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璃能夠感覺得到,可是她不知道爲什麼北宮鵠會對自己這麼做,畢竟在長生派,北宮鵠就是一切,北宮鵠對於一個人要留要走,自然都是由北宮鵠說了算,即使明明小屋周遭監視着的眼目衆多,北宮鵠卻非要用由夙璃自己爭取留下來,那麼夙璃對自己到底是想要還是不想要,這對夙璃來說,是她內心裡怎麼猜也猜不透的謎題。
無論如何,夙璃還是發了封請柬,守在北宮鵠的寢宮外,站了幾乎整整一天,還要時不時的躲避大師姐或師母,可是終於還是想到了辦法請人把請柬送了進去,也不知道北宮鵠有沒有看見。
夙璃在北宮鵠的寢宮外,左等右等,沒有等到迴音,就一個人落寞的回到自己的小屋裡,心想:“其實我自己掙來的錢也沒有幾個錢,請他吃也吃不到什麼好的,他不來,也是應該的吧!”夙璃就這樣安慰着自己。
北宮鵠真的來了,他們一起去了宮外的醉仙樓,夙璃定了餐之後,北宮鵠卻帶了夙璃上了一隻湖裡的遊船,並責成酒家把餐送上船去。
兩人相對而坐,無人能夠像上次逛街一樣來中途打擾,整整遊了一天的湖,夙璃真的很想哭,她真的很想問北宮鵠爲什麼不娶了自己,這樣他們就可以長廂廝守,常常像這樣遊湖。
可是夙璃不敢問,因爲北宮鵠取的並不是自己,如果自己問了,按北宮鵠現在的脾氣,若直接了當的回絕了自己,那夙璃完全想不出自己該到底該怎麼辦,可是她能夠體會到那將是比上一世穿越前死時還要難過的一刻。夙璃實在不敢想象。
席間他們依舊沒怎麼說話,只是偶爾交談幾句食物的味道,或者彼此詢問一下還需要吃些什麼,就這樣一餐拉拉雜雜下來,結束過後,也就各自道別離去。
大師姐也不怎麼來過問自己了,接下來的日子就這樣平穩得如同不真實一樣,對夙璃來說,她就像一葉小舟,在人海之中人世顛簸得過久,本來早已經千瘡百孔,如今卻有幸停入了願意接納夙璃的港灣,修修補補,即使沒有煥然一新,卻又是能夠重振旗鼓,重新來過的樣子。
就在這段時候的某一天,大師姐“約”夙璃見了一次面,大師姐每次見面都是直接闖進小屋裡來的,房門對她來說形同虛設,北宮鵠並不知道此事,事後夙璃也沒有從未跟北宮鵠提起過。
談話的內容已經不重要了,談完過後,夙璃主動向北宮鵠提交了一份絕交書,就這樣,長生派比試大會結束後的上半年,夙璃沒有再見北宮鵠,也沒有跟北宮鵠說過任何話。
夙璃到現在還記得北宮鵠接到夙璃當面遞交的這份絕交書的時候,當北宮鵠看完時,只回了一句話:“夙璃這個騙子,別再騙你自己了,也別再來靠騙你自己來欺騙我北宮鵠了——說得好像真的一樣!”
