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下午的時候,曉月還是不聲不響地在院子裡洗衣服,衆人也不去打擾她,知道她在想心思。

小刀準備去奈何門,拜訪一下這位表姨媽,尋思着,要不要帶上王碧波一塊兒去,順道拜一下表姑。薛北凡準備好了船,蹲在船頭想心思。

衆人到了跟前,小刀上船,踩着甲板就皺眉頭,“又要坐船了,討厭的!”

薛北凡讓船家開船,邊看船尾。只見曉月站在那裡,沈星海和重華在她身邊,似乎也是談笑風生。

王碧波皺着眉頭,“他倆是不是情敵?”

薛北凡摸着下巴,“嘖,難說啊,畢竟十幾年兄弟了,爲個姑娘翻臉不划算!”

王碧波看看他,“那如果咱倆是十幾年兄弟,你會不會把小刀讓給我?”

薛北凡嘴角抽了抽,“你做夢。”

王碧波撇嘴,“樓曉月如果從小賣身給沈星海,沈星海這些年也算對她不錯,一張賣身契還給她,總覺得不是兩不相欠的感覺。”

“這倒不是這麼說。”薛北凡輕輕搖了搖頭,“樓曉月這些年爲沈星海出生入死,多次性命相救,若不是她那麼拼,重華那死性子也不會被她迷得顛三倒四的。而沈星海麼,要怎麼說呢,對曉月也不算苛刻,不過的確不懂得憐香惜玉。沒轍啊,等他懂得女人好的時候,曉月已經長成如花似玉了,偏偏多年擋在面具後面,沈星海都沒發現。”

王碧波皺眉,“也就是說,如果曉月沒有魏家失蹤女兒的身份,沈星海也不會對她那麼好,是不是?”

“他本來是跟柳如月成親的,都定親了。”薛北凡抱着胳膊一笑,“柳如月家族在朝中地位自然不如魏家高,魏家是有兵權的,且比起柳如月,曉月的確是可愛太多了。”

王碧波笑了笑,“唉,那樓曉月當然要挑重華不挑沈星海了!趕緊離他遠遠的纔好。“

“爲什麼這麼說?”薛北凡看他。

“有些女人很傻很不切合實際的!”王碧波搖頭,“肯爲了前途挑女人的男人在一定的時候也會爲了前途犧牲女人的!”

薛北凡一挑眉,“精闢!”

王碧波得意,就感覺後頭有人戳了戳他倆。

兩人同時回頭,只見小刀笑眯眯,“兩位情敵看來挺聊得來!”

王碧波和薛北凡都一愣,咳嗽一聲,看別處,保持距離。

小刀搖着頭就聽船頭郝金風喊了一嗓子,“到奈何門了!”

小刀回頭,驚了一跳……奈何門好大一扇門。就見在寬闊的水路上邊高高架起了一座山門。巍峨的門廊上邊廢棄的屋檐牌匾,上書幾個大字——奈何門裡無奈何。

小刀自言自語唸完了這幾個字,船已經駛過了山門,沿着水路,駛進了兩岸都是蘆葦蕩的小河道。

前方不遠處,飄飄渺渺水汽氤氳之中,有一座漂亮的飛檐八角樓。小樓就建造在水上,周遭一大片院落,裡頭似乎奇花異草不少,打老遠就聞到一股異香撲鼻。

船行到門口,就聽到有個蒼老的嗓音傳出來,“那些不要命的鼠輩,敢進我的奈何門,不怕死的,就上我屋前的奈何橋,直接送你們去見閻王!”

小刀一縮脖,心說這老太好像脾氣不好。

王碧波一拱手,“表姑,碧波山莊王碧波求見。”

“王碧波……”

衆人這次聽到了聲音的來源,同時循聲望去,就見在八角小樓的樓頂上,站着一個長髮披肩的黑衣女子。小刀仔細瞧了瞧,年歲倒是也不大,四十出頭吧?不過真的不怎麼好看。

“閣下就是奈何婆婆王如夢?”薛北凡拱了拱手。

王如夢眯着眼睛打量衆人,最後……視線突然落在了顏小刀身上,隨後驚愕之情顯現,“好啊,顏如玉!你竟然敢來找我!”

