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再向前,收回落在她臉上的視線,僵直着脖子轉了身,僵硬的雙腿邁開朝着門口走去。
沒有一絲遲疑的開了門,頎長的黑色背影不多時便消失在暗淡夜色中。
古善瑤手中的長劍“哐當”一聲砸落在地板上,連同她整個人都無力的癱在了地板上。
“姐姐!”
玄玉從門外衝進來,便見她倒在屋子最裡面,身前還扔着落鴻劍,而落鴻劍上沾了絲絲鮮血,將地板染上暗暗的紅色。
“姐姐……”玄玉見她髮絲凌亂的癱在那兒?渾身都在顫抖着,焦急的低聲喚她。
古善瑤彷彿陷在自己的思緒裡,任玄玉喚了幾遍都沒回神。
玄玉拂開她凌亂的髮絲,藉着昏暗的燈光望向她的臉,她額前的青絲不知是被汗水還是淚水打溼了,粘在她臉頰兩側,而她的臉色灰白,不僅毫無血色還沾染上了那嬰鸞花的陰森之氣,就像……瀕死之人。
玄玉心中頓時驚住,看着她的臉不知該如何是好,他聽着她微弱的喘息,心頭鈍痛,卻不敢隨意碰她。
“主人!怎麼?怎麼回事啊?怎麼會……”欽原進來,一眼便看到倒在牆邊的古善瑤,還有那把帶着殘血的落鴻。
她的話到嘴邊,便被玄玉冰冷的帶着憤怒的目光截住,慌忙的跑過來跪倒在古善瑤身前。
“主人……”欽原英氣的聲音放的很輕,柔軟的聲響落在古善瑤耳府。
古善瑤目光有些遲疑的回望她,又從她的臉上移到玄玉臉上,呆愣了許久,眼眸中中才慢慢有了光華。
而此時的欽原卻也同玄玉一般,楞在了原地,她的臉色太過難看了,就好像……
“去……去叫殃黎來!”
古善瑤緩慢的吐出幾個字,好像耗盡了全部力氣,雙眸顫動着將手臂擡起來,欽原本能的攙住她的胳膊,將人帶起來,她的大部分重量都壓在欽原身上,可欽原還是感覺她身體輕的不像話。
暗夜裡,清冷的月光灑在硃紅的迴廊上。
槐漓周身蒙了一層陰翳之氣,黑色的身影在灰白的月光照耀下,混着春夜微風拂開的血腥氣,透出一絲冷厲的詭譎莫測氣息。
殃黎靜靜站在他身側,映過涼涼月光隱約看到青絲拂起,他玉頸上蜿蜒滴落的鮮血。
“你受傷了……”
殃黎溫潤的聲音如玉,在淡淡似水的月光下分外潤澤清透。
寂靜的廊上,只遠處的古槐枝葉被溫風吹拂簌簌的響起。
良久,慌亂的腳步聲時重時輕的從迴廊盡頭傳來,一抹白色的身影隱在廊中下,匆匆而來。
“殃黎大人!”玄玉隔着老遠,便見這邊兩抹身影靜靜立在這兒,夜風拂起兩人衣衫,淡淡的血腥飄入他鼻間。
玄玉緊步近前來,餘光瞥了眼沉寂在廊下的槐漓,徑直走到殃黎面前,焦急道,“大人,姐姐不好,她請你去看看!”
殃黎面上淡漠,微沉了沉眸子,掃了眼槐漓墨色的背影,纔將視線移回玄玉身上,對着他點了點頭,便獨自往正寢方向去了。
玄玉站在他身側,學着他的樣子負手而立仰頭望着天上的明月。
月亮半隱在雲層中,男人的墨眸才微顫了下,喑啞的開了口,“她如何了?”
玄玉沒有應他,而是閉起雙目,由着月光清輝灑在妖嬈的面上,靜淡的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
槐漓等了片刻,卻沒等到任何迴應,眸子沉了沉,暗自輕嘆一聲。
玄玉將他故意壓制的嘆息聲收入耳府,才緩緩睜開眼,眸光清冷一閃而逝,“不好。”
槐漓微側過頭,一臉疑惑又焦躁的打量他,劍眉輕輕蹙起,一雙墨眸也不似方纔冰冷,沉沉的開口,“怎麼不好?……哪裡不好?”
