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蓮瑤聽說瑄王來了,也匆匆忙忙地從自己的院子裡趕了過來。剛走到正廳門口,就被瑄王那駭人的氣勢嚇得站在了原地,邁不動步了。
古璟瑄見沈夫人暈了過去,正想叫人把她潑醒,忽然聽到身後匆忙趕來的腳步聲,一回頭,便看見是沈蓮瑤站在了門邊。
想着沈蓮瑤是碧瑤平日裡念念叨叨惦記着的妹妹,不禁收了些氣勢。走到她跟前,放緩了語氣問道:“四姑娘,碧瑤呢?”
被古璟瑄這樣認真地盯着看,沈蓮瑤的心裡不禁有些發虛,她故意裝作害怕的樣子,低下頭不敢看他。
“三,三姐她……沉江了……”
古璟瑄一聽,方纔壓下去一些的怒火,頓時又不可抑制地騰昇而起。
“爲何?沈仕昌將她沉江,可想過後果?”
“是,是三姐她……失了清白,所以爹爹才……”沈蓮瑤胡亂地解釋了一下,打算就這樣矇混過去。
沈碧瑤是她三姐,也是沈府裡除了她孃親之外,唯一一個真心真意爲她着想的人。所以,沈碧瑤失了清白這等事,她也不願意向人多言,不想讓自己的姐姐,被人看輕了去。特別是眼前這人,還是對三姐傾心之人。
“……失了清白?”這四個字,從古璟瑄嘴裡吐出時,萬分艱難。
他如何不知道她失了清白?如何不知道要了她清白的人是誰?可是,爲何他只不過離開短短一月,她便被沉了江?
爲何事情,會變成這樣?
這時,聽到消息的沈仕昌正急急忙忙地趕回來,纔回到府裡,嚇壞了的門房就語無倫次地把瑄王踹門進來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知了他。
沈仕昌當下就捏了把冷汗。待趕到前廳時,正見到瑄王在與沈蓮瑤說話。忙上前去行禮。
古璟瑄見他來了,眼神暗了暗,張口便問:“沈仕昌,碧瑤可是你親生女兒,你竟然將她沉江?”
這一聲質問,帶着幾分怒意,幾分殺意,落入沈仕昌的耳裡,驚得他心頭一顫。
沈仕昌不待起身,便急急地解釋道:“瑄王殿下息怒,您有所不知,小女碧瑤她逃婚在外三年,歸家時已非清白之身。下官也是迫不得已,這纔將她沉了江,也算是保全了她的名聲……”
沈仕昌說得痛心疾首,古璟瑄卻聽得怒意橫生。
“迫不得已?好一個迫不得已,你可有問過她,爲何會失了清白?”
沈仕昌一愣,沒想到瑄王竟會問這麼一句。他此刻不是應該大怒,或是痛心嗎?
現在瑄王這話,聽着確實像是怒,但卻並不像是因沈碧瑤而怒。
沈仕昌當初得知沈碧瑤並非清白之身之後,一心爲沒有機會搭上瑄王而失落不已,自然沒有理會沈碧瑤是如何失的清白。於他而言,沈碧瑤爲何會失了清白,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不能將這樣的她送進瑄王府了。
可現在沈仕昌是在瑄王面前扮演一個發父親的角色,自然不能說實話。此時他雖然慌亂,卻連忙扯了個謊道:“如何能不問,下官甚至想把那姦夫揪出來千刀萬剮!可是,碧瑤的性子王爺也應該清楚一二,無論我如何苦口婆心地詢問,她就是一口咬定了,隻字不言吶。”
隻字不言……
古璟瑄痛苦地閉了閉眼。
他絲毫沒有懷疑沈仕昌的話,沈碧瑤因那件事情而惱他恨他,不願再提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他萬沒想到,沈碧瑤寧願沉江而死,也不願對那件事情多提一字。
她當真,如此之恨?
此時此刻,古璟瑄最恨的人,不是沈仕昌,而是他自己。若不是他當初對沈碧瑤做出那種事,碧瑤她也不至於被沉江。
“何處?”古璟瑄喉頭髮澀,吐出這兩字已是十分艱難。
沈蓮瑤道:“泗水川,半月橋……”
一語畢,再擡首時,眼前的人已經不知所蹤。沈蓮瑤愣了愣,見父親還跪在地上,這才忙把他扶起來。
沈仕昌腿都嚇軟了,起身後便擡袖子擦着頭上的虛汗。緩了好一陣,才問:“夫人呢?”
