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田嬸所說,三娘今天也在她家,公輸冉和趙鐵生倆人剛走到田嬸家的院子裡,就聽到幾人的歡聲笑語。
“田嬸你就別誇我了,這些都是書染教我的。”裡面傳來三娘比一般女子要粗獷的聲音,細細聽來,還帶着幾分……羞澀。
今兒是怎麼了,一向比男子還要豪放幾分的三娘,怎麼突然就害羞起來?再說了,她有什麼可害羞的,公輸冉教她的不就是面婆婆留下來的那兩本食譜上的東西嗎?
不等公輸冉想明白,趙鐵生就推開了田嬸家的門。
“可算是來了,我還以爲還要我再去請一次呢。”門被打開,見兩人走進來,三人一齊站起身來,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公輸冉和趙鐵生身上。
“書染,你來啦。”三娘站在小蒿身邊,雙手不停地絞着自己的衣角,看上去有一些侷促。小蒿就站在三娘身邊,帶着笑看着三娘,這種眼神,公輸冉覺得很是熟悉,一時又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
如果她此時回過頭,就會發現,趙鐵生也正是用這種眼神看着她。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公輸冉抱歉的笑了笑。桌子上擺滿了飯菜,看來就像田嬸說的。就等着她和趙鐵生兩個人了。
“行了行了,別說那些話了,快坐下來吧。”田嬸走上前來,笑着挽過公輸冉的手,將她帶到桌子邊坐下。
對面的小蒿和三娘還站着,田嬸朝他倆擺了擺手,笑道:“快坐下啊,傻站着幹嘛?是叫你們來吃飯的,可不是叫你們來當木頭樁子。”
她這麼一說,小蒿和三娘纔在原來的位置坐了下去,兩個人依舊坐在一起。公輸冉坐下之後,田嬸站起身來,趙鐵生這纔在公輸冉身邊坐下,拉過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膝蓋上。
碗筷早就擺好了,幾人都坐好之後,田嬸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瓶酒,給幾個人倒酒。倒到公輸冉面前的碗時,趙鐵生伸手蓋住了公輸冉的碗。
“瞧我,忘了書染不能喝酒。”田嬸另一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略帶歉疚的說。她只想着今兒個是個好日子,倒是差點忘記了公輸冉懷孕了的這件事。
不過就算不懷孕,有趙鐵生在,怕是誰也不能給公輸冉倒酒。
“我喝茶就好了,你們不用估顧忌我。”不等公輸冉說完,對面的三娘已經將一壺茶遞了過來。公輸冉接過茶壺,道了聲謝。
不等她往自己碗裡倒上茶,趙鐵生就把她手上的茶壺奪了過去。
“你做什麼?”公輸冉話裡帶着三分怒氣,好好的,搶她的東西做什麼?
“茶涼,你別喝。”趙鐵生言簡意賅。在外人面前,他就是這個樣子,像是多說一個字會要他的命一樣。
他這麼一說,公輸冉剛涌上心頭的怒氣也全都煙消雲散,現在什麼都比不上她肚子裡的孩子重要。
“哎呀哎呀,這不能喝那不能喝,正好啊我今天熬了雞湯,書染你可得多喝一點。”田嬸連忙出來打圓場。她一邊說一邊伸過手拿過公輸冉面前的碗,給他舀了一碗桌子上的雞湯。
做完這些之後,田嬸也落了座,清了清嗓子後道:“好了,難得開心,別傻坐着了,都快吃飯吧。”
一頓飯,氣氛很是詭異,田嬸雖然極力的活躍氣氛,希望幾人都能夠不那麼拘謹,多說幾句話。
但趙鐵生和公輸冉倆人在家裡吃飯的時候也只是偶爾說說話,至於三娘和小蒿,小蒿一直骨折給三娘夾菜,自己都沒吃多少,哪裡顧得上跟別人說話呢。三娘一直都不敢擡頭正式公輸冉,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
事到如今,公輸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看來啊,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三娘和小蒿已經看對眼,走到一塊去了。
只不過,這兩個人是怎麼走到一起去的呢。
