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宮娥正收碗筷,便聽見門外恭敬的請安聲,古善瑤怔了下,從桌前起身,看都沒看門外來人,起身坐到軟榻上。 玄玉見槐漓進來,眸光復雜藏着點憤憤看了他一眼,轉身出去了。
槐漓見她靠在軟榻上奄奄的,一雙美眸半垂着安靜的看着手中的經卷,心中說不出的煩悶,因爲他的大意讓薎重傷了古一,她便如此不待見他嗎?
古善瑤一手端着經卷隨意的翻了翻,她能感受到從他進來目光便緊黏在她身上,本想清淨片刻,奈何於他的灼灼目光,看的她渾身都覺得不對勁。
可她又不想再跟他有什麼牽扯,不動聲色的往窗邊靠了靠別開他的目光。
屋裡分外靜謐,安靜的有些詭異的氣氛流轉在兩人之間。
終是耐不住她的清冷,槐漓輕咳了兩聲,緩解尷尬。
古善瑤被他故意的咳嗽打斷悠遠的思緒,拉回視線落在手中的經卷上。
“祭春大典快到了,你要隨我同去祭壇。”槐漓低沉的聲音如許,墨眸涌動着莫名的情緒望着她。
古善瑤垂着頭只輕“恩”了一聲,便再無聲音。
又一刻死寂的沉默。
槐漓微蹙了蹙眉,“你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儘管讓他們去辦。”
女子玉指輕輕翻動着經卷,細微的竹簡碰撞聲落在兩人耳中,又是輕“恩”,眉目間一絲情緒也沒有,彷彿方纔他聽到的聲音不過是他的幻覺。
“古善瑤?你……你不熟悉祭禮,今日我先帶你去祭壇。”槐漓憋了半晌,本想問‘你就沒什麼跟我說的嗎,真的這麼討厭見到我。’終究也沒問出口。
他怕他問了,換來的會是她滿不在意的嘲諷。
女子放下手中的經卷,微微擡了擡眉眼,瞟了他一眼只一瞬,便收回目光,朱脣盈動吐出幾個字,“魔尊若怕老身在萬民前失禮,不如,讓薎去!她腹中是魔界的小殿下,想來那些臣子們,也不會過多阻攔。”
手中經卷順手放在桌邊,輕抿了口白水,頓了下才淡然道,“且薎本是上古巫女,想來對這些祭禮再熟悉不過了。”
槐漓騰地從圓凳上站起來,望向她的墨眸隱隱泛出幾絲怒意,一貫冰冷的聲音,“你是我魔界的魔後,祭春大典你怎可缺席?”
古善瑤徐徐地直了直身子,也不去看他越發冷厲難看的臉色,淡漠的喝着水,“魔尊也說了,老身是魔界的魔後,而非……魔域的王后!魔尊若無事,便請回吧!”
“你覺得我會讓她挺着大肚子陪我做那些繁複的雜禮?”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彷彿能滴出水來。
古善瑤本無意與他糾纏,可卻在聽到他這句寵愛薎的話時,心中狠狠銳痛一下,沉悶的怒意頓時襲上心頭。
“你覺得她挺着大肚子辛苦勞碌,那我呢?難道魔尊只關心自己寵愛的女人死活,其他人的性命在你眼中就該命如草芥一文不值嗎?……”古善瑤本能怒瞪向他,胸口翻滾洶涌而來的怒火燒上心頭。
她本以爲決意離開他不過是時日長短,甚至刻意提醒自己不去看不去聽有關他的一切,可當他活生生的出現在她面前,口中冰冷的話卻是溫暖寵溺着別的女人,她還是不可自制的心痛憤怒,甚至有那麼一絲恨。
努力剋制着自己憤怒的情緒,胸口深沉的起起伏伏卻出賣了她。
槐漓被她忽然的低吼驚了,楞在原地片刻纔回神,深邃的墨眸宛如幽深望不見底的旋渦,拖曳着她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
古善瑤生硬的別開跟他拉扯的目光,她只是被他的話刺激了,畢竟她的月份與那薎很是相近,對比兩人,她這個魔後當真是連普通人家的孕婦都不如,拿什麼與被這個男人捧在手心裡的薎相比呢。
熾熱的目光灼灼逼近,古善瑤忽然有些後悔,方纔的話脫口而出根本是被他擊中了心中最柔軟最痛的地方,細想來,以槐漓的心機,必然會因她的話心生疑慮。
“你剛剛說,‘那你呢?’,你什麼?”男人近前幾步,一雙幽深的墨瞳緊緊凝視着她,語調狐疑略帶幾分焦急。
半掩在青絲下的驚豔絕美容顏微微緊繃着,古善瑤藏在毯子下的手心都沁出一層薄汗,指甲深深的紮在掌心鈍痛蔓延,她深深的吸口氣,放慢了自己的呼吸,緩緩回過頭。
男人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前,正蹙着眉頭一臉不解疑惑的望着她,古善瑤盡力平復着心情,脣角勾起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眸光左右恍惚,雙目低垂下,聲音略微遲疑,“我,我沒什麼,只是,身體不太舒服……”
“哪裡不舒服?”槐漓坐在她身旁,語氣透着緊張和慌亂,本就不太寬敞的軟榻他卻偏要與她擠在一邊。
古善瑤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嚨,渾身緊繃不動聲色的往旁邊移了點,若他此時掀去她故意蓋住小腹的毯子,以他的洞察力必然能看出她凸起的肚子。
硬撐着臉上的笑容,古善瑤試探的回望了眼槐漓,發現他的視線在她身上來回掃視,趕忙說道,“沒,沒什麼事,可能……”頓了下絞盡腦汁的編着謊話。
“可能……是,是嬰鸞花。”
注視着他由疑惑盯着她,漸漸轉變成隱藏的心痛和沉重的臉,古善瑤稍稍放下心來。
“沒事就好……”男人沉沉的吐出一個字,心思沉重的垂着眸子,捲翹的睫毛輕顫了顫。
古善瑤望着那張黯然的清俊立體容顏,暗暗吐了口氣。
男人周身散着清凜又憂傷的氣息,揚起那雙妖孽的墨眸,沉寂的開口,“我還以爲,你也有了身孕!”