沈蓮瑤道:“在廳堂內,方纔,女兒見母親已經嚇暈過去了,爹爹,咱們還是找個大夫來瞧瞧吧。”
沈仕昌一邊點頭一邊往裡走。他自己也嚇得不輕,是得找個大夫來瞧瞧纔好。
卻說古璟瑄飛身來到半月橋上,看着這滔滔江水,心中悔恨難當。
他只道,只要他真心對沈碧瑤好,總有一天,她會原諒他。卻不想,一轉身,便連這個機會也沒有了。
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古璟瑄便想到了宮月。
歸根到底,若不是宮月當初對他下藥,他下不至於做出那種事來。
古璟瑄本不想以此爲藉口來推卸責任,可如今沈碧瑤沉江而死,他卻沒有辦法不遷怒。
心頭殺意漫溢而出,風一過,橋上之人,便又失了蹤影。
沒馬,不眠不歇,古璟瑄只憑着輕功往江南而去。
三日之後,便來到聽風攬月樓中。一進樓內,古璟瑄那肆虐的殺氣便驚動了樓中所有的人。
宮月前兩日纔出任務回來,此時於當初那件事情過去已近兩月,這兩月來,她對樓主下藥的事,對誰也沒提過。
她自己也知道,此事錯在自己。可她卻依舊沒有後悔過,只是懊悔那夜她沒有把樓主引得更遠些。
此時樓下殺氣肆意,在樓裡的所有人同時從房中破門而出,當看到樓下所立之人正是樓主時,表情皆是驚駭無比。
古璟瑄進樓便拔了劍,此時見到宮月,便帶着殺氣直衝了過來,二話不說,提劍便斬。
宮月大駭,慌忙閃躲。可此刻驚慌失措的她,又怎麼會是盛怒之下的古璟瑄的對手。只兩招,便被逼到絕地。
古璟瑄此刻早已動了殺心,完全沒有要收手的意思,眼看一劍便要刺到宮月胸口時,江成突然從一旁衝出,一掌揮來把宮月推開,替她生受了這一劍。
看着那一劍刺進了江成的身體,宮月完全愣在當場,不知所措了。
易聞此時也忙饒到古璟瑄的身後,乘機在他頸後敲了一記手刀,輕輕鬆鬆便敲暈了他。
古璟瑄本就是快馬加鞭地從邊鏡一路趕回京城,身體已是疲憊不堪。再聽聞沈碧瑤沉江的消息之後,心境大起大落;再又連續三日不眠不休地從京城趕來,身體早就已經到了極限。若不是那一腔恨意支撐着,恐怕他早已倒下了。
把人抱回了房中,又在房中點了支安神香,易聞這把帶上房門,去了江成屋內。
推門進去的時候,宮月正急得在房裡打轉,見他來了,便忙把他扯到了牀邊,道:“快來給江成看看傷。”
易聞不急不徐道:“慌什麼?樓主這一劍刺在他右胸,一沒吐血,二來劍鋒入體不過三寸,死不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看傷的時候也沒見他含糊。確認過並無大礙之後,給江成撒了把金創藥,用繃帶裹好,道:“皮外傷,只血流得多了些,看着有些駭人,修養一陣便沒事了。”
宮月聽他說了沒事,這才鬆了口氣,道:“還好沒事。”
江成倒不在意這點傷。自小到大,受得傷不知道多少,這一劍扎進去,他便知道自己傷勢並無性命之憂。是以,相較於自己的傷,他反倒更擔心古璟瑄。
“不值錢的,樓主這是怎麼了?怎麼跟發了瘋似的……”
易聞嘆了口氣道:“樓主如此失魂落魄,想是已經知道沈三姑娘沉江而死的消息了。只是,樓主爲何一來便要殺宮月?”
說這話的時候,易聞同時也向宮月看去。宮月自知此事瞞不下去了,便把那天的事情和盤托出。易聞等人聽了,驚駭之餘,同樣也是怒氣沖天。
“下藥?這事你也做得出?”易聞氣得滿臉通紅,指着她罵道:“樓主現在纔來殺你,那是算你命大。”
宮月把頭一別,嘟囔着說:“雖是下藥,可便宜的還不是你們男人?”
“你……不可理喻!”易聞氣得不想再與她多言。
宮月的性子,在歃血谷之時就霸道得緊。這些年來,大家雖然覺得她這樣不妥,可到底她放肆的對像都是外人,久而久之,大家自然也習慣了。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宮月竟然敢對樓主也做出這等事來。
稍稍冷靜之後,易聞便想到,樓主被下了藥,並且當時與沈三姑娘在一起,而現今沈三姑娘沉江,難道,毀了沈碧瑤清白的便是……
一想到這個情況,易聞驚得從凳子上蹦了起來。
“壞了!”他道:“若真是這樣,樓主這回,怕是不會再原諒自己了。”
“怎麼了?什麼壞了?”江成方纔失血過多,此時有些虛弱,精神也有些不濟。臉色發白地靠在牀頭休息。聽他說到樓主,便又趕忙開口問。
易聞把他的猜測一說,江成也是愣了。
“這麼說,害死沈三姑娘的,就是樓主?”
易聞朝坐在那裡的宮月一瞥,道:“還有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