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太醫不敢多想,拿出了獨家秘方的清玉膏輕輕塗在江落落右邊的臉上,只覺得一陣藥草香,江落落明顯感到一陣涼幽幽,立即緩解了開頭臉頰上的灼痛。
其實這樣的小問題,江落落自己也會治,但這個節骨眼,自然是要父皇出面了。
“鄭爺爺,謝謝您,落兒身上沒什麼好東西,不過這副金針是我大哥給我找來的,據說當年是樑醫聖的師傅,也就是醫仙謝秋雲的貼身之物,送給您,聊表謝意吧。”江落落如今只對醫術精湛的人感興趣,也有極大的交好之意。
鄭太醫的臉上除了吃驚還是吃驚:“公主,您怎麼……”
江落落笑道:“這東西,自然是在鄭爺爺手裡有更多的機會用纔是。我,也許只能活到中秋前後,所以,”江落落不顧臉上敷着藥,眉眼彎彎地笑着:“當然是給鄭爺爺了,我才覺得不浪費呀,萬一將來我爹爹有個頭疼腦熱的,還請鄭爺爺多多幫忙。”
鄭全聽到這幾句話,心裡一震,但還是溫和地拱了拱手:“公主,您真是不一樣了。國師大人,眉頭的結應該能展開了。”眉上結解開,但心裡是不是更會鎖上結了呢?
江落落沒有說話,只是溫順地垂着眼簾,那模樣,很象一隻可愛的小貓咪,鄭全想到了家裡乖巧的小孫女。宮裡頭這些破爛事,作爲一個太醫院的人來說,已是司空見慣之事,低聲告退便走了出去。
睏意襲來,江落落直接在小榻上蜷着睡着了。
舜帝與國師走進偏殿,就看到佩廬守着榻邊的江落落,她以手臂做枕,側身向外,小小的身體蜷縮着,臉上還敷着厚厚的藥膏,國師心疼的摸了摸裸露在外的小手,見是暖和的,才放下心來。
舜帝阻止了佩廬的行禮,“太醫怎麼說?”
佩廬低頭說道:“鄭太醫說姑娘臉上只是普通的淤傷,已上了藥,還將這瓶清玉膏給了我們姑娘。”
聽到低低的說話聲,江落落醒了過來,“咦?爸爸,你怎麼在這兒?父皇,您也來啦?”感覺到臉上的異常,江落落立即說道:“鄭爺爺給我上了藥,現在不痛了,父皇不用擔心。”
頓了頓又笑道:“落兒這樣子,還是不要去宮宴上了,免得被人看了笑話,丟父皇的臉面。”不去宮宴,那就是一個人一直待在偏殿?爲什麼會搞成這樣?
想到此舜帝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落兒總是委屈自己,以前頭腦不好使,被欺負了只會身上留傷但卻說不明白原因,也說不清楚是誰害的,如今頭腦清明還是受到如此對待,那就值得深思玩味了。
“啓稟皇上,宴會時間到了,皇后娘娘命內侍王公公來催。”禁衛首領王信同進殿來稟報。
江落落眸間閃過一絲暗芒,皇后?舜帝正欲開口,江落落跑上前去抱着舜帝的手,小聲說道:“父皇,落兒就待在此地好了。”
舜帝輕輕托起江落落的小臉,見她不安中帶着畏怯,舜帝笑道:“落兒不怕,有父皇在。”
“跟父皇一起去吧。待會兒就坐在皇后身邊,嗯?”舜帝慈愛地點了點江落落的小鼻子,江落落立即小鼻子皺了皺。
“走吧。”舜帝一邊拉上江落落,一邊對國師禮貌地伸了手,作了請的姿勢,江落落還是第一次看清楚舜帝對自己的父親這麼尊敬。
走到宮宴現場,裡面已經坐滿了人,見江落落是由舜帝牽着小手從偏殿走出來,秦貴妃臉色變了變。
皇后鄔雅裕笑着招手道:“落兒,到母后這兒來。快過來。”
落兒擡起頭望着舜帝,舜帝把手一送,“去母后那兒吧。”
“別淘氣啊。”是父親江抑之的聲音在提醒。
“哎,知道啦!”江落落向皇后身邊過去,特地繞了很大的一個圈避開秦貴妃,在場所有人都見到了這個微妙的情景。
皇后是戶部尚書鄔潛奏的嫡長女,儀態萬方,端莊凝重,的確是母儀天下的範兒,但三年後就會死於宮變,一杯劇毒鳩酒,使她香消玉殞,這種事,絕不能發生。
江落落捏緊了拳頭。
“還疼嗎?落兒?”皇后的語調略帶了些擔憂,這是發自內心的擔憂,而不是虛假的。
擡起頭,看到了一張與艾肯夫人七分相似的臉,啊!“艾肯夫人!”
