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走進秀之園,這裡已到邊鎮,屬於北堅、狄夷與西齊的交界處,秀之園的掌櫃中等身材,相貌平常,腰板挺直,眼神明亮,這樣的人,做生意看上去精明可信。
“客官,您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小二殷勤地上來招呼,這會子,已到下午未時,店裡還比較冷清,江彬拱手道:“我姓江。”
小二愣了一下,“客官請隨小的來,”江彬沒有說話,跟着小二走進了二樓雅間,“客官請在此稍待。”小二給他倒了杯茶說道:“小的讓掌櫃的來。”江彬點了下頭,小二立即將毛巾拿了,走出了屋順道帶上了門。
不一會兒,坐在櫃檯算帳的掌櫃進了門,先跟江彬行了禮道:“小的是這家秀之園的掌櫃鄧繼農。不知您怎麼稱呼?”
江彬還禮道:“在下姓江名彬,是東越國師府的侍衛首領,奉銀玲公主之命辦差,途經此地,的確是來打擾的。對了,公主有封信託我帶來,她說只要進了秀之園便將這個錦囊交給掌櫃的。”
鄧繼農接過密封的錦囊,便命小二送一壺酒和一斤滷牛肉和菜蔬上來,江彬忙道:“無需太破費,隨便兩樣小菜能填肚子即可。”
鄧掌櫃勸道:“小的在此當掌櫃有四個多月了,江家還是第一次派人上門,讓小的也儘儘地主之誼,只是江護衛公幹在身,小的也不敢多多勸酒,只是小小心意而已,江護衛不必推辭。”
說着便拱手告辭自到樓下去了,不一會兒,那小二上了樓,把食物送上了雅間,低聲說道:“江護衛,您是有尾巴了,門外兩個人在盯梢,看樣子,象是西齊過來的。”
江彬一怔,一把揪住小二前襟:“你是怎麼知道的?莫非你與他們是一夥兒的?”
那小二慌忙說道:“江護衛饒命,小的不是奸細,這兒是西齊往別國的最後一處,雖然每日裡來往人有許多,可哪些是初來的,哪些是已在此地待了些日子,小的都分辯得出,因爲小的看過的臉從來不會忘記。”
江彬聽後,便鬆了手,那小二整理了一下衣服道:“能進秀之園,都是經過掌櫃暗中考覈過的,小的決不是吃裡扒外的不入流之輩。
誤會了他人的江彬覺得不好意思,從腰間取出了一錠銀兩,塞給那小二,小二慌忙推卻,江彬說道:“剛纔是我做得不對,這五兩銀子雖然不多,但是若真是不放在心上就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心難安。再着,那兩根尾巴,恐怕還是得請你幫忙。還不知小哥怎麼稱呼?”
小二忙道:“小的姓李,家裡排行老四,江護衛喚小的四兒就成。”
“好,四兒,你看那門口的兩個……”
“江護衛,我讓廚娘去兇他們一頓吧。”四兒眼珠轉了珠,出了這麼一個主意。
江彬還以爲四兒會出個什麼好主意,忽然聽到他說讓廚娘去兇一頓,不禁失笑,這算什麼好主意?大約是看出江彬的所思所想,四兒笑道:“江護衛有所不知,我們這兒的廚娘,四鄉八里沒有不知道的,她是李寡婦,女兒有疾,爲了給孩子治病,這才拋頭露面在我們秀之園幹活,還是古賀掌櫃親自安排的,自她男人去了以後,她就十分兇悍,撒渾使潑的時候,別說是人,就是隻雞,那都不敢出頭的。”
聽到四兒這麼形容李寡婦,江彬覺得十分好笑,點點頭,那四兒將銀兩往懷裡一揣便下了樓,不一會兒,李寡婦就拿着菜刀出了秀之園,先就一把爛菜葉砸在那倆在秀之園正對面喝茶的兩個壯年男子。接着就是罵,罵天罵地罵祖宗,暢所欲罵,淋漓盡致,罵得兩個男子張口結舌,啥都說不出來,罵得連他們自己都相信是偷了李寡婦屋裡的那二十兩雪花銀了。罵得連江彬都深信這倆尾巴是入室行竊之賊了。
沒多久,這兩倒黴蛋兒灰溜溜地離開了,因爲圍觀的人實在太多太多,對於他們來講,爲公衆所識,自然是不再適合做盯梢的事。
鄧繼農走上雅間來時,江彬正在打開一條縫的窗前饒有興致地瞧着樓下的鬧劇,見鄧繼農進來,江彬關了窗笑道:“四兒的主意真不錯!”
