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一個愣神,李君逸就隱沒在了樹林之中,捱了那樣重的一鞭,竟然像個沒事人似的,身形都沒亂上一分。
片刻之後,易聞與祁風一同趕到。
一落地,祁風就上前問道:“李君逸那個賊子呢?”
宮月憤然回道:“讓他給跑了。”
頓時祁風瞪眼,一臉地不甘:“怎麼讓他給跑了?”
易聞卻是早就料到:“要抓李君逸這隻老狐狸,果然沒那麼容易。”
沈碧瑤沒參與他們的討論,四下裡看了看,問:“其他人呢?都抓住了嗎?”
祁風回道:“都抓住了。我們準備周全,堵了他們的退路,一個不落的全逮了個正着。”剛一說完,才發覺忘算了只漏網之魚,補了句:“除了李君逸。”
朝李君逸逃跑的地方看了一眼,沈碧瑤又細細地想了一遍方纔與李君逸對話的情形,納悶道:“他怎麼就不慌呢?”
宮月沒聽真切,轉頭來問道:“你說什麼?”
沈碧瑤摸着下巴一邊思索一邊道:“我是說,方纔我突然冒出來,放倒了那個嘍囉,可李君逸卻一點也不慌亂,好像並不驚訝似的。”
宮月一回想,發現確實如此,想了想便道:“畢竟是個統領千軍的將軍,臨陣不亂,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是這樣嗎?”沈碧瑤皺着眉頭,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被抓的那些餘黨全都綁到了一起,派了幾人看守,其他人都在茅屋裡裡外外搜了個遍,結果,除了些糧食和被褥,什麼旁的東西也沒有。
“這麼幹淨?看來要緊的東西都被李狐狸及時燒掉了。”想起方纔趕到時李君逸燒掉的那張字條,沈碧瑤就覺得可惜。不過,當時的情況,除非是在到李君逸手裡之前就把那字條截下來,不然,以李君逸的本事,毀掉它還是十分輕易的。
“看來此次,是搜查不到什麼證據了。”易聞頗有些失落地道。
祁風看了眼被捆成一團的亂黨,冷聲一哼:“不是還有人證嗎?”
話音剛落,那些人就臉色突變,一個個捧着心口哀嚎起來。
“喂,什麼情況?”沈碧瑤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了。
易聞立刻上前,拉着一個人的手開始把起脈來。那人似是疼得厲害,叫得十分慘烈,易聞扣了幾回扣不到那人的脈,最後還是祁風上前,一手抓人,一手抓手,才讓易聞號成了脈。
收手,易聞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衝沈碧瑤搖了搖頭,道:“是三線銀絲蠱,蠱蟲已經開始鑽心了,這些人,都活不了多久。”
沈碧瑤聽着這些慘叫聲都覺得心裡滲得慌。這蠱發作起來有多疼,她是親身體驗過的,現在人家可是蠱蟲鑽心吶,沈碧瑤光用想得就覺得有些受不了了。
不忍心看這些人活活疼死,沈碧瑤轉身往遠處走了去。易聞知道這些人救不回來了,大發慈悲地讓人用刀把這些人都結果了。也算是讓他們死了個痛快。
“李君逸有夠狠的啊……”沈碧瑤嘆道。
如此地殘忍果決,如此地視人命如草芥,讓沈碧瑤愈發覺得膽寒。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就好像在他的眼裡,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就都不是人,其他人的命,都不是命一樣。
對沈心瑤如此,如今對沈婷瑤,又何嘗不是?還有這些被他滅口的叛黨,那些在京城被他捨棄的叛軍……以後,或許還會有更多的人,被他當作墊腳石,會有更多的人命,被他當成消耗品。
“李君逸,他到底想要什麼?他到底想幹什麼?是想當皇帝嗎?”沈碧瑤萬分不解地問。
走過來的易聞在她身後回道:“他想做什麼,想不想當皇帝,這個都不重要。我只知道,只要他與我們做對,我們聽風攬月樓,就絕對不會留他這個活口。”
“聽風攬月樓?”沈碧瑤疑惑地轉頭。
比起這些來,李君逸應該是叛國的罪名更大吧。
易聞輕而一笑,道:“聽風攬月樓,聽命於樓主。樓主讓誰死,我們就不會讓那人活。”
沈碧瑤頓時瞭然。
看了眼堆成一堆的屍體,血腥味漸漸蔓延了過來,沈碧瑤皺起了眉頭,道:“回去吧。”轉身,離開了這個山谷。
祁風命人取來廚房中的菜油,全倒在了那些屍體上,再堆了些柴禾,一把火,把這裡燒了個乾淨。
回去之後,易聞把這事情寫了封密信,讓人送去了京城。而他與祁風,依舊一個扮成古璟瑄,一個扮成皇上,繼續帶着人趕路。
沈婷瑤被抓起來了,專門讓人看管着,不得自由。至於段雲月,沈碧瑤讓人把她給放了。畢竟她不是主犯,也沒在這裡殺過人,並且,看到一次死了那麼多人之後,沈碧瑤不想再看死人了。
事情了了之後,再次上路,氣氛就全變了。沈碧瑤不再嘻嘻哈哈,而是一臉沉重地發着呆,不說話,眉頭總是皺着,像是舒展不開,似乎是有說不出來的心事。易聞一直與祁風呆在一處,幾乎形影不離。大夥也只當是小王爺貼身保護皇上,未免皇上再次中毒被害。
皇上中毒的事情被栽到了沈婷瑤的頭上,她是臥底的這層身份,也被趁機揭露了出來。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完全能解釋得通。所有的內情,都被完好無缺地隱瞞了起來。除了,安平那個死去了丫鬟。
安平氣勢洶洶地找上沈碧瑤,橫刀大馬地往沈碧瑤面前一擋,疾言厲色地質問道:“沈碧瑤,我的丫鬟呢?”
