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瑟瑟的沉夜裡,一身墨衣的男人靜站在雪峰頂上,鬼哭狼嚎的風聲掠過樹梢,揚起他的衣衫和墨發,他身後黑暗中的蔥鬱松柏間,彷彿沉在黑夜中的巨大怪物,張着黑漆漆的大口,吞噬着天地風雪。
靜謐,詭異。
身後的樹叢中,窸窸窣窣雪花擦落的聲音,攪動這黑暗不安的夜。
男人一臉陰鬱的轉身,沉冷的目光一動,落到那躍動的幾點藍的詭秘的亮光上。
樹林中那越發靠近的幾個光點,似是發現了站在懸崖峭壁邊的男人,黑暗中,那亮光猛的撲了上來,劃破夜空的沉鳴,“嗷嗚——!”
槐漓微微挪動了腳下的步子,不多時,一隻通體雪白的狼穩穩的落到了他的腳邊,匍匐在他腳下,昂頭沉靜的望向他。
“許久不見!……”男人動了脣,聲音沉冷。
莘瑤從晨冥宮出來,空洞的眸子裡終於有了一絲光彩,夜色已深,她不知該去哪裡尋她的阿念,身形幻影,她漫無目的的下了山,身後跟着沉默不語的欽原。
不知阿念失蹤,是不是跟他有關,即便不是他動的手,他也絕對了解一些。
欽原望了眼面色慘白的莘瑤,不知該如何開口,她願意爲了她和阿念再去走一遭,雖說上次從他府裡出來,她就決意與他一刀兩斷,再不瓜葛了。
莘瑤漫無目的的晃在大街上,北冥這麼大,她的阿念究竟在哪裡?
她去了她能找的所有地方,去了他們初來北冥時住過的客店,雖說她知道阿念根本沒在那裡住過,但或許小白遇到緊急之事,會先通知宮外的人。
但她去時,玄玉早已退了房,青姻依舊不知所蹤,她尚還記得,槐漓說過,青姻絕不會有事,無論她在誰手中,亦或是在北冥的某個角落,他都可以保證。
如今想來,她是不是太信任他了?他說什麼她都信,甚至沒去想想青姻的處境,如今青姻不知所蹤,阿念也沒了蹤影,她忽然很是憎恨自己,厭惡自己,只有他們出了事,她纔會想起他們嗎?他們都爲她付出過很多,她這段日子卻只顧糾結找尋過去那麼久的真相。
現在想來,那些真相又有什麼意義?即便她知道了所有事,她身邊所有她最愛,最在意的人都不在了,她如此孤單,寂寥的活着,又有什麼意義?
“姑娘!你已經走了兩個多時辰了,休息一下吧!……”欽原看不過去,無奈說道,“君上會有辦法找到小殿下的,姑娘不要太着急了,小殿下一定會沒事的……”
莘瑤似是失了魂一般,任由欽原扯着她的手腕,遲鈍靜默的站在原地,許久,她才恍恍惚惚的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
她茫然的目光投向欽原,好半晌才動了動木然的眼睛,臉上是像她初見她時,那般的呆滯,面無表情。
“這裡沒人……”良久,莘瑤盯着自己站立的地方,喃喃的低語,“這裡沒人……他走了,他們都走了……”
欽原並不知她爲何會走到這個偏僻的巷子裡,來到這個獨門獨院的院子,聽到她口中低喃的話,她才猜測,這院子裡之前可能住了什麼人,冥曜或者她熟悉的誰。
“…他們……是不是都不要我了?我太自私了,是不是?”欽原望着一臉慼慼,哀傷的樣子,忽然心疼極了,胸口泛起陣陣的酸苦。
她伸手,把莘瑤抱進懷裡,胸口又悶又重,“不是,主人一直是這世上最善良的人,你很好,是他們都太自私自利了,只顧自己的感受,從沒考慮過主人的意願,主人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人……”
莘瑤趴在她肩頭,聲音十分輕的啜泣着,好像羽毛一般輕輕颳着她的心,但那銳利的疼,卻更勝刀割。
欽原面前一直是她那般小心翼翼,難過的問着她的臉,那張臉上,滿布悲傷和受傷,恍如被人丟棄的小貓小狗,迷失了方向,惹的欽原心痛極了。
“……我不能哭,我要去找阿念,對,我要去找阿念……”莘瑤怔怔的說着,彷彿失心瘋一般,身形踉蹌了下,無力的推開欽原,擡腿便往樓梯口走。
若不是阿念失蹤,她斷然不會想再來這裡,就是在這裡,一向溫和沉穩的冥曜,險些**了她。
她竟然會想到來這裡找阿念,莘瑤腳步一頓,扭頭望向人去樓空,黑漆漆一片的房子,難道她心裡在懷疑冥曜嗎?是她下意識覺得阿念失蹤,跟冥曜有關?
莘瑤遲緩的垂了垂眸子,冥曜會爲了她的背叛,而動手劫走阿念嗎?阿念是他養大的,他怎麼可能會那樣對他?莘瑤鈍鈍的搖着頭,一定不是他。
他很愛阿念,就算他氣不過她,就算他真的帶走阿念,也不會傷害阿念。
怕只怕,劫走阿唸的人,是那些一直對她虎視眈眈,恨不得將她殺之而後快的人。
莘瑤想着,心又沉了幾分,若不盡快找到阿念,她不敢想會發生什麼,雖說蠱雕說了那麼多,她如今還是不敢再信他,他對她尚有殺心,更何況對待阿念?
“我們再去找找!…”莘瑤沒心思對欽原解釋太多,如今,她能相信的也只有她自己了。
兩人從院裡出來,莘瑤沒注意前面黑暗的巷口,等在那裡的女子,倒是欽原一眼便察覺出那人並非普通人。
見莘瑤出來,身影融在黑暗中的女子舉步過來,她的腳步輕盈,欽原最是清楚,來人是同類了。
“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莘瑤正欲前行,忽然聽到熟悉的低音,這女聲她熟悉的很,是那個對她十分看不慣的少雀的聲音。
“你是……少雀?!”
沒等莘瑤開口,欽原猛的上前兩步,一臉驚訝的盯着眼前出落的婷婷玉立,身姿英朗,眉目清秀的女子驚呼道。
少雀似是沒認出她是誰,狐疑的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纔將目光轉投到莘瑤身上。
“公子讓我告訴你,今夜有一身穿黑色斗篷之人,去見過冥君!……”
“你家公子怎會知道我在這裡?那黑衣人是誰?可看到容貌嗎?”
少雀見她眼眶通紅,心中大約明瞭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她搖了搖頭,“沒有,不曾看到容貌,公子只是讓我們監視冥君的一舉一動,我也是見那黑衣人有些鬼鬼祟祟,又在冥君那裡待了有段時候,覺得不對勁,才稟告了公子,公子說,讓我今夜留意一下,看姑娘那裡是不是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