鄧繼農道:“主子的吩咐,小的已爛熟於心,明早委屈江護衛藏身於我們去進貨的馬車上出城,您只要從北山,翻過兩座山,便是順東王的屯兵之地,邊鎮十分狹長,不適合大軍進來,所以才免了戰火,那邊的一路啊,唉!北那幾十里地兒,幾乎都見不着人啦!還有,這些鹽還得麻煩江護衛帶上,那帶鬧鹽慌鬧得厲害,小的看看明晚還能不能再撐過來些。”
江彬點頭答應,於是在秀之園休憩一夜,第二日天還沒亮,江彬便收拾停當,喬裝出了門,那趕車的大爺將馬車一直拉到北山腳下,才停住,“您啊,順這條道,一直上到半山腰,那兒有三塊並排圓溜溜的冬瓜大小的石頭,見了那石頭往右邊看,樹腳下有標記,跟着那個標記走,翻過兩座山頭,就能看見順東王的兵營地。山路並不好走,您啊,可要多加小心!”
江彬拿出身上的碎銀給了趕車大爺,但人家堅持不收,江彬只得作罷,將包裹往身上一拴便用輕功直接上了山,待到半山腰,果然見到那三塊圓溜溜的冬瓜大石頭,順着標記一路狂奔,到下午自山頭望去,見山下是空曠平地,官兵營帳列得整整齊齊,順東王徽號的旗子隨風微微飄展着,山下馬嘶兵喧,馬上要到飯點了,正想往山下走,冷不防一張大網從天而降,把他網了個正着。
原本想掙扎着出來,但見從周邊跑了來的兵丁裝束,一看就是上官頊儀的親兵,江彬便老老實實受縛,被搜去了書信,錦囊,刀劍和銀兩等物,被送到了上官頊儀跟前。
上官頊儀並不認識江彬,因此並不敢確定他是什麼人,因此說道:“你,擡起頭來。”
江彬擡起頭見到了一身銀甲戰袍的上官頊儀,鬢如刀裁,眉如墨畫,一雙桃花眼微帶着邪氣加上他一身戎裝,更添了幾分冷凜之氣,“好俊的王爺!”
只是愣了愣神,江彬便說道:“小的叫江彬,是東越國師府的侍衛首領,奉銀玲公主之命給順東小王爺拿來書信和藥囊,另外還有……”說着眼睛看了看上官頊儀身後的兩位中年將軍,“你們都先下去吧。對了,給他鬆綁。”上官頊儀吩咐小卒,同時命人去倒茶來。
被鬆綁的江彬順勢站了起來,待帳內無人,江彬解開腰帶,從腰帶內側取出了江落落的密信,而被收繳的書信卻是錢絮兒寫給他的,一看到那支他以前送給錢絮兒的白玉如意簪,上官頊儀便以對江彬少了幾分戒備之意。
看了江落落的密信,上官頊儀試着運氣,果然在丹田之處有一股吸力,似乎把他的內力要源源不斷吸走的意思,上官頊儀頓時驚駭。自己視爲手足那兩名信得過的將軍,竟然是北堅探子!不由火從心起,但數年軍旋生涯,已能使他喜怒不形於色。從江彬手中,接過了一粒解毒藥丸服了下去,另三粒便隨身攜帶。
江彬對上官頊儀說明軍中的鹽荒因爲秀之園的大力支持而有所改善,上官頊儀朝帳外喚了聲:“長德!”
“屬下在!”走進來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上官頊儀對江彬說道:“這是我的親兵,叫顏長德,今晚就請你們安排接鹽之事。”
“屬下尊命!”顏長德望向江彬,只要鹽荒解決,那麼,與狄夷賊人的一場大仗就不會有問題了!
江彬與顏長德在山頭蹲到半夜,果然見到十幾人揹着半大的麻袋無聲無息地走上前來,江彬仔細一看,竟是四兒!
“江護衛!奉鄧掌櫃之命,送鹽來了!”四兒不敢大聲,但還是將事情說清楚,江彬非常感激,說要送他們回去,四兒擺擺手道:“江護衛不必麻煩了,鄧掌櫃有交待,下山的時候,一人背一捆柴!”
一人一捆柴,這倒是好主意。江彬也沒有再執意相送,顏長德安排的小隊親兵將鹽運到了上官頊儀的寢帳裡。想了想,把身上的清心藥囊取了一隻下來道:“小王爺,這是公主在小的走之前才做的,怕有人使下三濫的迷藥,使這個聞一聞多半就不會有事了。”上官頊儀不解地接過清心藥囊,一下那藥囊下,居然有個“絮”字,不禁感慨江落落的心細如髮。
江落落的信中寫得很清楚,敵人會在幾時突襲,此地是西齊與狄夷邊境,據探報,對方的營帳離他們不過二百里地。隨時都有可能夜襲或突襲,而他們能依託的,無非就是離營帳不足二里地的一條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