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姐姐!……呃…莘瑤姐,你來了!“
莘瑤舉步過來,靠近玄玉身前,才發覺他微偏着避開她的目光,那雙媚眼中,染着一抹淡淡的紅。
莘瑤輕蹙的眉心緊了緊,望向他的目光滿是疑惑,正欲開口詢問,身前的玄玉便轉過頭來,目光中一片淡然,彷彿方纔只是她的錯覺。
莘瑤有些恍惚的動了動脣,沒能問出話來,而是靜默的回望上玄玉的視線,淡淡的“嗯“了一聲。
“……“
莘瑤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他,玄玉盯着她的目光變得有些深,“你哭過了?“
莘瑤被他忽如其來的問題,問的有些發怔,頓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莘瑤略微慌亂的垂下眸子,掩住泛紅的眼睛。
“究竟是怎麼回事?誰對你動手了!“玄玉的音帶中泛着濃烈的關懷和氣憤,讓莘瑤的心頭莫名一軟。
搖了搖頭,輕聲應了句,“沒有,沒人對我動手……“
玄玉目光溫暖的凝着她,望了片刻,沉沉的吐出一口氣,繞開她出了房間,不多時,他回來,手中拿着一套衣裳,遞到她面前。
莘瑤感激的接過他手中的衣衫,玄玉便退了出去,莘瑤望着他的背影,眼中一股莫名的溫熱涌上來。
她真的很感激他,不僅感激他不顧一切的陪她來北冥,還感激他一聲好像久別重逢的“姐姐“,她不願說,他便不勉強。
莘瑤換好衣衫,開了門讓玄玉進來,兩人靜坐在軟榻邊,沉默了許久都不曾出聲。
“是他嗎?還是冥曜?“
半晌,手搭在小几上,安靜捏着茶盅的玄玉,低緩的聲音清清淡淡的流出來。
莘瑤微微怔了怔,他說的“他“,是指誰?槐漓嗎?
見她沒有應聲,玄玉的目光從茶盅上慢慢挪過來,溫軟的落在她臉上,“他並非姐姐的良人……冥曜也不是!“
莘瑤眼眸中的疑惑更甚了,玄玉,他不僅認識冥曜,敢直呼其名,甚至他還可能認識槐漓?
“玄玉似乎認識我很久了,如今的莘瑤……卻忘了從前的所有事!“
莘瑤微做試探的嘆道。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那個人,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無論他變得多嗜血,多殘暴,多冷血,多荒唐可欺,終有一日,他還是會遇到姐姐,而姐姐你……“玄玉輕聲喝出一口氣,落下眉眼望了眼茶盅裡漂浮的茶葉。
“……姐姐即便失去了記憶,沉睡了四千多年,醒來後,依然說服不了自己,安心的嫁給冥曜爲妻……“玄玉的目光重又落回莘瑤臉上,帶着一絲絲悽楚。
“我知道姐姐很奇怪,爲何我會認識冥曜,我會認識槐漓,會知道關於姐姐那段失去的記憶的事情,我有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要說給姐姐聽……“
莘瑤略微遲鈍的點了點頭,心頭髮緊,泛着淡淡的痠疼,不知爲何,看到眼前的玄玉,她便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而這種感覺,從初次相遇至今,讓她從不曾懷疑過玄玉的心思。
“…很久以前,青丘有一隻疏於修煉的九尾靈狐……“
“……大婚那日,魔界都城裡大肆歡唱,歌舞笙簫接連慶祝了整整三日,當年的魔界,魔君大婚秉承規矩是要用黑色的,但他卻違背聖訓,不顧長老的阻攔,將紅色的幔帳掛滿了整個魔界……“
“…很久以後,那個少年才知道,他早便知曉瑤姑身種嬰鸞花,想方設法的想保住瑤姑的命……“
“…少年陪着他度過的一個個孤寂深長的夜晚,都是在他醉酒的口中,一聲聲‘娘子’中溫吞的熬過來,他很愛瑤姑,但他無法看着他視作生命的女人,相遇的那麼遲卻又那麼快的離他而去……“
“……惡戰中,那個惡毒的女人背後出手,瑤姑爲救少年,不惜以自身擋在了少年身前,身受重傷,直到那時,少年和他才得知瑤姑已有身孕……“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瑤姑不復存在,少年才正真的後悔,若他知道瑤姑會真的會爲了他離開魔界,他說什麼也不會答應魔君的條件……“
“他用一次善意的謊言,換了妖界的重生,妖界的統治,但少年…卻永永遠遠生活在愧疚之中,倘若他當年沒有答應魔君,以自己做餌,讓瑤姑絕望心死的離開,或許…瑤姑當年就不會死……“
“…他抱着奄奄一息的瑤姑,徹徹底底淪入魔道的那一刻,少年的心也在那短短的一瞬老去了……“
後面的話,莘瑤沒有在聽,真的是個很長很長,感人至深的故事。
莘瑤的眼淚順着臉頰悄然的滑落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她凝滯的目光纔有了一絲晃動,目光遲緩的落到一旁的玄玉身上。
“後來呢?……瑤姑明明死了,爲何……“
爲何,她現在好端端的坐在他面前?又爲何當年那個口口聲聲喊着“姐姐“的少年,如今變成了這幅老成持重,有着年輕的身體,卻裝着蒼老靈魂的男子?
既是知己,又如親姐弟,當年的少年,爲何在她昏迷的四千多年中,從來沒去看過她,即便她醒來已有三年,都不曾聽任何人提起過。
玄玉偏開頭,一雙凝着手中茶盅的媚眼,悄然無聲的爬上一抹紅,暈染在眼底,變得通紅一片。
終於過了這麼多年,她沒死,便是老天對他此生最大的眷顧。
“玄玉便是當年的少年,莘瑤……是不是就是當年的瑤姑?“莘瑤鋪滿淚水的臉上,晶瑩的淚滴順着下巴,啪嗒低落在衣衫上。
“……“
靜坐軟榻一旁的玄玉沒有應聲,暗下來的房間裡一片靜謐,淡淡的憂傷纏繞在兩人之間。
“瑤姑……便是當年名震六界的上古大神古善瑤!“
莘瑤的眼淚隨着她的話音落定,洶涌的奔了出來,她無心去體會玄玉深切懊悔了幾千年的心情。
只知道,她真的很想很想,很想馬上見到他!
無論前塵往事究竟誰對誰錯,無論當年究竟是誰在背後設計了那一連串的陰謀詭計,她通通不想再計較了。
她只想,下一刻便撲到他的懷中,抱住他,緊緊的抱着他就好,不需過多語言,不需過多動作,只要,一個簡簡單單的擁抱。
莘瑤幾乎想都沒想,蹭的從軟榻上站起來,飛奔着朝着門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