皇后欣喜地說:“落兒見到母妃的妹妹了?”
江落落點了點頭,笑着說:“她很好,生了兒子,我還抱了一下,很可愛,才兩個月,還會吐泡泡。”
皇后笑起來,“是嘛?淘氣嗎?真想看看這孩子長什麼樣子。”
江落落擡起頭道:“那落兒回頭畫給母妃看,他是人精呢,揪着我大哥的貼身玉佩不放,那塊玉佩還是西齊帝尊賞賜的。這麼小就懂得好東西要抓住不放了。”
皇后被說得心情大好,不由得摸了摸江落落的頭,“落兒不傻了,真好啊!母妃有個乖女兒,心裡高興得很呢。”
江落落忽然想起在霧積時艾肯曾說:“銀玲公主,您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否則那個人一定不會饒了我。”如此說來,艾肯夫婦畏懼的,應該就是東越皇后了。
由此看來,小時候艾肯夫人抱過她也就說得通了,皇后的妹妹抱一抱,很正常的機會。
但是皇后這麼端莊明豔,光彩照人,一點也不象會讓人害怕的呀。江落落胡思亂想着。
“你如今不傻了,還會受欺嗎?”皇后突然輕聲發問。
江落落怔了一下,笑道:“受欺也不是壞事呀。”眉間冷了下來,對於一個活不了幾天的小姑娘,由她去吧,這話江落落沒有說出來,也沒必要講。
再看秦貴妃,氣數也差不多了。江落落見秦貴妃的目光投到她身上,二人目光一觸,江落落朝她展開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知道爲什麼見到江落落那樣微笑的秦貴妃心頭一突,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從十來歲的少女臉上出現這樣的笑容,秦貴妃是不知道怎麼纔好。
晚宴開始了,舜帝向遠道而來的南宮越程、上官頊雲和南韶二皇子表示歡迎,他們與東越的皇子們坐在一起,應該是晚宴的聚焦之點。
宴席上最年輕的皇親貴胄,他們個個玉冠華袍,神采飄逸,是無數閨中小姐的夢中郎君,自進殿起,便承受着各方投來含情脈脈眼神和火辣辣的目光。
東越未婚貴族小姐,也就只有這樣的場合,才能公開有堂而皇之的理由去相看,而無須避諱。
江落落髮現,她的大哥南宮越程似乎是衆多女子集中的焦點,但大哥就象沒感覺似的,只顧與身邊的上官頊雲聊天,或者就對鄰桌的二皇子舉杯示意。
“妖孽啊!”江落落輕聲感嘆着。
江落落轉頭忽然看見端木幽幽坐在離皇后席不遠的地方,正在探頭看她,與江落落目光一觸,幽幽伸出手掌朝她搖了搖,江落落也朝她笑笑,搖了搖手。
“落兒可是見到好友了?”皇后笑着問道。
江落落嗯了一聲:“是端木幽幽,在落兒記憶中,她是爲數不多對落兒很友善的人,並沒有因爲落兒是呆傻的就欺負。”
皇后笑了笑,又撫了撫江落落的頭髮,“那去跟她坐一塊兒吧,你們同齡人,總有得聊。”
江落落望着皇后,見皇后滿臉微笑,一點不象介意的樣子,抱着皇后在她臉上“叭”親了一下,說道:“落兒最喜歡母后了!”說着便蹦蹦跳跳跑到幽幽身邊去。
皇后被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愣了一下,又笑着搖了搖頭。
江落落走到幽幽跟前坐了下來,早有宮娥送來了杯碟碗筷等。江落落擡起頭,見南宮越程的目光正追隨自己,便拿起旁邊幽幽的酒杯,向他示意。
沒想到,對面的二皇子、四皇子、上官頊雲還有南韶二皇子等,紛紛舉杯向她示意。江落落心情大好,笑容也大了些,完全忘記自己臉上還敷着膏藥。
這時一個不諧調的嬌聲傳了過來:“端木幽幽,沒想到一個剛湊過來的小丫頭也這般厲害,惹得衆位皇子競相舉杯示意,可是將你給比得一文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