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鐵生這樣,田嬸也不說什麼,笑着接過趙鐵生遞給她的衣服。都生活這麼久了,還害羞什麼啊。
“那就麻煩嬸子了。”又朝田嬸道了一次謝,趙鐵生才轉身離開屋子,留下田嬸自己給公輸冉換衣服。
站在剛剛公輸冉倒下的地方,趙鐵生眉頭緊皺。公輸冉倒在門邊,門是敞着的,地上還有半截紅紙,看上去像是寫好的對聯被人扯壞了。
這對聯,公輸冉不是前兩天就寫好收起來了嗎,怎麼今天突然就拿出來了呢?又怎麼會被扔在這門檻上?
地面沒有凹凸不平,周圍也沒有什麼擋路的東西,好端端的,怎麼就會摔倒呢?再說了公輸冉不是那種馬虎的人,有了孩子之後她更是小心翼翼,趙鐵生還是覺得不小心跌倒了這個解釋太難接受。
就在趙鐵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給公輸冉換好衣服的田嬸從裡屋走了出來,趙鐵生連忙迎了上去。
“已經換好了,書染這孩子,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田嬸也鬆了一口氣,剛剛趙鐵生去找她的時候,只說了公輸冉出事了,並沒有細說公輸冉究竟是爲什麼纔會變成這個樣子。
而田嬸過來的時候,趙鐵生家裡又沒有其他人,於是田嬸便先入爲主的認定,是公輸冉不小心摔了一跤。
這幾日公輸冉幫着村裡的人寫對聯的事,田嬸是知道的,雖然她嘴上什麼都沒說,但在心底裡,她還是不贊同公輸冉的這種做法的。
要是公輸冉是爲了掙錢,那她倒還能接受,可偏偏這公輸冉分文不取,連筆墨都是自己出,雖然她以前是大小姐,但也不能這麼敗家啊。不行,她得好好跟趙鐵生說說這件事。
“鐵生啊,等書染醒了之後,你好好勸勸她,肚子都這麼大了,就別再瞎操心了,別人家的春聯跟她有什麼關係你說是不是,還分文不取。”田嬸一邊說一邊觀察着趙鐵生的反應。
她並不知道趙鐵生對公輸冉給村民們寫春聯的事毫不知情,她還以爲公輸冉會這麼做,一定是問過了趙鐵生的,畢竟買筆和墨的錢都是要趙鐵生出的。
“別人家的春聯?”趙鐵生一時間沒明白田嬸的意思。
“就是啊,你說要是書染沒有懷着孩子,給大傢伙寫寫春聯,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只是現在她挺着那麼大的肚子,這每天人來人往的,要是哪個不長眼的不小心捧着她怎麼辦?你說是不是這個理?”田嬸苦口婆心的勸道。
而趙鐵生也漸漸聽出了個大概,和着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公輸冉都幫村裡的村民寫春聯是嗎?這麼說,公輸冉摔倒的時候,應該有其他人也在場?
“我知道了,等她醒來之後我會說她的。”趙鐵生順着田嬸的話往下說,並沒有將公輸冉瞞着自己的事直接拆穿。
看來公輸冉也知道要是自己知道她做的事一定阻止,所以才這麼瞞着自己,連帶着將田嬸也騙了過去。
“那行,你記得好好說說她,肚子都這麼大了,就不要再折騰了,等孩子生下來了,她愛怎麼寫就這麼寫。”說到後面,田嬸的語氣有些不悅,如今在她眼裡,再沒有什麼比公輸冉肚子裡的孩子更重要了。
又叮囑了趙鐵生幾句,田嬸這才離開。
等公輸冉醒來的時候,屋裡一燈如豆,她醒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伸手攀上自己的小腹。
摸到高高隆起的肚子時,公輸冉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還好,虛驚一場。
“醒了?”趙鐵生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牀邊。他語氣不是平常的那種溫柔,帶着幾分質問。公輸冉掙扎着想從牀上坐起來,見狀,趙鐵生連忙上前扶她坐起來,又拿了一個枕頭放在公輸冉身後讓她靠着。
“謝謝你。”坐好之後,公輸冉對着坐在牀邊的趙鐵生,真誠的道。
終於有這麼一次,趙鐵生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了,公輸冉是真的打心裡感謝趙鐵生。
“阿冉,我是你肚子裡這個孩子的父親。”趙鐵生正色道。
他討厭公輸冉這樣的客氣,好像將他跟她分得清清楚楚的,好像,連她肚子裡的孩子,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明明,他是她的丈夫,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
聽出趙鐵生語氣裡的不悅之後,公輸冉也意識到自己的話好像太過生分了些。
“謝謝你救了我們的孩子,如果孩子有什麼意外,我真的……”後半句話公輸冉沒有接着說下去,她不敢想象,要是如今她失去了肚子裡的這個孩子,能不能承受得住?