小刀趕緊躲到薛北凡身後,“我不是顏如玉,表姨媽,我是顏小刀,顏如玉是我娘。”

王如夢一驚,“女兒,她竟然有女兒!害我孤獨終老,她卻自己跑去生了個女兒!”

郝金風傻不啦唧一拍腦袋,“還有個兒子呢!”

“氣……氣煞我!”王如夢忽然縱身一躍,大鵬展翅一般朝着小船的方向飛過來,“把顏如玉的女兒給我,我要掐死這隻小兔子!”

小刀大驚,不是吧!

薛北凡伸手一把攔住小刀,阻擋王如夢。

王如夢幾招下來無法近身,上下審視薛北凡,又看看顏小刀,跺着腳一指她,“你個死丫頭,臉皮子和你娘一樣,讓我給你扯下來!”

小刀一捂臉,緊張,“你不要那麼衝動!有話好好說,我們人多!”

“呵!”王如夢冷笑了一聲,“人多?有我的魚多麼!”說話間,就見王如夢打了一聲口哨,四周的水面瞬間翻滾了起來,衆人往船邊一看,都驚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見滿池子的豬婆龍正撲騰着游過來,小船左搖右晃,像是馬上要傾覆了。

“哈哈哈!”王如夢再次一躍上了船,一腳踩碎了船頭,船就開始慢慢下沉。王碧波一腳踹飛一隻爬上來的豬婆龍,“都到岸上去,船要沉了!”

王如夢伸手來抓顏小刀。

薛北凡一把擋開她手,卻被小刀推了一把,“你管我幹嘛呀,去救我大哥,他不會輕功!”

薛北凡這纔想起來,郝金風是個秤砣。

小刀縱身一躍,上了一旁蘆葦蕩,落在幾簇蘆葦花上頭站穩,雙手一叉腰,指着船上凶神惡煞的王如夢,“我娘說了,你小肚雞腸,沒她漂亮武功也沒她好,輕功更是差一截,本姑娘纔不怕你,有本事你追我來!”說完,趕緊逃走。

王如夢氣得臉都白了,磨着牙,“不愧是那刁貨生出來的,等我抓到剝了你的皮!”

她這一被引開,船也沒沉得那麼快了,船上衆人抽空一躍離開了小船,上了奈何門的宅邸。雙腳落到實處,薛北凡和王碧波就一起救小刀去了。曉月也要追去,被重華抓住,“唉,有北凡和王碧波呢,誰也傷不到小刀。”

話音落處,郝金風已經抽出大刀飛奔追過去,嘴裡嚷嚷,“妖婆!莫要傷我妹子!”

沈星海也拉住曉月,“對啊,放心,我們找龍骨去!”

曉月左右看了看兩人,就見一人拉着自己一面袖子,誰也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曉月猛地一縮手,自言自語,“不是拉屎的時候!”

重華和沈星海沒太聽明白,瞧着她,“什麼?”

“沒……”曉月一捂嘴,“趕緊找龍骨去!”

曉月往前跑了,沈星海皺着眉頭問重華,“她剛纔是不是說拉屎?”

重華驚訝地一挑眉,“我果然沒聽錯!”

兩人一臉困惑地往裡走,這是什麼情況?隨後都一撇嘴,自言自語一般,“叫顏小刀那個臭丫頭帶壞了啊!”

放下三人找龍骨不提,顏小刀一路逃,後邊王如夢發了瘋地追。小刀逃得慌不擇路,這裡地形又不熟悉,東躲西藏的。最後逃無可逃落到八角樓的樓頂,小刀躲在一個雕花的飛檐後邊瞧着王如夢。

王如夢站在她不遠處,“死丫頭,看你往哪兒跑!”

小刀瞪眼睛,“我哪兒對不住你啊,你要這樣追!”

“你是顏如玉的女兒!”

小刀一撇嘴,“那又怎樣?”

“我討厭顏如玉!”

“然後嘞?”

“所以我也要宰了你!”

小刀故意拖時間呢,等那王如夢幾句話說完,薛北凡已經落到了她們跟前,擋住小刀,看王如夢,“唉,老太婆,別打我媳婦兒主意!”

王如夢一愣。

這時,王碧波也落到了小刀跟前,看那老婆子,“那是我媳婦兒!”

