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喧鬧的聲音不斷,槐漓怒火更甚,一把揮開房門,低喝一聲,“吵什麼!”
殃黎蠱雕以及一衆隨侍聽到他的聲音才找回自己的思緒,擡起驚掉的下巴,男人惱怒的攘開一幫人,偏頭便見殃黎房間裡薎身上不着寸縷的躺在地板上,白花花的一片,如此大的動靜都沒能將她驚醒。
“……”
收回目光陰森森的掃了眼目瞪口呆的幾人,隨侍們知趣的匆匆退下,蠱雕也後退了兩步房門遮住視線的位置,他可不想跟這女人再沾上半點關係,昨夜扶她上來已經讓他臉上無光了,那一路的指指點點,此時還覺得自己脊背發熱。
“你就是這麼照顧人的?”槐漓邪笑着質問殃黎。
殃黎慌亂的解釋道,“君上,我……也沒想到她……”
槐漓睨了他一眼,徑直進了房間房門嘭的一聲關上,蠱雕在一旁莫名的摸了摸鼻子,主人昨夜那般無情,今日這又是爲何?他真是不懂。
槐漓進了房間本想將她扔到牀上,卻在看到角凳邊上那一灘白色的污漬頓然止住動作,鼻間譏嘲的輕嗤一聲,這個女人,當真是讓他‘大開眼界’!他真恨不得挖掉自己的雙眼。
房門轟的一聲炸開,槐漓黑着臉從屋裡出來,蠱雕驚得一身冷汗,怯怯的喚了聲,“主人~~”
男人凜然的冰冷氣場震得他渾身寒涼,“去叫宮娥來,將她收拾乾淨!”說完轉身便進了自己房間。
他真是瞎了眼,竟爲這樣一個女人將自己和古善瑤置於如今的境地,恰巧殃黎不合時宜的推門進來。
“滾!”男人看也沒看,盛怒的趕人。
“君上!我們該啓程了!”殃黎低聲說道。
“起什麼程!滾出去!”槐漓氣惱的揮着袖子恨不能將眼前聒噪的男人直接甩出房門。
“君上,我們的時間不多,你身上萬年的法力已失,若是不盡快回到北冥,你的身體會有問題,而且,魔力越強越無法掩蓋行蹤,六界必不會容你,我們還是趕回魔界處理完魔界的事,還請您,儘快返回北冥!”殃黎說着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恭敬萬分。
槐漓微眯起墨眸,遽而,一道藍色的火龍猙獰着撲向殃黎面門。
殃黎驚恐萬狀登時楞在原地,深寒的冷芒彷彿要將他整個人吞沒,下意識的手臂一擋,冰冷的灼燒感並未襲來,顫抖的放下袖子,水藍色的衣衫一塵不染,彷彿方纔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他的錯覺。
再望向那逆光的男人,窗外鵝毛般的飛雪仍未停,昏暗的光影裡,男人墨色的長袍恣肆慵懶的倚在窗邊,躍動的幽暗火苗在他掌心中如俏皮的少女舞動不止,又如孩童,活潑好動,盈動在他指尖上下翻飛,劃出優美的弧度。
“殃黎!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懶懶的聲音帶着漫不經心,清冷的劃過殃黎耳府。
“王!”
“臣,不敢!”殃黎溫潤的聲音裡藏着深深的恐懼,跪在地上的雙腿麻木的顫抖。
“若非,你還有這一身醫術,她……還需要你的藥,憑你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本王!你恐怕……幾條命也不夠死!”男人華麗的聲線裡滲着絲絲詭譎之氣,清淺的語氣偏偏重重的咬住最後幾個字。
“臣,不敢頂撞王!”殃黎硬着頭皮說道。
“只是,想提醒王,聖女……也在等王迴歸!”
宛如玉箸的手指纏繞着青絲忽然頓住,槐漓泛上幽藍色的瞳孔驟然一緊,白玉般的掌心猝然帶起藍芒飛向殃黎。
蠱雕正想敲門,便感受到一絲詭異的猛烈力量衝出房間。
“砰!”的一聲,房門咔嚓斷裂,一抹水藍色從屋中飛出來,砸在他腳下一尺處。
蠱雕定睛,趕忙上前,“殃黎大人?你……沒事吧?”
殃黎躺在地上許久才緩緩睜開眼,望了眼正將他扶起來的蠱雕,嘴角血沫湮沒了聲音,“多謝……”
“主人這是!……”蠱雕也顧不得許多,只得先將殃黎送回房間。
“主人!殃黎大人他……”蠱雕再折回來,進門本想說殃黎重傷,懾於他森寒的目光,硬是把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呵呵,主人我是想問,我們今日還要走嗎?”蠱雕望着他一雙墨眸中殺氣騰騰,乾笑兩聲連忙岔開話題。
“明日一早啓程!下去!”男人陰寒的眸底瞟了他一眼,悠悠道。
槐漓倚在窗前手指把玩着腰間的血玉,漸漸平息了一身冷冽。
深眠的女子醒來,便見那碧色的身影坐在桌邊,黑暗的光線中隱隱覺得這身影有些寂寥。
她竟不知自己如何睡着了,連想問的事情也沒有問清楚。
“冥曜!”
