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舊年 三十三 都市言情 大衆 網
好不容易散了席,小七沒跟他們去鬧洞房,早早回了自己屋裡。
屋子裡不知何時多了個花瓶,裝滿了一瓶牡丹。佈置喜堂的物品皆是小七一手安排,這花卻不是他要人擺進屋裡的。
小七頹然坐在凳上,對着簇簇怒放的繁花,卻沒心思去看。
事情沒那麼容易了結。
在大堂算是過去了,林家要面子。可大公子心裡怎麼想的呢?
他在堂上說的“如今他是我林家阿七。”
如今…如今……這話聽來,難道他是知道的?何時知道的?在醉紅院時見過的只有鐵扇書生,是他告訴大公子的?
不,不對!鐵扇書生何等風流人物,隔了幾年都認不得了,更別提自己那麼平庸,誰會記得住呢?況且他若是知道了,又怎麼還會這般待自己?
又或者是在其他哪處看見過他?還是他查過自己底細?那又查到了些什麼?
又或者他原本是不知道的,今日才…那會不會因此……
這些個疑問從在前堂時便一直繞在小七心裡,翻來覆去,糾纏不休揮之不去。
他或許能裝作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可又怎能不在意大公子所想?
留給小七暗自猜測煩惱的時間並不長,但聽吱呀一聲,大公子回來了。
小七背對着,臉僵了僵,沒敢轉過去看他。
大公子見他背影,垂眼略一思索,即問:“牡丹合意麼?”
小七不語。
大公子皺了皺眉,又問:“你不高興?”
小七咬住下脣,依舊垂首不語。
大公子嘆了聲氣,轉到小七跟前,撫上嘴脣,把它從牙齒下掰開,接着又問:“你也想拜堂?”
小七本以爲他會問醉紅院那事,沒料到他不僅一句沒提,還突然說起這個來,訝異的擡起了頭。
“從清早你就一臉羨慕。”
“大公子……”這人對自己體貼入微,這點小事也看在眼裡,小七不由得心內感動。
“若你喜歡,我們可稟明父母……”
“大公子,我……”可該來的躲不過,這等事,與其藏着掖着,還不如早些當面仔細剖開,痛一時好過痛一世。
“其實也沒什麼不妥,二弟剛辦過喜事賓客還未走遠……”
“我們……以前見過麼?”小七定了定心,問道。大公子顧左右而言他,那隻好自己來開這個頭。
林大公子的反應出乎意料,倒像是他做了什麼虧心事不願提起,眼神忽然遊離起來,支支吾吾的嗯了聲。
“在…在哪兒見的?”這句話小七問得小心翼翼,心內忐忑不安,生怕大公子說出那三個字來。
可他猶豫了半天,說出的依然是那三個字:“……醉紅院”,而且還不止:“鳳棲樓,還有……”
話沒說完,響起幾聲敲門聲來。
大公子如釋重負,立即轉身去開門。小七獨自震驚。
他果真都知道!
聽他說的幾個地點,小七艱難在記憶裡勾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
年月已久,早已記不得面容,但卻實實在在有那麼一回事……七年前,醉紅院那羣江湖客裡的黑衣人,四年前,鳳棲樓着黑緞大袍一言不發的商人……原來自己那些不堪的樣子,早被他看了去!
小七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大公子竟不嫌棄他!甚至連提都沒提過一次。如今說出來,還那般的顧忌着怕傷了自己。
這人……他到底是遇到個什麼樣的人?
小七一時難過,難過自己最不恥過往都被最不願知道的人看了去,一時又覺得慶幸,慶幸自己能開那個竅,慶幸那日在水榭走廊伸出了手。
這邊心湖還未平靜,那邊鐵扇書生拖着萬般不願的裘房玉進了外室,又扔下塊大石。
“房玉年幼頑劣,在下代他給林兄賠禮了。”鐵扇書生說罷,向大公子行了一禮:“都怪在下教導不嚴,近日在路上聽這小孽障說起才知當年還有此事。”
大公子還未開口,但聽房玉道:
“賠什麼禮?他自找的!還有,誰要你教導了?你也成了他這般的老古板麼?!”
“房玉!休得胡說,還不給林兄道歉!”
鐵扇書生斥責,那房玉卻理也不理,徑自哼了一聲把頭甩了開去:“我哪有胡說?”
“你可知你那日任性胡爲,非但有損林兄清譽,還讓那小二平白受辱?”
“受什麼辱?你沒見他倆好得跟蜜似的?你不是也說了嘛,那小二原本就是個小倌,給男人解解藥性有個什麼大不了的?還沒讓他請媒人酒呢!”
鐵扇書生被他辯得說不出話來,半響才道:“總之今日你必得向林兄道歉!”
房玉卻偏不遂他,兩人就這般僵持不下。
大公子臉上難堪之極,心裡惦記着內室的小七,又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小七至內室走了出來,鐵扇書生見他神色不對,便拉了裘房玉告辭。
房玉被拖着往外走,還猶自嚷嚷:“瞧吧,都睡一起了!可不是該請媒人酒麼?”說罷還拋個笑臉給小七,滿是寫着讓你得了好處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