小刀在後頭跺腳,“你倆什麼時候問問我有沒有意見,好不?!”

王如夢冷笑連連,“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跟你娘年輕那會兒一樣,****!”

小刀頭髮都炸起來了,一竄三尺高,伸手指王如夢,“你說誰!”

“我說你媽!”

“你媽媽的!”

“你敢說我媽?!”

“就說!”小刀捋胳膊挽袖子,“準你說不準我說!“

“你媽纔是,你媽的媽媽的!”

小刀聽着來氣了,蹦躂開,身後薛北凡拍她,“別吵了,你媽和她是表姐妹不,那不就是一個姥姥?”

王碧波也點頭,“再往上去自己罵自己了!”

小刀一推他倆,“女人吵架男人不要插嘴!”

“小狐狸精!”王如夢盯着顏小刀,“你來做什麼?該不會是顏如玉死了,要你來報喪?”

“我呸!”小刀氣得小臉刷白,“我娘好着呢!”

“是麼,那就宰了你,然後我替你去報喪!”說完,伸手從懷中抽出了一根白色的蛇皮軟鞭來。

剛剛一鞭子甩開,就聽到遠天有個涼絲絲,不過十分悅耳的女人聲傳來,“我說表姐,你青天白日欺負個後輩,有意思麼?”

衆人都一愣,薛北凡驚訝——好深厚的內力。

小刀又驚又喜,蹦躂着就喊,“娘!”

屋子下邊,郝金風好容易跑過來,一聽小刀喊,立馬扯着嗓子喊起來,“娘!”

四周圍沉默半晌,就聽那聲音又響起,笑嘻嘻很得意,“王如夢,你瞧見沒,老孃我兒女雙全!”

王如夢氣得一甩頭髮,跟發了瘋的夜叉相仿,“顏如玉,我要你的命!”

“你還要我的命?”顏如玉不緊不慢,“我看你連我那倆未來女婿候選都打不贏!”

“放屁!”王如夢惱羞成怒,一鞭子甩向王碧波和薛北凡,“先宰了你倆!”

王碧波和薛北凡一起望天——性格比小刀還要惡劣!

同時,又聽顏如玉笑嘻嘻說,“我可看着吶!誰纔是未來好女婿呢?”

話音一落,薛北凡和王碧波心知肚明,爲了討未來丈母孃歡心,用心打吧!

小刀目瞪口呆看着前邊三人打成一鍋粥,就感覺身後有人輕輕拍了她一把,回頭,一個一身淡紫色長裙的大美人站在那裡,雙手一摟她,“寶貝!”

小刀被她孃親摟了個結實,邊奮力抽出手,指着後邊打得一團亂的三人,“娘,就這樣子會不會出事?”

顏如玉一擺手,“唉,男人不就是用來幹粗活的麼,讓他們打去吧,王如夢這幾年估計都快憋瘋了,叫她出口怨氣再談。”說完,低頭一看,就見郝金風仰着臉正瞧着她呢。

顏如玉心中歡喜,一躍跳了下去,捧着郝金風腮幫子左瞧右看,“我的兒啊!想死娘了!”

郝金風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看到他娘,果然如傳說中一樣美貌無雙,“孃親!”

顏如玉點頭連連,伸手從百寶囊裡掏金銀珠寶往郝金風手裡塞,“有媳婦兒了沒?”

郝金風怪不好意思,搖頭,“還沒呢,等娘給挑。”

顏如玉見郝金風聽話得不得了,心花怒放。

小刀從屋頂上蹦下來,湊到兩人身邊,顏如玉這麼久沒見,還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奕奕。

與兩個小孩兒閒聊了半日,顏如玉就擡頭看屋頂。

王如夢早就不行了,薛北凡和王碧波也不敢真的動手死命跟她打,只是陪着她過招。

最後王如夢打不動了,脾氣也稍稍好了一些,一躍下了屋頂站在顏如玉對面,咬牙切齒看着她。

顏如玉見她沒力氣打了,笑着問她,“表姐,近來還好不?”

“少貓哭耗子假惺惺,你巴不得我死呢!”王如夢一擺手,這時候,曉月他們也跑來了,曉月就告訴小刀,這宅子沒什麼特別之處,只後面一座小樓上着鎖。

小刀點頭。

王如夢冷聲問顏如玉,“你來做什麼?”