沈碧瑤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回道:“死了。”
安平怒不可遏:“你,你殺了我的丫鬟?”
“不是我殺的!”沈碧瑤一眼瞪了過去,語氣不覺冷了幾分。
“那我問你,我的丫鬟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我已經兩天沒見着她了,就算是死了,也總該有個屍首吧?”
安平心裡也氣得不行。當時皇上中毒,大夥都亂成一團,她連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什麼時候不見的都不知道。本以爲只是被差出去辦事了,誰知道這一不見,就是兩天。之後就出了沈婷瑤被抓的事。現在事情都塵埃落定了,沈婷瑤也被抓起來了,唯獨她的丫鬟不見了人影,她自然第一個就想到沈碧瑤了。
沈碧瑤心裡本來就難受得很,被她問得不耐煩了,當下沒好氣地就道:“死了就是死了,哪裡那麼多廢話,屍體沒了,你也不用找了,該幹嘛幹嘛去。”
安平被她這話氣得臉都白了,忍不住張口罵道:“沈碧瑤,你這是什麼話?那可是我的貼身丫鬟,跟了我好些年,現在她人不見了,你說死了就死了,連個交代也不給我了?那可是我的人,你這也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安平氣得厲害,聲音自然也拔高了,一時間,大夥都注意到了這邊的爭論。
秦仙仙見安平身邊的人不見了,看似與沈碧瑤脫不了干係,便走上前來幫腔道:“姐姐這話說得沒錯,那丫鬟雖然只是個下人,但也是姐姐身邊的,即便是犯了錯,也改由姐姐來處置纔是,豈能由和豐郡主說殺就殺,說埋就埋?就算和豐郡主有王爺撐腰,但凡事,也總得講個道理吧。”
這三言兩語,就把丫鬟的死,全推到了沈碧瑤的頭上。不明情況了吃瓜羣衆,聽了這話,一個兩個的都認定是沈碧瑤把那丫鬟殺了,埋了。哪裡還看得到其他真相。
沈碧瑤瞥了秦仙仙一眼,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完全不想多說,甩也不甩這姐妹二人,轉身就走。
秦仙仙挺身上前一攔,厲聲道:“沈碧瑤,你今日必須給我姐姐一個交待!”
沈碧瑤直接一眼瞪過去:“讓開!”
秦仙仙一臉正氣凜然地回瞪過來,就是不讓。
沈碧瑤也不與她廢話,直接伸手一扒,把人扒到一邊,提步就走,連多看她一眼都不屑。
秦仙仙被這一扒,順勢就往地上一摔,“哎呦”一聲,叫得楚楚可憐。
趙延平見了,眉頭微微皺了一眼,看了秦仙仙一眼,卻最終把頭扭到了一邊,當作沒看見。
可自命清高自詡正義的紀倫卻看不下去了,連忙上前把秦仙仙扶起來,寬慰了幾句之後,幾步追上沈碧瑤,也往她身前一攔,沉着一張臉,衝沈碧瑤怒喝道:“向安寧郡主道歉!”
沈碧瑤本來就一見他就犯嫌,此時更是看他極期不順眼。想也不想就直接噴出一個字:“滾!”
沈碧瑤擺明了不想講大道理,也不想吵架。她不開口接腔,本來就不擅長吵架的紀倫更是不知道要怎麼同她理論。
“你,你放肆!”紀倫被氣得滿臉通紅,可是他的教養又讓他此時此刻罵不出半句髒話來。莫說是髒話,就是些尋常罵人的話,他也不知道幾句,在這種時候,就顯得分外詞窮。
沈碧瑤冷笑一聲,半眯着眼道:“放肆?紀大少,是你放肆,還是我放肆?你一平民,對我一個郡主說放肆?你的禮義廉恥,尊卑有序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還不給本郡主跪下?”
最後一句,沈碧瑤是直接吼出來的!
殺氣一出,紀倫也被嚇得不敢吭聲。沈碧瑤說得十分佔理,論身份,她是貨真價實的郡主,莫說紀倫現在只是一個平民,即便是被封了官了,身份也依舊高不過沈碧瑤去。
雖然是他僭越,冒犯了郡主,可是文人的傲骨在那裡,他不認爲自己有錯,自然也無論如何不肯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