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大約三千人的精騎從唐軍大營中浪潮一般涌出來,還沒出大營騎兵就開始加速,每人雙騎,看樣子竟是抱着不惜馬力的態度,有此可見這支人馬行程必然不近,隊伍最前面的大旗寫的是個韓字,士兵們立刻就猜到這次領兵出營的是榮武將軍韓世鄂,雖然此人投秦王時日不多,但秦王對其極爲重用。
守門當值的士兵盡職盡責的想攔下來請韓世鄂出示秦王調兵令牌,卻被韓世鄂的親兵一馬鞭抽得翻滾出去。
“緊急軍情,耽誤大軍出營者斬!”
打人的親兵吼了一嗓子,那些按刀準備攔截的唐軍士兵愣了一下就被騎兵們撞開,三千精騎一條狂龍一般出了大營,朝着西北方向疾馳而去。捱了打的士兵大怒,連忙去找校尉請示,跑到校尉所在的時候,卻見秦王心腹武賁將軍李靖正低聲和那校尉說着什麼,那校尉連連點頭。
“大人,韓世鄂將軍領兵闖營而出,犯了秦王軍法!”
臉還淌着血的士兵大聲道。
那校尉臉色勃然一變,怒道:“韓將軍奉了秦王命令處置緊急軍情,事出突然,哪裡顧得出示令牌,你回去繼續守着營門,不需再多說什麼!”
“可……”
那士兵張了張嘴,就被李靖擺手打斷。李靖一臉和善的笑着走到那士兵身前,從袖口裡摸出一塊手帕遞給他道:“先把臉的血擦了,一會兒我派人領你到軍醫那裡,讓他盡心給你治一治,這臉的傷可是非比尋常,若是不仔細的用藥說不得會留下疤痕,看你年紀也只十七八歲可是還沒討婆娘?萬一破了相那就是罪過了。”
“另外,你做的對!”
李靖溫和的說道:“身爲守門當值的軍兵,自然要按軍法辦事。韓世鄂將軍再急着出門也應該出示令牌,這件事我剛纔看到了,稍後我會親自向秦王提起,你秉公辦事,我也會記着。一會兒用完了藥你去找孫主薄領二十兩銀子,我會知會孫主薄一聲。”
“謝……”
士兵剛要說謝謝,又被李靖打斷:“謝什麼,你做分內事,維護秦王軍法理應受賞,去,我讓親兵帶你先去治傷。”
李靖擺了擺手,回身的時候眼神在那校尉臉色掃過。這一眼看似平淡,可眼神中陰寒將那校尉嚇得顫抖了一下。
“處事要公正,你是校尉,手下管三百甲士,若是行事不公不依軍律如何能讓士兵信服?自己去軍法處領五軍棍。&&”
“喏!”
那校尉垂首應了一聲,不敢擡頭看李靖的眼睛。
李靖看着遠處消散的煙塵,看着唐軍大旗消失在地平線,他的眉宇間閃過一絲擔憂之色,他在心裡苦笑了一聲,心說秦王啊秦王,你還是太過心急了些。我勸你多次不要急着對長孫無忌動手,你偏偏不聽,我只好去安排。這安排本來是萬無一失的,可你偏偏又將長孫順德找來,你若是想質問他便質問他,何必提及派兵去殺長孫無忌的事?
你這心性還是太過虛浮急躁,這件事你若是不提,長孫順德難道敢懷疑到你身,可你覺得長孫順德背叛了你,所以你要報復,既然是報復自然要說出來,不然怎麼能解的了氣?現在可倒好,長孫順德搬出來陛下,你的一切報復和怨氣都不過是個笑話,現在長孫順德翻出了手裡最後一張牌,你又能如何收場?剛纔我接連示意就此除了長孫順德,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還不如索性做絕。長孫家三個都死了,陛下沒有證據能怎麼樣?
畏首畏尾……你能成的了什麼大事?我將一生前程都寄在你身,你怎麼能如此讓我失望?
一切的陰謀,算計,手段,在陛下面前,都不過是一隻有些許惱人的蚊蟲罷了,陛下隨便揮一揮衣袖便能將蟲子拍死……秦王,你若是想不被拍死,那就只能不做蚊蟲,而做虎豹!
他轉身往大帳中走去,想起之前秦王李世民的交代,他搖了搖頭在心裡嘆道,你之前做足了惡人,這會卻又去做善人,難道還能落個好處?
本來長孫順德是被陛下逼過去的,他不情不願,心裡說不定還念着你,到了太子那邊反而能幫到你。可現在倒好,長孫順德對你徹底死了心,難道他就不敢在陛下面前說什麼?秦王……你以爲奪嫡這種事,是小孩子過家家?