顏如玉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來,給她看……就見是一枚髮簪。

王如夢一驚,“這是……”

“師兄當年給你的,你還記得麼?”顏如玉嘆了口氣,“後來他遁入空門,你跟我吵架的時候,一氣之下砸碎了,我粘好復原了。”

王如夢盯着那一枚髮簪,恍如隔世一般,良久,問,“師兄,他還好?”

“你怎麼不自己去看他?”

“他又不想見我!”王如夢一扭臉,“他被你這狐狸精勾得三魂七魄都散了,看不到我那顆真心了。”

“呵呵。”顏如玉笑了,“你和師兄分開多少年啦?”

王如夢算了算,“十七八年了。”

“這麼巧。”顏如玉點頭,“我和我相公也分開十七八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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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王如夢一皺眉,“你……爲什麼?”

顏如玉聳肩,“能爲什麼?就是分開咯,我獨自撫養女兒,他獨自撫養兒子。”

王如夢的情緒明顯平復了許多,“我原本以爲你這些年春風得意,沒想到你這些年過得也不好,選錯人了吧?當年你選師兄,就不會這樣!”

“那倒未必。”顏如玉搖頭,“我看不上他那樣的囊膪!”

“你胡說什麼!”王如夢皺眉,“師兄對你一往情深……”

“那又如何啊,你不也對他一往情深?”顏如玉對她擺擺手,“別說有的沒的了,這個給你!”

說完,她將一張紙片兒裹着髮簪飛了過去,給王如夢。

王如夢接了打開一看,是一個寺廟的地址。

“師兄就在這裡,你不如親自去見見他,好好聊聊,好過在這裡空寂寞。”顏如玉說着,不忘補充一句,“對了,我就說他囊膪吧!好似他這幾年脾氣越發好了,你若真是勸不動他,索性綁回來吧。”

王如夢盯着信紙出神良久,哈哈大笑,轉身一陣風似的就走了。

小刀瞧瞧她娘,“就這樣走啦?”

“嗯。”顏如玉點頭。

“那……她師兄……”

顏如玉一笑,“讓他們自己處理吧。”說完,問小刀,“我本來還要遲些的,不過放不下心,你打老遠跑來奈何門做什麼?”

“哦……”小刀遲疑了一下,“我來找塊龜殼。”

顏如玉眼皮子輕輕抽了抽,“是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啊,還是太上老君用來託碑的贔屓殼?值當的你跑遍大江南北這種找法。”

小刀撅個嘴,“那……闖蕩江湖自然就是這樣子。”

顏如玉瞭然點頭,也不再多問了,她一手摟着郝金風一手摟着顏小刀,“娘看看你們就走,找東西你們繼續吧。”

郝金風一把抓住顏如玉的袖子,“您可不能走啊!”

顏如玉不解,隨即笑,“怎麼?不捨得娘啊,沒事,你跟娘回去要不要?”

郝金風倒是生出了幾分猶豫,“那個,娘,我要事纏身一時走不開,等事情辦完了就看您去,不過您別這麼急着走唄,一起住兩天!”

顏如玉挑了挑眉,想想,點頭,“也好。”

郝金風鬆了口氣,心說——爹啊,你趕快!

衆人回到奈何門找第四塊龍骨,參觀了一下奈何門,包括顏如玉在內,都是唏噓不已。

這奈何門裡頭夠淒涼的,院子裡花草旺盛卻是不見一個人影,可見王如夢這些年深居簡出孤獨不已,都將所有心思花在種花種草上頭了。

顏如玉嘖嘖兩聲,“這傻丫頭,怎麼不再去找個人呢?爲個弄不好就要出家的慫貨將自己半輩子幸福都賠了進去!”

衆人也都替她不值。

顏如玉瞧了瞧小刀和曉月兩個姑娘,認真說,“聽好了,死心眼沒好下場的,這個就是例子!等男人回心轉意跟等鐵樹開花是一個道理。想不通就別想了,換個人想想,不然一想誤終身,不划算!”

小刀和小玉認真點頭,小刀倒是還好,小月卻是心中感慨萬千……想不通就別想了啊,死心眼,似乎是沒什麼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