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竇二哥手下的陳隊正嗎?”
高天寶笑呵呵的站起來,走到牛進達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怎麼,莫非是竇二哥對你不好?怎麼就到了鉅野澤張大當家這裡了?”
他和牛進達面對面站着,沒人看到他對牛進達使了個眼色。
牛進達微微一怔,連忙抱拳施禮道:“早就應該先來拜訪七當家的,只是纔到了鉅野澤就被大當家派出去查了件事。七當家還請見諒,竇二哥待我恩重如山,小人怎麼敢背棄竇二哥?只是咱們高雞泊被官軍圍了,小人是來求張大當家發兵相救的。”
高天寶讚賞的看了牛進達一眼,笑着說道:“別急,我正和大當家的說這件事呢。高大哥被官軍圍了我心裡也急,不過你放心,張大當家高義,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高大哥陷於爲難而不顧。況且……高大哥是咱們北方綠林道的盟主,哪有盟主被官軍圍了下面的兄弟們見死不救的道理,是不是,大當家?”
高天寶轉過身,微笑着對張金稱說道。
張金稱臉色一變,笑了笑說道:“那是自然,高大哥是盟主,一方號令八方來援,咱們北方綠林道幾十萬兄弟自然不會坐視不管。老七啊,你放心,我這不是和大家商量一個穩妥的辦法嗎。你也知道,這次圍困高雞泊的不是清河郡的郡兵,而是實打實的府兵。咱們雖然不怕他們,可也不能貿然殺過去不是?若是中了府兵的埋伏非但救不出高大哥,還要折損了不少兄弟們的性命。”
高天寶連忙道:“大當家這是說的哪裡話,既然我到了鉅野澤已經和兄弟們喝過血酒,那就是生同生死同死的兄弟。我信不過大當家,還能信得過誰?”
張金稱皮笑肉不笑的應承了幾句,隨即對牛進達說道:“三七兄弟,你把高雞泊現的情況跟幾位當家的說說,咱們也好議一個穩妥的法子解了高大哥的圍。”
牛進達此時的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他雖然從真的陳三七嘴裡掏出來不少有用的東西,可真沒聽說高雞泊居然派了人來鉅野澤做七當家。當張金稱給他引薦的時候,他已經握緊了袖口裡藏着的匕首。心說這下壞了,我牛進達這條命看來是要扔鉅野澤裡了。不過既然要死也得死出個樣子了,找機會一刀捅死了張金稱再說。
他已經準備好了迎接死亡的來臨,甚至想到了自己一會兒死的時候會是怎麼一個方式,是一刀被人砍了腦袋,這樣比較痛快點。還是被人一刀捅進肚子裡?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刀肯定是死不了的,腸子流出來的樣子應該很難看吧?總之,千萬不能讓張金稱那廝剜了心去,那樣的話投胎下輩子還不是託生個沒良心的人?
初他以爲是張金稱終究還是看出了自己的破綻,所以纔會安排自己和高天寶相見,由高天寶這個高雞泊出來的人來點破自己,可他沒想到的是,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假,高天寶爲什麼要幫自己說話?
先不說牛進達是個假的陳三七,就是這陳三七也不過高雞泊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根本就不是竇建德的親兵隊正,高天寶既然是高士達派來鉅野澤的人,必然也是高雞泊的高層人物,沒道理不知道高雞泊二當家竇建德的親兵隊正是個什麼樣子吧?
雖然他想不通這裡面有什麼隱秘,但他知道高天寶不想讓自己死,起碼不想讓自己這麼快死,所以不管高天寶有什麼圖謀他必須把戲繼續演下去。
所以,聽張金稱說話後,牛進達還是認認真真的將高雞泊外面的情況都說了一遍。鉅野澤幾個當家的聽得面面相覷,有人的表情明顯的幸災樂禍,有人則是兔死狐悲,而有的人則是漠不關心,大部分人都是這種態度。
高天寶看着這些人的樣子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隨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低頭喝茶一言不發。
張金稱聽手下人嘰嘰喳喳的議論聽着心煩,拍了一下桌子大聲道:“都他孃的給我閉嘴,你們當着三七兄弟也不嫌丟人?咱們鉅野澤也和其他地方的兄弟一樣,既然尊了高大哥爲北方綠林道的盟主,咱們就不能見死不救!別人我不管,但咱們鉅野澤沒有不講義氣的人,所以那些沒用的話都他孃的給我少扯,說點實的!”
高天寶喝了口茶,眼神中閃過一絲蔑視。
張金稱看牛進達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隨即擺了擺手道:“三七兄弟你先下去吧,你放心,高大哥的事我不會不管的。”
牛進達連忙垂首道:“多謝大當家,小人先告退了。”
臨出門之前,牛進達分明看到高天寶對自己使了個眼色,卻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所以也沒多想就朝門外走了出去。還沒走到門口,高天寶忽然站起來說道:“三七兄弟,稍後到我寨子裡去一趟,我也想念高大哥了,你跟我詳細說說。”
說完他看了張金稱一眼道:“大當家,這不算壞了規矩吧?”
