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望過去草原綠油油的看起來格外的漂亮,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綠色讓人心曠神怡。只是契丹何大何部營地西面三裡處,那整整齊齊的二十個方陣卻讓這草原多了幾分肅殺之氣。黑甲,紅披風,這是突厥狼騎的標誌性裝束,看起來這兩個萬人隊和普通的狼騎沒有什麼區別,可若是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他們打着的不是代表着高貴血統的突厥狼旗。
讓草原人改變效忠的對象這並不是一件難事,可讓他們改變信仰卻難如登天。這兩個萬人隊打着的旗幟並不是狼頭大旗,但李閒卻知道如果讓他們不信仰狼神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們的打的旗幟依然保留了狼的圖案,只是爲了區別其他突厥人的隊伍,原本狼旗上那個猙獰的狼頭改成了一隻生出了翅膀的飛狼。
飛狼的上面,還有一柄極具代表意義的黑刀。
這就是這個被李閒命名爲飛狼部突厥人的旗幟,而他,則被部衆們尊稱爲黑刀可汗。
飛狼軍兩個萬人隊的正對面,是契丹何大何部的數千騎兵,無論是裝備還是士氣,他們都無法和對面那殺氣騰騰的飛狼騎兵相比。
摩會臉色極爲難看的停契丹騎兵的前面,他看着對面那隊列整齊的人馬心中浪潮翻滾難以平靜。之前他派莫思達去和突厥人交涉,可突厥人根本不理會。莫思達回到契丹人陣營的時候沒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倒是打探清楚了答郎長虹死亡的原因。
“他怎麼會這麼衝動?”
摩會惱火的嘀咕了一句,然後回頭看了一眼部族的方向。她的妻子陳婉蓉看到答郎長虹屍體的那一刻昏了過去,這讓摩會心中冒出來一股異樣的情緒。答郎長虹是他得力的住手,當年流浪到契丹部族的時候被他盛情邀請留了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答郎長虹幫助摩會做了許多事,立下了不少功勞。可即便如此,陳婉蓉的反應似乎也太不尋常了些。
要知道陳婉蓉可不是個見了血,見了些小動物就會被嚇的驚慌失措的小女人。她這些年一直跟着摩會征戰,見過的死人太多了,甚至親手殺死的人兩隻手掌加起來也數不過來。一個已經適應了戰場看慣了生死的女人,怎麼會被一具冷硬發青的屍體嚇得昏了過去?
可摩會此時沒有心情沒有時間去細細的想這件事,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想妻子是否已經醒了過來。他現需要面對的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場戰爭,而是事關部族的生死存亡。
莫思達同樣很驚訝憤怒,答郎長虹是去刺探突厥人的軍情的,怎麼就敢冒冒失失的去刺殺突厥大軍的主帥?雖然莫思達沒有打探來這次領兵而來的突厥將領是誰,但他知道,以突厥人的性格,這種挑釁的行爲他們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報復的,何況,這次突厥人本來就打算將契丹滅族。
這就等同於,答郎長虹送給了突厥人一個立刻出兵的藉口。
“答郎長虹向來穩重,我想他是不會做出這麼衝動的事吧?”
想了很久,莫思達還是有些不相信答郎長虹會主動去刺殺突厥主帥:“會不會是他潛入突厥人大營的時候被發現了,然後被突厥人圍攻殺死,突厥人再以此爲藉口對咱們發動進攻?”
“圍攻?”
摩會懊惱道:“你難道沒看到答郎長虹的屍體嗎?他身上只有一處致命傷!” шωш ●тt kдn ●¢〇
他回想起答郎長虹脖子上的傷口,一種恐懼開始心裡蔓延:“答郎長虹是咱們何大何部第一勇士,甚至可以說是咱們契丹八部的第一勇士,可是他卻被人刺穿了咽喉,身上沒有其他傷口,莫思達,難道你猜不到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
莫思達嘆了口氣道:“這次率領突厥狼騎的將領,是一個真正的勇士。”
“兵精,將勇”
摩會嘆道:“這次或許咱們何大何部,真的要遭受滅頂之災了。”
“我再去一次吧!”
莫思達咬了咬牙說道:“無論如何我也要見到那個突厥元帥,只要能阻止戰爭降臨咱們部族的頭上,就算是讓我匍匐他腳下,我也沒有什麼怨言。”
“不!”
摩會擺了擺手語氣淒涼的說道:“我是部族的領袖,這次,我自己去!”
出乎摩會的預料,他只帶着一個僕從到了突厥人的軍陣之後並沒有受到什麼刁難,當他表明自己想求見領軍元帥的時候,名叫柯察沁的萬人隊葉護告訴他,這次率領着部族而來的不是什麼元帥,而是偉大的黑刀可汗。
因爲摩會親自來了,所以柯察沁沒有再隱瞞什麼。
黑刀可汗?