他越想越覺得惱火,臉色也越來越差。他走回大帳的時候,那支三千人的精騎已經衝出去很遠。領兵的韓世鄂一臉陰沉,不時回頭看一眼縱馬緊緊跟在自己身邊的長孫順德,鐵盔下,兩縷花白的頭髮隨風飄擺,顯得格外蒼涼醒目。韓世鄂在心裡嘆了口氣,看向長孫順德的目光中都是憐憫和同情。
……
……
文刖是個極喜歡錶現自己的人,否則也不會將他用的兵器都做的那般大。也許正是因爲他沒有,所以更喜歡大氣磅礴的甚至霸氣的東西。無論是他的大黑傘,還是他的大鐵槍,都顯得極雄性極霸氣。
而不爲人知的是,他的大鐵槍其實不過是他的一個刀鞘罷了。在沂水的時候,雖然葉翻雲,葉覆雨,劉黑闥再加葉懷袖幾個人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手,但還是逼得他拔了刀。人們這才知道大鐵槍中另有玄機。
那柄刀子被毀了,但大鐵槍還在。
這槍在文刖手裡的時候霸氣凜然,等到了李閒的手裡這霸氣則不知道翻了幾倍。原因無他,文刖沒有,李閒有。
大鐵槍太沉重,便是一般的壯漢舞起來也頗吃力,更別說一擲二十幾米,非但將人穿透還將堅固的青石板戳出一個洞,在那洞四周,青石板佈滿了蜘蛛網般的裂紋。
一匹極雄駿的大黑馬竟然直接從破碎的院門躍了過來,馬背的俊朗男子也沒有穿甲,身披着的黑色大氅呼啦啦隨風抖動,大鐵槍就是在戰馬躍過院門的時候凌空擲出來的。
大黑馬平穩的落地,驕傲的打了一個響鼻。
李閒從大黑馬一躍而下,手裡已經擎了那柄聞名天下的黑刀。這刀與制式橫刀的款式相差無幾,卻要長出最少三分之一,也要寬不少。那麼長的刀鋒,臂展若是小一些的人便是將黑刀出鞘都有些艱難。
李閒單手持刀,闊步走向跌倒在地的長孫無忌。在他身後,那本就破碎的院門轟然一聲崩碎,身高超過兩米的雄闊海手持陌刀緊跟着大步走了進來。院門外面,能看到大隊身穿紅色戰甲,披着大紅色披風的輕甲騎兵在來回飛馳,靠着速度和手裡的連弩不斷的獵殺着李世民裂虎營的親兵,那張牀子弩,更是被掀翻在地。
李閒一把將長孫無忌拉了起來,看了他一眼隨即皺了皺眉:“傷了?”
長孫無忌看到李閒,隨即鬆了一口氣,之前強撐着的身子驟然一軟,就連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何止是傷了,離死也沒多遠了。”
“着急死就一邊死去,不急着死就找地方坐下來等着。”
李閒讓身後跟來的軍稽衛扶着他,然後繼續往前走去。伏倒在地的長孫無垢看着那俊朗男子大踏步的向自己走來,眼神竟是一陣恍惚。依稀中,她似乎又看到了在遼水東岸那個揮刀殺人的少年,又看到了那個在高句麗軍中往來如入無人之境的英雄。
她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讓李閒將自己拉起來。
可她卻發現,那黑袍男子竟然在自己身邊大步走了過去,竟是一眼都沒看自己,她的手伸在半空中略顯尷尬。
從後院翻進來的裂虎營親兵此時有些慌亂,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長孫無忌竟然還有救兵來。外圍已經被軍稽處的緹騎圍了,這會再想殺出去顯然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是很快,他們便恢復了冷靜,他們都是李世民自萬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兵士,都知道在逆境中越是慌亂死的越快的道理。
很快,院子裡的一百多名裂虎營親兵便快速的集結列陣,在校尉的帶領下,組成了一個錐形陣朝着院門方向衝了過來。這錐形陣最前面便是那個武藝高強的校尉,以他爲錐子鋒利的尖。
可惜的是,這足夠尖銳的錐形陣卻撞不開那柄黑刀。武藝精湛的校尉,一刀都沒攔住就被李閒將半邊肩膀卸了去,那一柄黑刀下翻飛,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竟是一個人迎着一百多人的錐形陣殺了進去。
“主公慢些!”
後面的雄闊海大聲喊着,一刀將一個裂虎營親兵直接撕成兩片。在血霧爆開中,他大步向前追向李閒,可李閒殺人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快到他拼盡全力的追,能追李閒步伐的時候,李閒竟然已經極爲囂張的一個人將一百多人的錐形陣殺了一個對穿,在他身後,丟下了一地的殘肢斷臂。
後面心膽俱裂的裂虎營親兵被雄闊海和涌來的軍稽衛殺死,李閒笑着將黑刀入鞘,隨手拋給追過來的凰鸞,他一邊往回走一邊大笑着說了一個字。
“爽!”
他確實很爽,自從晉位燕王之後,他便是再想親自陣殺敵也成了奢求,不管領兵與誰作戰,他手下將領們是萬萬不敢讓燕王親自陣的,手下燕王身份已經不比從前,再者,若是杜如晦爲首的那一衆文官知道了,誰也受不了杜如晦那張能誅心的嘴。便是李閒自不敢和杜如晦辯理,文人的嘴如武將的刀,而杜如晦的刀顯然也是極霸氣的。
他很爽,長孫無忌此時感覺也很爽。
他靠着牆根坐下來,看着那個暢快大笑的俊美男子笑着搖了搖頭自語道:“你這個瘋子,變態!難道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身份?燕王若是有一點差池,可不僅僅是燕雲寨地震一般,便是整個天下格局都會變一變,你竟然還喊爽……不過話說回來,這感覺確實……他孃的很爽啊。”
就在這時候,忽然遠處有人縱馬而來,一邊飛馳一邊大聲道:“真他孃的不爽,怎麼我纔來人就被殺絕了?”
一個黑臉大漢,騎特勒驃,持一條長槊,一臉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