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善瑤覺得累極了,躺回榻上沉思着他帶着嘲諷譏笑說出的氣話,其實他說的不錯,若等冥曜來找她,不如她先下手爲強,去找他問個清楚,靜靜想着竟然陷入了深眠。
她醒來時房間裡沒有他的影子,樓梯上望下去,他和薎正有說有笑的吃午飯,而薎,自然而然的享受着他布的菜餚,時而溫柔如水的深情望向他,心頭一緊,收回目光淡漠的下樓,越過背對着她的二人朝門外走。
“去哪兒?”
男人不疾不徐的開口彷彿背後長了眼睛一般,手上竹筷挑着一箸魚肉,仔細的挑着魚刺,剔除乾淨放到薎碗中。
“我去見他!”女子頓住腳步,只一眼,他的體貼入微讓她心頭像堵了一塊石頭,動一下硌的她五臟六腑都疼。
偏過頭,淡漠的望着門外,絕美的面上仍有一絲蒼白,卻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過來坐下,一起去!”
男人話中沒什麼情緒,卻自有一種威壓氣魄讓人不敢輕易違抗。
女子一臉淡漠道,“不必了,我自己去!”
男人手中的竹筷砰的一聲拍在桌上,微側過身,邪魅的笑容望向她,“怎麼?嫌我們礙事?打擾你們互訴衷情?”
古善瑤直接無視他的胡攪蠻纏信口開河,讓她去找冥曜明明就是他的意思,如今依了他反倒成了他揶揄諷刺她的話柄。
“是啊!我在這兒……也會打擾你們用膳!不如,我們互不打擾!”賭氣道。
一張俊臉瞬間陰沉下來,冷峻的刀削般的側臉對着她的背影,遽而起身,將她拉回桌前。
這個笨女人,從昨晚到現在連口水也沒喝,流了那麼多血竟還如此牙尖嘴利,恨的他牙根癢癢真想狠狠折磨她。
被他一把摔在凳子上,古善瑤固執的緊咬着脣一聲也不吭,明明感覺小腹痠痛,面上卻依舊雲淡風輕到看不出一絲痕跡。
剛坐下,小二兒便遞了碗筷來,不多時一盅鮮美的烏雞湯端到她面前,小二兒自顧的將她面前的碗填滿,旁邊兩人卻像沒看見。古善瑤瞟了眼一臉不悅的男人,端起碗湯勺攪動着,順了口湯進嘴。
眸光微微顫動,疑惑的再次執起湯勺輕輕啜飲,這味道……好熟悉!手中的湯勺砰的一聲掉進碗裡,訝然的眸光緊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肯定知道了!
否則絕不會給自己熬烏雞湯,也不會如此反覆無常的待她。
一雙眉目緊緊皺起,怔怔的望着他半垂的俊臉發呆。
“快喝!”
“不是要去見他嘛!”
槐漓被她灼灼目光看的心頭躁動不安又心虛,冷言低斥。
不過一個湯而已,他纔不相信她能嘗得出來,他親手煮的湯,她也只喝過一次而已。
她本想找個機會問問他,奈何從客店出來薎一直在他身邊。
既然要去找冥曜,她也就不必躲躲藏藏了,索性面紗也未戴,一路走在幽都黑暗的冥空下,她的獵獵紅衣絕美容顏無不引人注目。
問過幽冥殿的守衛卻說冥曜並不在冥界,古善瑤心中隱隱疑惑,卻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一路跟隨那引路的侍衛往幽冥殿側門走去,心中不安的感覺更甚。
“你要帶我們去哪兒?”女子止住腳步,驚然問道。
“哼哼!咯咯咯!……晚了!”陰森森的笑聲從那背對幾人的侍衛身上傳來。
“你是誰?”古善瑤沉眸,冰冷的聲音透着狐疑。
“咯咯咯!……我是誰?”
“我們才見過幾日,美人便把我忘了?”尖聲尖氣的yin笑悠悠傳來。
女子微怔,眼角閃過一絲瞭然,冷漠道,“原來是你!”
“哼!有時間來找我的麻煩,看來那‘泥偶美女’還是沒能給你足夠的教訓!”女子冷冷開口,連槐漓都不禁蹙了蹙眉。
聽她話裡的意思那泥偶好像別有深意~~
“哼~!”
那許天干陰陽怪氣的輕哼一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女人美是美,可也太特,麼狠了點,差點要了他的……
“敢跟爺爺我玩陰的!旱爺我今日就讓你們有來無回!”那許天干摸了把嘴角的八字鬍鬚,奸邪恨恨道。
話未盡,一個閃身從幾人身邊閃過。
而他們站立的位置青石塊猝然分開,三人來不及反應猛然掉入陷阱裡。
“啊!~~”薎的叫聲迴盪着整個石室。
古善瑤反應及時,安然飄落在地,而一旁的薎卻緊窩在槐漓懷中,攥着他胸前的衣衫不鬆手。
聲音顫動道,“我……我害怕!”