摩會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所以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突厥王庭發生了叛亂,這是一支反出王庭的部族。不再尊奉始畢可汗的命令,也就是說,這是一支叛軍。可當摩會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非但沒有輕鬆下來,反而加的擔憂了。突厥王庭還會講一些道理,不至於做出太過分的事情來。可是一支叛軍就無法來按常理揣摩了,爲了搶奪一塊肥美的草場,屠滅一個部族對於叛軍來說似乎不算什麼。
“偉大的黑刀可汗是仁慈的,雖然你的部族武士潛入了可汗的大帳,但可汗知道這不一定就是出自你的授意,而且,以可汗的武藝,殺死一個行刺者簡直就好像拔下來一根野草那樣輕鬆。但可汗很憤怒,因爲你遲遲沒有來做出解釋。你以爲派來一個小人物可汗就能原諒你的罪行?”
柯察沁撇了撇嘴道:“我可以告訴你實情,可汗的命令是,如果太陽升到高處的時候你還沒有親自來請罪,那麼我將率領戰無不勝的狼騎將你的部族夷爲平地。”
摩會聽到這句話心裡緩和了一下,知道事情還沒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他連忙謙卑而摯誠的說道:“葉護,我就是來請罪的,請您幫我黑刀可汗面前說幾句好話,我和我的部族都會感念您的恩德。”
“好話?”
柯察沁冷笑道:“好話留着你自己去說吧,我現要做的僅僅是等着太陽升到高處而已。我喜歡戰爭,因爲每一次戰爭都會給我們帶來無數的牛羊,還有奴隸。我們一路向東而來,已經滅掉了十幾個部族,我喜歡用彎刀來說話。”
“葉護”
摩會請求道:“那麼請您帶我去見可汗。”
“你自己去吧,看到高的那面大旗了嗎,黑刀可汗就那裡,我祝福你太陽升到高處之前打動可汗,因爲我的彎刀已經等不及要去殺人了。祝你好運吧埃斤,雖然我並不喜歡你,也不喜歡你的部族。”
柯察沁冷冷笑了笑,然後轉身離去。
摩會看着高坡上飄揚着的大的那面旗幟,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沒有騎馬,而是帶着自己的隨從步行着走了過去。一邊走,摩會一邊心中祈禱着,希望能化解這次部族的危機。他不騎馬,不是因爲他不急,而是因爲他知道自己要表現的足夠謙卑才行,因爲這個時候,他是個弱者。
草原上,弱者,沒有資格高昂着頭縱馬馳騁。
高坡上那杆大旗的前面擺放着一張躺椅,躺椅的左側,插着那柄已經修好了的大黑傘,不得不說,葉懷袖的本事確實讓人讚歎。黑傘遮擋住了陽光,處於黑傘的陰影下不會感受到陽光的刺眼,所以躺椅上舒舒服服躺着的人似乎睡着了,而且睡的很香甜。
他的左右,各站着一個身材婀娜面容美麗的少女。一個揹負着一杆大鐵槍,另一個懷裡抱着一個狹長的木盒。
躺椅上睡着的是一個面容俊美清秀的少年,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
他的右手邊草地上,插着一柄無鞘的黑刀。
當看到那柄黑刀的時候,摩會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猛的跳了一下。他似乎覺得那黑刀上森寒冰冷的氣息很熟悉,可是自己卻明明沒有見過。他緩步走到那躺椅的不遠處,然後將右手放自己的心口上單膝跪了下去,用摯誠的語氣說道:“契丹人摩會,拜見可汗!”
那個俊美的少年卻沒有理會他,而是閉着眼微微側頭問身邊的少女道:“怎麼,太陽還沒有升到高的地方嗎?”
那少女點了點頭道:“所以這個人還活着。”
漢人!
摩會的心裡頓時翻江倒海一般炸開了鍋,他猛的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不可思議的看着那個俊美的少年,然後擡起頭看向那面飄揚的大旗。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驚恐不安,那少年緩緩躺椅上坐起來,打了個哈欠後緩緩的睜開眼看向摩會。
“你是漢人?漢人怎麼能成爲草原上的可汗?”
摩會的臉色變得加的難看,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問了這句話。但是他說出這句話之後就後悔了,因爲他忽然明白過來,無論是漢人還是突厥人,此時他面前的是一個強者。一個能左右他部族幾萬人生死的強者。他是一個漢人,可是他卻統帥着一個突厥部族!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摩會後悔自己會問出這樣一句蠢話。
“知道爲什麼我要等你來嗎?知道我爲什麼會選擇你作爲合作者嗎?”
李閒看着摩會笑了笑,語氣溫和的說道:“不是因爲你強大,也不是你有什麼讓我刮目相看的地方,僅僅是因爲我不想讓青青太難過,我總不能真的殺光了她所有的親人,那樣的話她會傷心的。”
“你是誰!”
摩會驚恐的問道:“你把青青怎麼了?!”
李閒緩緩搖了搖頭認真嚴肅的說道:“青青很好,所以你纔會有資格站我面前說話。哪怕你派了答郎長虹來行刺我,我依然給了你時間來解釋。”
摩會張了張嘴,還沒有說什麼就被李閒阻攔住:“你沒有什麼時間了,現你必須做出選擇,是臣服,還是抵抗。”
“當然,因爲青青的緣故,你選擇抵抗的話我也不會殺了你,還有你的妻子陳婉蓉,但是我會殺你的族人。因爲青青,我已經做出了大的讓步。摩會,現你來告訴我你的選擇,臣服,還是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