北宮鵠將書信擲在地上,一甩袍袖,轉身離去,而夙璃用夙璃最擅長的沉默應對了這一切。
當夙璃轉身離去的時候,她聽見背後傳來北宮鵠抽泣的聲音。這時夙璃就知道自己錯了,並且錯得太離譜,可是夙璃只想發生在北宮鵠身上的一切都是對的,那麼一切就都是夙璃的錯罷,這也是夙璃在絕交書上寫的最後一句話。
就如同大師姐對夙璃說的最後一句話一樣,北宮鵠太過於照顧夙璃了,並且總是優先於北宮鵠自己,再這樣下去,北宮鵠身邊所有人都會漸漸地對北宮鵠形成不滿——“哪怕當初成親的是你們兩人,也會這樣的,沒有誰能夠只活在兩人世界裡,更何況畢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的兩個人。”大師姐在最後一句話裡輕描淡寫的說着。
這句話一直迴響在夙璃的腦海裡,成爲了夙璃的夢魘,那麼至少就請是夙璃自己一個人的夢魘,夙璃從來沒有真正給北宮鵠帶來過什麼好處,那夙璃至少就做到,她不給北宮鵠帶來什麼。
夙璃決定要走了,去哪裡她不知道,可是她覺得自己留不下來了。
送行那天,北宮鵠默默地望着夙璃,沒有說話,夙璃這才漸漸察覺到,她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無從想象得起沒有北宮鵠的日子了,可是夙璃的遲鈍幾乎到麻木的地步,使她再沒有機會能夠彌補什麼,夙璃同樣也只能默默地望着北宮鵠離開。
夙璃原本以爲,哪怕只是絕交了,至少在一年一度的比試大會過後的這下半年裡,還在同一個長生派中,夙璃還可以安安穩穩地祭奠這一段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又莫名其妙地被中斷了的關係。
可是夙璃沒有想到這一切來得如此的迅猛與決絕,大師姐是要夙璃徹底離開長生派。夙璃離不開,又留不下來,她想了又想,只有靠着以往做小道具的本事,在長生派宮外的小鎮上開了家小鋪,沒日沒夜的做小道具,除了一些日常的小偶人之類的,還爲那些爲那些鎮上的長生派粉絲們提供各種各樣的長生派戲劇人物周邊,然後把賺來的錢一點一點地積攢起來。
當然夙璃刻畫得最好的就是長生派教主北宮鵠,北宮鵠的小偶人賣得最好,夙璃漸漸在小鎮上有了些名氣,夙璃並不知道自己賣出的第一個北宮鵠的小偶人,就是北宮鵠派人買下來的。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着,夙璃什麼都不想做,只是聚精會神的在做小道具,她是靠這樣來轉移注意力,試圖熄滅頭腦裡嘈雜的聲音與永不停止的哭泣。
直到有一天的午夜時分,夙璃終於停了下來,痛哭失聲,這使夙璃想起了那次向北宮鵠遞交絕交書時,夙璃背後傳來的北宮鵠的抽泣。
北宮鵠時時會記得來安慰夙璃,可是這樣的北宮鵠又會由誰來安慰與照顧呢?!也許師母和大師姐真的是能夠照顧北宮鵠的人,而不再是一個需要北宮鵠照顧的這樣的夙璃。
可是無論夙璃怎麼樣在理智上這樣提醒她自己,夙璃心裡一遍又一遍迴響着的只是,北宮鵠不會再回來了。
那天夜裡夙璃哭了不知道多久,第二天當夙璃從自己的小作坊裡走出來的時候,夙璃終於做了個決定,她要成爲一個能夠切實照顧到她自己的人,這樣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裡,夙璃也會真正地照顧到北宮鵠。
那樣的話,夙璃就會明白,北宮鵠和夙璃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並且這樣的關係不是任何人輕輕的說一句沒有關係就真的是沒有。
是的,平生第一次,夙璃會靠夙璃自己的努力,來建立起與北宮鵠的關係,無論這樣做會給夙璃帶來什麼,夙璃只需要確保夙璃自己給北宮鵠帶來的,只是照顧與支持。
那麼夙璃就必須增強她自己的能力,哪怕以後再沒有見面的機會,夙璃也要隨時準備着,這是她自己對她自己的誓言,至於這誓言是不是夙璃自己來排解孤獨與寂寞的謊言,那要看在事實上夙璃有沒有真正做到位。
這一次,會由夙璃自己來主動走出夙璃自己的禁區,走向北宮鵠,無論過程有多麼得曲折漫長,甚至毫無結果。“我覺得我做不到,我太害怕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夙璃都會躲在被窩裡瑟縮着發抖,她一方面不得不遵從她自己的身體,在默默渴求着北宮鵠的親近,一方面卻又想要逃離,她覺得她實在做不到,要越過重重關卡,這麼多的男人和女人,來靠自己的力量接近北宮鵠。
以往夙璃還可以依靠這一世的身世地位來掩蓋這一點,可是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只能靠自己,連北宮鵠對自己的意願都顯得那麼得曖昧不明,夙璃真的沒有辦法來獨自面對這一切,她好想北宮鵠來把自己帶走,擄掠到一個沒有任何人的地方,在那裡只有他們兩人,她好想他要她,那樣,一切就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