玄玉猛然側過頭,一雙妖媚的媚眼中冷光乍現,他脣角緊抿着,對上男人焦慮的俊臉,他的雙眸反射出月光冰冷的寒光,冷冷射向他的墨瞳。
“你究竟爲何要傷害她?她懷着你的孩子,爲你包容忍讓了薎,爲你不惜與蒼墨撕破臉,若非冥君對她有意,你以爲,上次冥仙兩界圍困你,你能如此輕易脫身嗎?”玄玉說着又轉過頭,望向夜空的涼月。
“冥曜是看在她重傷的份上纔會從魔界退兵!你以爲,她單單只是爲了救我嗎?冥曜不是那麼好騙,她之所以拿自己和孩子的命冒險,一是爲了你!二是爲了我!三……是爲了無辜犧牲在你們權利鬥爭下的那些魔界百姓!”玄玉淡淡的說着,周身的氣勢卻越來越冷,眉眼也似被頭頂冷月染上了寒霜。
槐漓沉默的望着這小狐狸,他果然是長大了,不再是隻會依在古善瑤羽翼下的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公子了。
他早想到那日古善瑤原本可以將玄玉推開,可她卻沒那麼做,而是選擇自己擋在了離玄玉不遠的地方,他開始並未多想,以爲是他想多了,今夜玄玉一言,倒與他那日的猜想不謀而合。
“我不清楚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牽扯,也不清楚你究竟是何人能引得六界如此針對你,不過……我看的出,若有朝一日,你有難,姐姐……她便是捨棄自身,也會護你安然!你呢?”玄玉淡然問道,聲音中卻透着逼人的凌厲。
“嗯~?”槐漓側過頭,不知是沒在聽他的話還是沒聽懂。
玄玉頓了片刻纔將視線從悠遠的深邃夜空移到他臉上,低聲說道,“我問你,你會如何待她?”
見槐漓垂下眸子,眉心擰起來,沉默不語,玄玉微微頓了下才又道,“我方纔出來時,姐姐她很不好……”
槐漓的眸子驀然掀起,望向他的眸光陡然變得凜冽,他眉心擰成一團,脣角緊緊抿着,墨眸凝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如此看,你對姐姐……還是有幾分真心!”玄玉悠悠嘆道,雖然他掩飾的很好,可他眸底深處不經意間透出的擔憂和焦急是騙不了人的。
“她的臉色……好像不太對勁!我覺得是嬰鸞花的影響,她的臉色看起來……像瀕死之人!”玄玉劍眉皺起,重重的咬着字,一字一句說的沉重無比。
槐漓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他心中已然有數,她的大限將至,嬰鸞花已經快耗盡她的心血,所以她隱在血脈中的花枝纔會透過肌膚反襯出她的臉色,如今,恐怕不止是她的臉色,只怕她渾身都已經呈現出那樣的灰白。
“怎麼?是不是……”玄玉見他面色森寒凝重,心中已有猜測。
卻在看到他瞳孔瞟向身後時,驀然頓住,眸光落向繞過朱漆紅柱款步而來的殃黎身上。
玄玉眉頭緊蹙着掃了眼槐漓,見他依然如殃黎離開時的模樣,定然站在那兒,彷彿方纔兩人的對話不過他一人的清夢。
“怎麼樣?”男人低沉如水的聲音亙古無波。
“沒什麼事,只是動了胎氣,人有些虛弱!好好休息就沒事了!”殃黎面色溫和,雲淡風輕的說着。
玄玉狐疑的望了眼槐漓,方纔看他的神色,明明不像是沒事,玄玉玄玉沉下眸子,旋即脣角一勾,故作焦急的問道,“沒事嗎?可是我方纔出來,見姐姐的臉色很難看啊?”
殃黎面色一怔,愣了一瞬便推笑着說道,“無礙,她前幾日才中了蠱,又險些小產,本就胎像不穩,今日又動了胎氣,纔會面色煞白……”
“哦,殃黎大人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玄玉說着緊蹙的眉頭微微鬆開着,眼角的餘光瞄了眼側身的槐漓。
“交待你的事還沒辦,你先去吧!明日一早我需聽到消息!”槐漓冷然的聲音一如往常,聽不出一絲喜怒。
殃黎俯了俯身便退了下去。
待那抹水藍色消失在夜幕下,玄玉才望向槐漓。
良久,槐漓才側過身,正對着玄玉,深邃的眸子清澈的倒映着如水月色。
玄玉偏頭望向他清澈如練的眸光,裡面彷彿盛滿了許多愁思,糾結矛盾的目光纏繞在自己身上。
“你刻意把他支走,響要與我說什麼?”玄玉疑惑的問道。
“我不是殺你父母,屠滅妖界的幕後主使!無論,你信不信!”槐漓淡淡解釋道。
他從不屑跟人解釋,如今,爲了古善瑤,他不得不有求於玄玉,所以他需將所有事情說清楚。
“是不是,我會去查!”玄玉冷淡的開口,眼底閃過一絲冷芒。
“我……是北冥的魔尊!”男人淡漠的說道。
玄玉眉心緊蹙起來,他雖不太清楚那是什麼樣的身份,卻知北冥乃六界之外的地處。
他尚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便聽到男人清凜的聲音,“我要救她……”
古善瑤清早醒來,便覺得渾身無力,自己的身體好像隨着這個春季每況愈下,一日不如一日。
掙扎着起來,收拾停當,欽原將熬好的粥推到她面前,古善瑤不禁黛眉輕蹙,一把推開面前的瓷碗,聲音冷然,“我不吃這個!倒掉!”
欽原愣怔的看着她,每日膳房都是如此準備,怎的今日她忽然大發脾氣,她將瓷碗端起來湊到鼻間聞了聞,正與每日的香氣一般無二。
“還有這個!……”
“這個!……統統端出去!”
欽原楞楞的看着眼前的古善瑤,她這是爲何,之前膳房的膳食再難吃,她也從不挑剔,不知今日是怎麼了,見她如此堅決,臉色也越發難看,欽原只得將所有早膳怎麼端來的,又原封不動的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