張金稱笑了笑道:“自然不算的,三七兄弟,既然七當家讓你過去敘舊,你稍後去一趟便是。”
牛進達連忙道:“小人遵命”
……
……
出了張金稱的聚義大廳,牛進達回到自己的住所後就將門關起來。爲了避嫌,他連手下飛虎密諜都沒有召集起來而是獨自一個人思着今天這奇怪的事。只是想了很久,他也沒想明白高天寶到底爲什麼要幫自己說謊。
算算時間估摸着張金稱他們那邊已經散了,牛進達深深的吸了口氣,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袖口裡藏了匕首毒藥準備去見高天寶。正想着出門應該先去打聽一下七當家的義字營什麼地方,畢竟這鉅野澤實太大,若是沒人指點自己肯定是找不到義字營澤裡什麼位置,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三七兄弟,屋裡嗎?”
牛進達心裡一緊,他聽出來正是高天寶的聲音。
他答應了一聲,連忙將房門打開,卻見高天寶帶着十幾個親兵就站門後。牛進達飛快的高天寶臉上掃了一眼,見高天寶一臉的笑意絲毫沒有什麼惡意。只是高天寶進來之後,他手下的親兵就已經將這小院子圍了起來,誰也進不來誰也出不去。
因爲牛進達已經被張金稱提拔爲旅率,按照規矩他鉅野澤是有資格住一個小小的獨院的。這鉅野澤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地方,張金稱手下包括戰兵和家人內的數萬人,放進千里鉅野澤內根本就佔不了多大的地方。
“七當家,小人正要去見您呢,您倒是自己先來了,快請進。只是這院子才接過來連點水都沒有,倒是怠慢七當家了。”
高天寶笑呵呵的說道:“我要是討茶喝,也就不來你這裡了。”
他也不客氣,舉步進了牛進達的房間。進門之後高天寶擺了擺手,示意親兵們守着門。牛進達心裡一邊算計着如何應付高天寶,一邊裝作拿抹布擦拭椅子。
“行了,這裡也沒有鉅野澤的人,你就不必再裝了。”
高天寶似乎並沒有什麼敵意,而是很隨意的椅子上坐下來。
Wшw ▲ttκǎ n ▲¢O 牛進達向後退了一步,握着袖口裡的匕首笑了笑道:“七當家這是什麼意思?”
高天寶擺了擺手道:“我沒惡意,如果我想揭穿你也不會等到現了。張金稱喜歡油炸人心下酒,聚義大廳裡我要是想害你,也就不會幫着你說話。之所以沒有讓你到我的寨子裡去而是我來找你,也是擔心有鉅野澤的人跟着。”
他看着牛進達道:“我認識你,不過你卻好像並不記得我了。”
牛進達怕這是高天寶詐自己的實話,所以依然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道:“小人實不知道七當家說的是什麼意思,還請七大家見諒。”
“燕山上的李大當家,還好嗎?”
高天寶忽然問了一句,讓牛進達眼皮猛的一跳。
“我都說了,我沒害你的心思。”
高天寶笑了笑道:“我是賀若大哥的人,當年鉅野澤一別,你們跟着李大當家去了燕山,我帶着兄弟護送着賀若大哥到了高雞泊。實想不到,咱們還有再見的機會。你來的時候我就見着你了,第一眼只是覺得眼熟,回想了很久纔想起你來。”
牛進達一怔,卻依然沒有鬆懈下來。
“既然七當家知道我的身份,爲什麼不張金稱面前點明?”
“因爲我和張金稱不是一路人,甚至可以說……我和竇建德也不是一路人。當年我護着賀若大哥到了高雞泊,賀若大哥被竇建德接去治傷,而我則跟了高大哥。本來以爲會安穩下來,誰想到竇建德那廝竟然害死了賀若大哥。我本想報仇,可高大哥待我也是不薄,我萬難下手。來鉅野澤,其實是高雞泊那些當家的誰都不願意來送死,所以纔會選到我頭上。”
他笑了笑道:“所以,起碼鉅野澤,咱們不是敵人。”
牛進達吸了口氣道:“七當家,有什麼話您就直說吧。”
高天寶猶豫了一下問道:“高雞泊真的被圍了?”
“真的。”
牛進達點了點頭道。
高天寶又問道:“真的是官軍?”
牛進達道:“真的是官軍,幾萬人的府兵那是假不了的,張大當家手下的人也看得仔細,騙不得人。”
高天寶搖了搖頭道:“你還是不信我。”
他站起來走到門口,看着天上高懸的明月說道:“我一直想,如果當初沒有護送賀若大哥去高雞泊而是跟你一樣,跟着李大當家去了燕山是不是就沒有這麼多苦楚了。牛兄弟,我依稀還記得你的名字,我既然能叫出來,你應該知道我之前的話沒有說謊。我只是想問明一件事,你既然出現鉅野澤,是不是……李大當家要對張金稱下手?”
牛進達想了想,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道:“我們大當家知道賀若大哥已經死了,所以這個仇一定要報。先對付張金稱,再殺竇建德,一個都跑不了!”
這也便是牛進達,回答的滴水不露。而且他察言觀色,猜測這高天寶和賀若重山的交情必然不淺。所以,他纔會將給賀若重山報仇放前面。
“那就好!”
高天寶笑着說道:“竇建德是高大哥的人,我不好下手,但這張金稱,我也早就想殺了他。李大當家若是想動手的話,我願做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