聽到“我們的孩子”之後,趙鐵生一直板着的臉纔算是緩和了些。
“你在幫人寫對聯?”緩和歸緩和,趙鐵生可沒有忘記正事。
他本就覺得公輸冉這次摔倒太不合理,加上剛剛田嬸對他說的話和門口的那半截對聯,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問問公輸冉她摔倒之前發生的事。
“嗯,左右也是閒着。”公輸冉有些心虛的垂下頭。這件事,她本來就是害怕趙鐵生不同意才瞞着趙鐵生的,如今被趙鐵生說破,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她自然有些底氣不足。
“爲什麼你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趙鐵生冷哼道。見公輸冉這樣的反應,原本不想計較這件事的趙鐵生,又起了幾分捉弄公輸冉的心思。
要是換在平時,公輸冉早就臉色一變,質問趙鐵生自己做事憑什麼向他彙報,但如今她理虧,哪裡還記得這一點。
“我……我怕你會擔心。”公輸冉嘟囔道,其實她是想說怕趙鐵生不同意的,但想了想,還是改了口。“我沒有寫很多,一天就寫一點點,一點也不累的。”像是想到什麼,公輸冉猛地擡起頭來朝着趙鐵生擺擺手道。
她知道如今在趙鐵生心裡,擔心的倒不是她做了什麼事,而是做這些事的時候她有沒有累着,會不會影響到肚子裡的孩子。
難得見她這樣,趙鐵生心裡好笑,但卻強忍着內心的笑意,仍舊板着臉道:“今天你也寫了?給誰家寫的?”
只要知道公輸冉今天是給誰家寫的對聯,那她今天摔倒的事,也算是有眉目了吧。
只是這一次公輸冉沒有立即回答他,低頭思索一會之後,公輸冉才擡起頭來看着趙鐵生。她臉上已經沒有了剛纔心虛,一副坦然的模樣。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直接問我就是了,不用繞這麼大一個圈子的。”公輸冉輕聲道,前世今生,倆人一起住了這麼久,她早就把趙鐵生的這些小心思都摸透了。
事到如今,她也沒有想要對趙鐵生隱瞞些什麼,田小翠那樣狠心,就將她一個人扔在那裡,這已經觸及到公輸冉的底線的。
“阿冉……”公輸冉這麼直接的說出來,倒是讓趙鐵生有些不知道怎麼接下去了。“我只是想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你知道有多危險嗎,要是我今天像往常一樣,現在纔回來,會發生什麼,我都不敢去想。”
說着,趙鐵生伸出手去,將自己的手覆在公輸冉攀在肚子上的手。
如果他沒有因爲不能陪公輸冉而愧疚,提前結束鎮上的事回來,那公輸冉會發生什麼,她肚子裡的孩子會怎麼樣,這一切,趙鐵生都不敢去想。
“我知道。”公輸冉反手握住趙鐵生的手接着道:“我躺在地上的時候,害怕極了,我當時就後悔起來,我爲什麼不能沉住氣,爲什麼要跟那些人起爭執。”公輸冉的聲音還有一絲顫抖。
早的時候,她都一直提醒自己要離田小翠遠一點,偏偏最後還是被田小翠氣昏了頭,纔會上前拉住田小翠。現在想想,當時她真是氣瘋了纔會那麼做,不就是幾副對聯嗎,再寫就是了。
她沒有告訴趙鐵生的是,她躺在地上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爲什麼趙鐵生不在她身邊,要是趙鐵生在她身邊該有多好。
只是她不敢將這些說出口,她甚至不敢去相信,現在的她已經這麼依賴趙鐵生了。
“是誰?你跟誰起了爭執?或者說,是誰將你推倒在地?”趙鐵生盯着公輸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他聲音裡帶着隱忍的怒氣,如今能到自己家裡來的人,無非就是看病和請公輸冉寫春聯兩件事。可不管哪一件,對方都應該是有求於公輸冉纔是,又怎麼會將公輸冉推倒在地,不管不顧呢。
平日裡公輸冉和村民們都相處的很好,按理說,公輸冉不應該跟別人結仇啊,就算有……不是都已經死了嗎?
“田小翠。”公輸冉將這三個字一個一個吐出來,她發誓,要是今天她肚子裡的孩子出了什麼事,她現在一定會衝到田小翠家裡,就是把田小翠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抵消她心裡的憤怒。
聽到這個名字,趙鐵生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緊握成拳。這個田小翠,可不是第一次找公輸冉的麻煩了,光是想到以前田小翠罵公輸冉的那些話,趙鐵生都覺得憤怒。如今得知將公輸冉害成這樣的人就是田小翠的時候,趙鐵生殺人的心都有了。
“她也來請你寫春聯。”這一次,趙鐵生仍舊強忍着心底的情緒,只不過剛剛是笑意,現在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