男人聽見她輕喚,回首威嚴的面上緩和幾分,隨手倒了杯茶坐到牀前,將茶盅裡的水餵給她。
“有沒有不舒服?”男人面上淡漠,語氣中卻透着關心。
古善瑤怔怔的搖搖頭,除了槐漓,沒有人對她如此親近。
“冥曜,我有話想問你!”古善瑤沉靜的望着他的背影,明顯一頓。
“想問什麼便問吧!我知道的都不會瞞你。”冥曜淡淡的語氣讓她覺得心裡發慌,他好像早知道她要問什麼。
古善瑤微微垂首,男人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牀前,將軟軟的團枕塞在她背後,讓她舒服的倚在榻上,才坐回桌邊,添了盅茶放到鼻間輕嗅。
“怎麼不問?”見她不開口,冥曜垂眸,靜靜的望着茶盅中一兩瓣茶葉問道。
“你知道,我這次來冥界所爲何事!還需我開口多問嗎?”女子輕言,沒有質問,沒有氣憤,彷彿在說茶涼了一般淡然。
冥曜俊朗堅毅的面上泛開一絲輕笑,望向她一臉豁然,“不是我!”
“雖說那些鬼衛是我手下的死士,但不是我指使的。至於薎,和櫻瞳我也可以告訴你!”
“當年我本想將她煉化,你知道的,巫女是沒有來世的,所以她的元靈只能寄託在凡人肉身上,後來,我命人將她投入地獄十九層,一切全看她的造化!”
“恰巧趕在你和他大婚前,薎有了實體,加之她擅用蠱術,所以她的容貌恢復的很快,而我……”
“同意和她合作,拆散你和槐漓!但我沒想到,你見到櫻瞳時反應那麼強烈,否則我不會同意她將櫻瞳送到槐漓身邊!”
“我……我不想傷害你,聽到你重傷,我很後悔!不管你信不信,古善瑤,我絕不想傷害你,我愛你,不比他少!”冥曜一口氣合盤脫出,各種情緒糾結在俊朗的面頰上,手中茶盅溢出滾燙的茶水也絲毫未察覺。
女子靜靜的望着他,他並不像撒謊騙她,其實她心中早有七八分,只是聽他說出來還是有些無法接受,畢竟他那樣做不光關乎魔界百姓的安危,那些涌入飄河的惡靈最後還差點危害人間,若不是槐漓出手及時,人間恐怕也會遭禍。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我的……”
“我相信!”女子打斷他的話,沉靜的低着頭,攪着手指。
片刻,又道,“我只是……罷了,都過去了!”輕搖着頭喟嘆。
“我答應了玄玉,要幫他找出殺害他父兄的兇手!而且,古一也被牽扯進來,我不能撒手不管。我……”古善瑤無奈道。
“你還是想回到他身邊?”冥曜怔怔的望着她,語調中陡然冷厲幾分。
“我可以幫你,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也可以做到!他身邊有薎,而我身邊只求一個你!數萬年了,難道你還看不到我的心意嗎?”冥曜急切又無奈,心底悽楚一片,如果他留不住她的心,退而求其次能留住她的人也好。
古善瑤一時語塞,看來他是不打算放她走了,可是魔界有她太多的牽掛,即便不爲他,她也終歸要回去。
“冥君!”夜君炎的忽然站在門外,突兀的聲音驚的古善瑤心裡直跳。
冥曜皺眉,面色緊凝冷聲,“沒規矩!”
夜君炎心中慼慼,瞄了眼古善瑤,沉沉低頭,“是!屬下知錯!”
“只是,天君派人來了,說……”夜君炎偷偷瞟了眼古善瑤,頓在那兒,不出聲。
“說什麼?瑤姑不是外人直說無妨!”冥曜冷然道。
“說魔界很有可能出了北冥魔域的奸細,且此人地位甚高,還望冥君能鼎力相助,爲……六界昇平出力!”夜君炎越說聲音越低,眼角的餘光不時掃向榻上的女人。
古善瑤聞言心頭一震,她早猜到蒼墨不會善罷甘休,上次搭上妖界陷害槐漓不成,如今又想出了什麼狠辣的招數。
不覺又想起那個同薎生的一模一樣的女人,看來那女人跟蒼墨也是舊識。槐漓的處境越發不妙了,可她如今這幅殘軀根本無法做任何事。
雖然他出手殺她,傷透了她的心,可她無法狠心的看着他死在這裡,死在自己面前。
“我要回去!”女子輕靈的聲音透着深深的固執堅定。
冥曜回眸,髮絲簌簌落在身側,寒涼的目光看着她,決然道,“我不會讓你回去!你死了這條心吧!”
“如果你還想他多活幾日,便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否則……我不是沒有可能跟蒼墨聯手!”
望着那熟悉的碧色消失在黑暗中,古善瑤心底疲憊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