。所以暗中之人雖心有不甘,但也無法插手。是成是敗,就全憑金不換自己了。
金不換一站就是一個多時辰,直到蔣驚天傷勢痊癒之後,他才隱隱有清醒過來的跡象。周圍之人都屏住了呼吸,因爲金不換不光是一位頂級強者,更是“獅王”。他的成敗,關乎着整個獸域的勢力劃分。獅族的領地囊括了整個獸域的四分之一,只有龍、虎、猿三族能與之抗衡。一旦金不換這個“獅王”戰力大減,其他三族必然趁勢大舉侵犯,到時候整個獸域就都將會被戰火瀰漫。
金不換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誰也不知道他是成是敗,都在默默等待着最後的結果。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然後望向了也同樣望着他的蔣驚天。
金不換的那雙眼睛深邃而無神,其中充斥着無盡的滄桑。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條斯理的道,“你怎麼沒動手殺我?”
蔣驚天莞爾一笑,“我怕死。”
金不換雙眼突然毫芒四射,豪爽笑道,“世上之人,要都是像你小子這般怕死,會少死很多人。哈哈哈!”
誰都知道金不換是在說笑,可在場之人,卻沒有人覺得此話好笑。因爲他說話的時候,殺機凜然。這個結果讓所有別有用心之人,都空歡喜了一場,因爲霸道的“獅王”又回來了。
金不換環顧四宇,霸氣無比的道,“各位最好都控制一下心跳,別露出什麼馬腳。若是讓老夫誤認爲是那別有用心之人,弄丟了小命是小,累得族滅人亡可就不值得了。”
說着金不換將目光轉向了位於醉仙樓窗口的四皇子,淡淡的道,“皇子殿下你說是不是?”
四皇子心中大駭,險些從窗口上一頭栽倒下來。還沒等四皇子開口解釋,金不換就搖頭笑道,“四皇子莫怕,老夫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話音剛畢,金不換一連揮出六掌,分中六人,全都當場斃命。這幾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全都面色慘白,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
六人斃命,圍觀之人都爲之譁然,紛紛向後撤去,想要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別動!老夫可不想誤傷好人。”說着又揮出兩掌。
金不換此言一出,衆人頓時都停下了腳步,噤若寒蟬的迴歸了原來的位置。金不換真不愧爲老江湖,僅憑衆人的心理變化,就將蔣驚天方纔辨別出的幾人盡數找到,僅有老謀深算的羅方一人,尚未被發現。
金不換還要殺人,如此下去,自然免不了誤傷。蔣驚天只好開口道,“老匹夫,三拳之約還算不算數?你磨磨蹭蹭,是否怕了?”
金不換轉眼看向蔣驚天,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心情大好,“看在你小崽子的面子上,我就饒他們一次。”
衆人皆是如釋重負,看着蔣驚天,紛紛投出感激的目光。可金不換似乎又有所發現,突然轉頭望向了羅方。羅方心中大驚,暗呼大意,方纔他聽“獅王”說不再追究,心中警惕性大減,結果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正好讓金不換髮現了。
金不換咧着嘴,哈哈大笑,“羅小子你別怕,老夫說話一言九鼎,說不追究就不追究了。”
蔣驚天暗嘆,“盛名之下無虛士,此言甚是。”
“小崽子,你可看好了,這是第二拳!”誰也沒想到,“獅王”說動手就動手。
兩人相距十幾丈,金不換兩步即至,可蔣驚天卻呆若不見,眼神恍惚不止,像根本不知道“獅王”已經出拳一樣。就連圍觀的衆人,都在替他着急,紛紛出言提醒。金不換這一拳取的是蔣驚天的面門,若是落實,蔣驚天必死無疑。周圍之人眼中是此情景,可在蔣驚天的眼裡,卻又是另一番畫面。
此拳樸實無華,大有大巧若拙、大成若缺之勢,但緊接着就生出了變化。金不換的速度開始慢了下來,出拳的速度也慢得驚人,就連街邊的小混混,都要比他要迅捷百倍。可就在蔣驚天想要側身閃過,從旁進攻的時候,他卻愕然發現,自己的速度竟然比金不換還要慢,幾乎靜止在了那裡。蔣驚天大急,他從未想過,世上竟有如此神技。金不換的拳頭在他的瞳孔中不斷放大,淡淡的殺意讓他毛骨悚然。
當金不換的拳頭放大到極致的時候,蔣驚天的精神突然變得恍惚起來。往西的畫面不停的在腦海中徘徊,童年時的快樂,滅族時的絕望,逃跑時的驚恐,修煉時的堅持。父親、母親、千秋雁、武大師、上官婉兒,一個接着一個的在蔣驚天的腦海中浮現。從蔣驚天出生開始,直到今日與“獅王”決戰,他的整個人生又重新來過了一遍。
金不換此拳名叫“今生路”,是他最得意的幾招之一。中拳者會陷入自己的回憶當中,將今生之路重新走一遍。往昔之事從眼前流過,只有所有選擇依然如故,方可從此拳中走出。所以能從此拳中掙脫出來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有大毅力者,另一種則是今生無後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