“嘩啦”一聲,女子想去端矮几上的茶盞猛然打翻,茶座杯盞碰的脆響,打翻的水順着矮几流下來落在毯子上,她的手也被滾燙的水燙紅了一片。
古善瑤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渾身僵直,由心底透出的寒涼順着血脈蔓延全身,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緊閉着脣齒,藏在毯子下的手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
面色緊繃怔怔的盯着面前的男人,槐漓根本沒去看她,連忙起身讓了讓,捉起她的手便見白皙的手上燙紅一大片起了小小的水泡,又見她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緊抿着脣瓣臉色灰白,以爲她燙傷太嚴重。
槐漓冰涼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觸上她的手背,古善瑤禁不住顫抖了下,“疼嗎?”男人緊皺着眉頭,眉目間漫出深深的心疼和懊惱,輕聲問道。
古善瑤呆愣的望着他,儘管他掩飾的很好,只一瞬的真情流露便又回到一如往常的冰冷,可她還是看到了他最真切的疼愛。
垂下頭,細密的睫毛遮住她充滿了矛盾糾結的內心,可他說過,他不願帶她走,更不愛她,甚至連她腹中的孩子他也不要!濃重的酸澀直衝鼻尖,瞬間紅了眼眶。
她忽然想真真切切的坦白告訴他,或許……他也不是那麼絕情。
“我……”
“來人!”古善瑤哽咽的聲音被他焦躁的大吼湮沒,蒙着霧氣的美眸癡癡的望着他。 wWW◆ ttKan◆ C O
“要說什麼,先處理你的手!……”男人仍舊一副冰冷的語調,緊皺的眉心沒有半分舒展。
古善瑤望着他冷峻優美的下巴弧線,她看不清他的心,時而溫柔,時而冷漠,又若即若離,她從未真正瞭解過這個男人。
“嘶!”手背上醫侍上藥觸到她的燙傷,纔將她的思緒拉回來,收回目光的瞬間,男人深邃的眸光擦到她的餘光。
他只顧她的燙傷,恍了恍神便察覺到有人盯着他,從下而上的目光,只能是她,掀了掀眼簾便撞上她憷然收回的目光。
聽着她緊咬脣瓣,忍不住的倒抽冷氣,槐漓的目光頓時陰寒起來,涼颼颼的目光穿透醫侍脊背,那醫侍上藥的手不可自制的顫抖起來,古善瑤望着他抖的厲害的雙手,頓時感覺到強森森的冷氣隔着醫侍飄過來。
“你……嘶!”
“魔後恕罪,臣並非有意的!”
看着‘噗通’一聲跪倒地上的醫侍,古善瑤無奈的鬆開脣瓣,蒼白的臉上沒什麼血色,她本也是叫他停下,只叫那男人自己動手,誰知這醫侍太緊張了,按得她手上的水泡都破開,疼的她渾身抖了下。
眼見男人臉色越來越陰沉,恨不得用他眸中放出的冷箭射殺了醫侍,古善瑤趕忙開了口,“醫侍大人,起來吧!把藥留下,你先出去吧!”
醫侍聽聞古善瑤的話,心中忐忑的等了片刻,男人陰冷的聲音隱含怒意,“還不快走!”
醫侍慌不擇路的爬起來小跑出去,還不忘回身將門帶上。
男人大步跨過來,看樣子本想坐她身邊,又見她手搭在矮几上,悻悻的劃了個弧度坐到她對面。伸手繼續給她上藥。
古善瑤輕笑一聲,臉色蒼白的看着他,他一隻手扣在她手心裡,許是因爲他的涼涼溫度,似乎真的沒那麼痛了,自從嬰鸞花植根在她體內,每次受了外傷都會讓她疼痛難忍,似是陰毒的花在用這種方式懲罰宿主,因爲她的血肉都是那靈花的養分,她受傷便是失了它的養分。
“很疼?”槐漓感覺到她手心都是涼涼的汗,雖然她在極力剋制還是能隱隱感覺到她微微的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