女子偏過頭,心頭隱隱作痛,可她知道如今也不是吵架的時候。
“都是你!你是不是想害死君上和我你才滿意啊!你……你要不去惹他,他也不會報復我們,我們就不會被困在這個鬼地方了。”蔑似乎真的很害怕這樣陰暗的環境,纔會如此口不擇言的在槐漓面前指責她。
古善瑤回眸,一雙嬌媚的美眸半眯着,森寒的望着不顧危險指責她的薎,“再多說一句,我也不介意,讓你……有來無回!”
“你……原本就屬於這裡!”女子陰冷的勾起脣角,藉着微弱的光亮她妖媚又陰森的嚇唬薎的模樣都落入男人眼底。
只是女子未曾看到他眸底肆意氾濫的灼灼目光,那麼炙熱又那麼悽楚。
薎被她一嚇果然老老實實的窩在槐漓懷中,乖乖噤聲。
淡然的掃了她一眼,朝着前方走去,這個薎根本不像她現在看到的這般無能。
“去我後面!”男人掰開薎緊攥着他的衣衫,拉住正欲舉步的女子,冷聲命令。
薎緊貼着槐漓堅實的後背,古善瑤只得默默的走在最後,本還想跟他談談,如今這麼一耽擱又不知何時才能出去,她忽然有些懊惱自己。
“小心!”男人深沉的聲音撞擊石壁一聲聲迴響在耳邊。
周圍忽然明亮起來,幽暗的綠色光芒將整個石室照得詭異莫測,而他們面前便是懸崖峭壁,一條蜿蜒的窄石板路隱在白濛濛的霧氣中,而峭壁下一條長河猶如墨綠玉石一般反射出幽幽的冷綠光芒,橫亙在青石板路兩側。
而峭壁下兩個幽碧色的燈籠一般的光芒一閃一閃的逼近而來,幽暗慘淡的火光和巨大的水流攪動的聲音令人覺得陰風陣陣從那懸崖下撲面而來。
“那……那是~什~麼?”薎的聲音如蚊吶一般,被那轟然而起的水聲吞沒,漫天水花四濺。
那兩個燈籠一般的光芒竟是一條形似龍狀的怪物的眼睛,它從水底而起,此時那一雙幽綠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被噴的溼淋淋的三人。
這怪獸頭上有像鹿一樣分叉的角,脖子到背上都生着紅色的鬃毛,鱗片是暗土色的,而落入水中的半截身子從腰往後的鱗片都是向前逆生的,腳像蛟一樣,頭對着他們,小半截身子卻隱在水下。
古善瑤落下掩面的溼噠噠的袖子,定眸望着眼前這口中不時發出哼哼響聲的龐然大物,薎心底瑟縮擡腿便往後退,那怪物聽見響動,口中頓時噴出森森的白霧,夾帶着水汽猛然將薎推向了崖底。
兩人來不及反應,飛奔幾步卻眼見薎的白衫一閃而過落入崖底。
那怪物顯然被激怒了,昂首嘶吼一聲巨大的龍頭搖晃着,翻滾而來的團團白霧瞬間被古善瑤紅芒劃破,那白霧撕破的瞬間竟幻化成千百個絢爛的氣泡,一時間整個空氣中都是氣泡落地的聲音,而那些氣泡中模糊不清彷彿有亭臺樓閣林立其中。
男人扯過她的手臂,一雙如星辰般閃耀的墨眸深邃的望着她,“在這等!我下去!”
“槐漓!……”
女子未來得及多說,男人黑色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懸崖下。
這怪物是蜃,那水中之所以毫無波瀾,便是因爲這蜃龍將它吐出來的氣全部埋入了河水,而它的氣幻化成一個個幻境,無論進入的是人還是動物都可能永遠走不出來,因爲那些幻境會根據闖入者的心境重新編制幻境,而闖入者往往會困於自己的心魔,再難出來。
那蜃龍見她破了他的幻境,反倒再沒有與她爲難,而是如有靈智的神獸一般,兩顆圓圓的眼睛閃着幽幽綠光上下的打量她。
“槐漓!”
幽深的懸崖下毫無動靜,只有她跪在地上,竭力大喊顫抖的聲聲迴音響徹腦海。
她的心思全部系在他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離她越來越近的危險。
身後盡在咫尺的蜃龍巨大的頭顱噴着白霧對準女子的背影,可那白霧觸到女子身上竟自動散開了。
古善瑤感覺到森森的寒氣,驀然回頭,砸入眼底的是那蜃龍碩大無比的龍頭,和一雙幽幽審視自己的眼睛。一時間,她竟也忘了反抗,癡癡的卻是毫不畏懼的望着這蜃龍的綠色瞳孔。
誰知這蜃龍呆愣了一會兒,扭轉龐大的身軀一個猛子扎進水裡,不見了蹤影。
“槐漓,夫君……”怔了片刻忽然回過神來,女子口齒不清的念着他,眸光閃爍不定,空洞的瞳孔渙散無光。
他讓她等,她如何能等,如何能讓他自己去冒生命的危險!
女子輕笑一聲,面上掛着淡淡笑意,從峭壁邊爬起來,縱身一躍,崖邊一抹紅紗獵獵飛舞,頃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