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瑤轉身,摸了摸屏風上尚未乾的斗篷,昨夜的風雪很大,他的斗篷溼了大半,她自己的衣衫卻很乾爽。
“姑娘,是想找什麼嗎?“
女官推門進來,本以爲他們都出去了,看到莘瑤還在,面色緊張的施了禮,問道。
莘瑤聽到聲響,回了神,微微頷首,“沒,沒找什麼……“
她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妥,便又接着開口,“呃,是想找一件你們王的斗篷,他出去,沒披斗篷,外面在下雪。“
莘瑤望着女官,解釋了兩句,似又覺得自己說的多了,略顯的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臉上浮上了一抹紅暈。
女官見她說話溫和,待人也很謙恭,緊張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望着她俏紅的臉笑了笑,說了句“姑娘稍等“,便轉身出去了。
不多時,女官便折返回來,將一方布包交到了莘瑤手中。
莘瑤怔怔的望着她遞過來的包裹,疑惑的望向女官。
“昨夜王抱着姑娘回來,姑娘燒的很厲害,王將自己的斗篷和外衣都裹在姑娘身上,他只穿了一件單衣回來,所以王的斗篷才溼的這麼徹底。“
“我們王雖說是北冥的魔尊,我伺候王也有些時日了,從我進入晨冥宮,還從未見過王發脾氣,前幾日王爲了阿念公子發了一頓脾氣,昨兒,倒是因爲姑娘,也險些讓那些醫官人人自危呢!……“
許是見莘瑤爲人和善,話也不多,女官便一口氣,將昨夜之事盡數吐了出來。
惹得莘瑤一陣胡思亂想。
女官見莘瑤還楞在那兒,沒伸手接她手中的布包,以爲她是不解,她送的是何物。
“姑娘莫要誤會,這是王的衣裳,王不喜歡任何人接觸他的衣衫,也不喜歡與別人肢體接觸,姑娘不……“
“知道了……“
莘瑤悶悶的打斷女官的話,臉上的神情微帶着不悅,卻並未在女官面前表現出來。
不喜歡別人接觸,爲何要趁她醉酒,與她……
不喜歡別人接觸,爲何幾次三番的無端撲上來吻她!
明明就是趁人之危!
莘瑤心中暗罵着,這個衣冠禽,獸,哪裡來的那麼多毛病,他不喜歡的事,她偏偏就要做。
她原本就不屬於這裡,即便……即便他擁有霸道的權勢,即便,他說了那個很引人入勝的故事,即便,他說她很有可能,便是他故事中的女子。
但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況且,她無法放任阿念生活在這樣的極北苦寒之地,更無法,放下此刻在客店中,爲她們母子而來的那些親人和摯友。
莘瑤望着女官出去,伸手便將包的整整齊齊的衣裳,隨意的從包裹的布里扯出來,動作有些粗魯。
他威脅她,她就只有惹他討厭,再求他早日把他們趕走也就是了。
只是,她怕,她還來不及走出這晨冥宮,冥曜便會不顧一切的來了……
莘瑤心事重重的將斗篷搭在臂彎上,朝着門外走去。
此時,鎮北關的客店中。
一襲碧衣的男人,站在窗口望着漫天飄舞的大雪,渾身散發出一陣陣陰冷的戾氣。
房間裡,窗戶大開,門口跪了一片黑衣的鬼衛,一個個低着頭,喘氣都不敢大聲。
爲首的便是這幾日來,一直馬不停蹄,急得滿嘴都長了泡的夜君炎。
“出來之前,我是如何交待你的?如今,你連人都給我看沒了……“
男人背對着衆人,隨着他低沉的話出口,一股陰森的寒風,卷着雪花撞進屋子裡,夜君炎心頭一凜,從心底裡升起一陣寒氣。
“是,是屬下失職,沒保護好夫人和小世子!請冥君責罰!“
夜君炎說着,頭埋得更低了,恭謹的聲音泛着緊繃和深深的恐懼。
若說他在別的事上犯了錯,冥曜或許會給他個彌補的機會,但遇上她,今日他恐怕難逃責罰了!
外面的冷風捲着雪花,漫過大開的窗戶,呼呼的灌進來,撩起窗前男人的衣衫和宛如水藻般的長髮。
夜君炎的話落定,房間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窗外的冷風啪響了門窗,發出“砰砰“的響聲,那久立窗邊,靜默未語的男人才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轉身,望着地上跪了一地的衆人,出了聲,“先不論過,既然這裡找不到人,那就……“
冥曜頓了頓,才皺着眉頭,低沉中微帶沙啞的開口,“……去北冥。“
夜君炎聽到他最後三個字,渾身一震,臉色變得異常緊繃和不安,“冥君,那裡可是……“
“冥君還請三思!“
夜君炎眉頭緊鎖,頷首規勸道。
男人未再應聲,而是眸色深深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命衆人都下去,獨留了他。
冥曜才語調沉沉的開了口,“聽說,有人送來了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
夜君炎微詫,卻還是沉眸,恭敬的答了聲“是“。
冥曜的腳步,圍着他,緩慢的轉了一圈,才又出聲問道,“是什麼人?那些孩子都是怎麼回事?你可有派人去查?“
“屬下派人查探過,但沒查到任何線索,屬下心中,也十分疑惑,知道我們在這裡的人並不多,而且,那些送孩子們回來的人,也查無蹤影。“
夜君炎微擡眼,瞟了眼站定在他身前的冥曜,恭謹的解釋道。
“哦~?“
男人口中發出一聲淡淡的疑問,望向夜君炎的目光透着幾分。
“我聽說,那些被送回來的孩子,身體殘缺,而且,所有的孩子,心智都受到了損傷……“
冥曜盯着跪地的夜君炎,皺着眉頭,淡淡的追問。
“是,屬下……也很疑惑。“
夜君炎音調低低的應聲。
冥曜深重的視線盯着夜君炎看了半晌,才喘息移開視線,道了聲“下去準備吧“,便轟了他走。
夜君炎從地上起來,雙腿有些發麻,他剛邁步走到門口,男人的聲音便又低緩的傳了來,“難道,你沒想到……那些孩子,是受了北冥結界的侵噬,纔會全部變得癡傻……“
夜君炎擡起的腳猛的落下,猝然轉身,惶恐着一張臉,望向轉過頭,正盯着他的男人。
“冥……“
“下去吧!……“
冥曜沒等他說出聲來,便冷冷的喝住他,轉頭,又望向了窗外紛紛大雪。
莘瑤從屋裡出來,一路順着侍衛的指引,來到晨冥宮的頤景園,園中尚有蒼翠的松柏和載種的梅花,倒不顯得寥落,整個園子映在雪景裡,倒也別緻。
蒼松下,男人正蹲在地上,滾着雪球,阿念半跪在地上,手裡似乎正團弄着小小的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