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陰暗沒有點燈,喬嫣又是女扮男裝,何長林雖然見過喬嫣幾次,到底沒有認出來。
“哦?你原來是沈家的家生子?”喬嫣驚訝,難怪有些陳年舊事,甚至身爲門客不該知道的內宅之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你又是怎麼從沈家脫了奴籍?”
按照大周律法,若是對主家沒有重大貢獻的,一般入了奴籍想要脫離,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我的孃親在沈老太太身邊伺候了十幾年,在我七歲那年病死了,到我十歲的時候,沈老太爺瞧着我伶俐,就幫我想辦法脫了籍。”
何長林的聲音平淡到沒有一點波瀾,一方面是因爲剛纔的一百鞭子打的他奄奄一息,一方面是因爲他還不確定喬嫣的身份,有些可以拿來保命的東西,他不敢說。
“瞧着你伶俐?那不是更加應該放在身邊伺候?怎麼反而讓你脫了籍?你這經歷倒是聞所未聞,聽着有趣!”喬嫣笑道。
她往後退了一步,示意張柏把人放下來,那一百鞭子是震懾,效果達到了就好,再吊着人也沒意思。
何長林整個人癱軟在地上,連擡手臂抹一把額頭的汗的力氣都沒有,看着實在是狼狽。
但是喬嫣卻敏銳觀察到,何長林的眼神下意識的朝着她看過來。
喬嫣不想在這個時候暴露身份,自己往後退了一步,將身形隱藏在陰暗裡,示意張柏幫他問。
“你成了沈老太爺的門客然後呢,你日常都做些什麼?”
何長林見喬嫣警覺就收回目光,淡淡的說道:“也沒什麼,就一般下人該做的事。”
這就更好玩了,一個人被脫了奴籍跟在原主子身邊就爲了做原來的事?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張柏任憑再見多識廣也轉不過彎來,他沒有看過那封信,自然不知道信裡寫着什麼,只好轉過頭看喬嫣。
喬嫣回憶着信裡的每一句話,寫的都是尋常的沈家的人脈,看似很撲通,但是每一家都是何長林作爲一個門客日常送的節禮。
所以這纔是關鍵!
喬嫣沉吟,半響沒有出聲,她猜想蕭攬炔手裡一定還抓着什麼沈家的把柄,只不過沒有告訴她,而她雖然從前世知道很多有關沈家的事,但是卻一點都不能說,要不然解釋不清楚。
而且她今日之所以來,主要是想搞清楚喬選堂爲什麼反常的事,至於別的事來日方長,她有的是世間和何長林磨。
“那你給喬家的年禮節禮,都是什麼時候送的?”
何長林皺眉,臉上散過一絲詫異,他剛纔見對方問到了自己和喬老太爺的關係,以爲對方察覺到什麼,正在琢磨着只要對方再緊逼一句自己就說出口,沒想到對方竟然岔開了話題。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逃過喬嫣的眼睛,喬嫣知道自己一定錯過了什麼,但是她現在還沒有找到突破口,只能先順着自己的思路問下去。
她給張柏使了一個眼色,張柏道:“一年幾次,每次都是什麼時候,四個月前那一次,你是不是又趁機見了什麼人?”
不管年禮節禮都有規制,每一家送的時間各不相同,但是前後若是差個一天兩天,只要趕在正日子之前問題就不大。
“那次你是不是提前兩天到了京城外的清涼寺,特意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
何長林的神情到這時候忽然徹底放鬆下來,臉上不由得露出輕蔑的神色,他還以爲自己這次難逃一個死,原來說來說去不過是爲了這麼一件小事。
“我是來見沈家一位養在喬家的庶出小姐,沈老太太心疼小姐,讓我給她送個東西,老太太說過這個得私下單獨送,所以我才趁着那一日私下見了小姐一次。”
何長林說完得意洋洋的同時又有些失望和一些疑惑,若對方只是爲了問這些事的話,何苦對他如此折磨?而他和沈家的血海深仇,說到底還是沒有機會得報。
他正暗自嘆一口氣,忽然聽見一個聲音問道:“到底是你家沈老太太思念孫女讓你送個禮物,還是你家沈老太爺放不下離開沈家多年的庶出孫女,讓你見上一見?”
何長林渾身一震,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喬嫣,心裡一陣亂跳,所以對方又把話題重新繞回到喬老太爺的身上,說明剛纔其實是在和他打馬虎眼嗎?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不小心聽說過一點沈家的事,說是沈家霸佔民田強搶民女,最要命的是,他搶的可不是一般的民女,而是少婦,據說那位老太爺最喜好的就是和已婚少婦顛鸞倒鳳,可是真的?”
何長林忽然全身血液冰冷,整個人如在三九寒冬不自覺的發抖,他想大叫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喬嫣垂下眼瞼,這些事她原本不想說,但是爲了證實自己心裡的猜測,她不得不說,看來她猜對了。
前世這些細節並沒有正式傳出來,只不過寫在給當時已經是皇上的蕭攬炔的狀紙上,但是紙包不住火,後來這些細節還是在街頭巷尾流傳開來,當時她也就是隨意聽聽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想來卻是驚心動魄。
若是這樣,那喬選堂昨晚的遲疑和倒戈就解釋的通了。
“當年你母親也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喬選堂玷污後自盡,沈家爲了堵住你的嘴就讓你脫離奴籍卻不准你離開,所以挾持了你妹妹。而沈家不願意和喬選堂交惡所以將沈豔君嫁過去,你妹妹陪嫁跟過去,當時你不過七歲,她只怕更小,喬家現在上下沒有符合條件的下人,說明這個人要麼不在喬家,要麼不是奴籍的身份。”
何長林整個人都在發抖,牙齒碰在一起的聲音一下一下,這一切原來還是有人知道的!
喬嫣長嘆一口氣,說到最關鍵的部分:“你五歲的時候沒了父親,那時候你母親差點被沈家安排改嫁,但是三個月以後誰也沒提過這件事,一年以後你妹妹出生,算算時間不會是你父親的,算算當時沈家上下的男子,敢動你母親還不會出事的,這個人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