她也聽三娘在她面前提起過小蒿,但那時在趙木的屍體被發現沒多久的時候,那天小蒿和三娘在院子裡的爭執,公輸冉在房裡都聽得清清楚楚,所以三娘在跟她說小蒿的壞話的時候,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驚訝的。
如今,這原本是冤家的兩個人,居然走到了一塊去,叫她怎麼不驚訝。難怪三娘一直不擡起頭來看她。
這麼久了,三娘從來沒向公輸冉透漏過一絲一毫關於她和小蒿的事情,如今也不知她是心虛還是愧疚。
“書染,你嚐嚐這個,這是三娘忙活了半天才做出來的,你嚐嚐。”田嬸說着往公輸冉碗裡夾了一個糰子。
“嬸子真是的,這些東西都是書染教我的,她哪裡會不知道是什麼味道。”三娘癟癟嘴,有些心虛的說。
這些都是公輸冉教她的沒錯,但公輸冉也沒告訴她,做出來應該是什麼味道,要是公輸冉嚐了,說不該是這樣的味道,當着田嬸跟小蒿的面,掃了面子,以後她就真的沒什麼臉來見倆人了。
“姐姐這話說的,哪裡就是我教你的了,這些都是面婆婆書上寫的,我不過是將做法轉述給姐姐罷了,我自己又不會做,哪裡知道他們是什麼味道。”說完,公輸冉夾起碗裡的糰子往自己的嘴裡送去。
她說的是實話,將面婆婆食譜上寫的各種麪食的做法告訴三娘之後,她就沒有再翻過那兩本書了,倒是一直在看趙鐵生給她的醫書。
別說知道是什麼味道了,她連那些麪食做出來應該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那糰子軟軟糯糯,入口還帶着一股竹葉的清香,倒是合公輸冉的胃口。
“姐姐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也不知道這樣好的手藝,最後要便宜誰家,我啊可得把姐姐藏好了,不然哪天被別人發現姐姐這樣的好手藝,把姐姐搶了去,我就再也吃不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了。”公輸冉看這坐在自己對面的倆人,意味深長的說。
三娘垂下頭去,沒有說話。她平日裡性格風風火火,說話也直來直往,不加修飾,可如今面對公輸冉——這個她在這幾次關係最好的人,她卻沒法把自己和小蒿的事大大方方的告訴公輸冉。
一開始,三娘也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她跟小蒿最開始的時候,基本是一見面就掐。明明她好不容易纔想到的答案,小蒿偏偏要跳出來否定她,偏偏他還說得有理有據,讓她沒法反駁。
漸漸地,三娘心裡總想着下次見到小蒿的時候,要怎麼反駁他,讓他啞口無言,她也越來越期望見到小蒿。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三娘告訴自己,那是因爲她想給小蒿一個教訓,並沒有其他意思。這件事,她誰也不敢告訴,連公輸冉她都沒敢說。
小蒿雖不是什麼有錢有勢之人,但也省得高高壯壯,五官也長得端端正正,三娘甚至還知道趙家村裡有幾個小姑娘對小蒿有意思,她常看到那幾個小姑娘找小蒿搭訕。
反過來看她自己,生得又黑又壯,除了公輸冉,就連她自己的家人,都把她當半個男孩子來看待。
要是別人知道了她可能是喜歡上了小蒿這件事,怕是要將指着她的脊樑骨罵她不知天高地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害怕公輸冉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雖然她心裡覺得公輸冉不會是那樣的人,但她還是沒把這件事說出口。
後來三娘變有意躲着小蒿,只要有他的地方她都會離得遠遠的,生怕別人發現什麼端倪。最後還是小蒿先表明的心意。
即使是這樣,三娘還是覺得自卑,她始終不敢相信小蒿也對她有意思,更加不敢告訴公輸冉了,要是隻是她空歡喜一場呢。
一來二去,一直拖到現在,公輸冉都不知道她和小蒿的事。所以面對公輸冉的時候,三娘有些心虛,害怕公輸冉質問她爲什麼沒有告訴公輸冉這些事。
如今聽到公輸冉說起這些話,她更是沒膽子說自己和小蒿的事。
三娘低着頭不說話,她身旁的小蒿卻笑開了花,便宜誰?便宜他啊。他已經託田嬸,過幾天就到三孃家給自己說媒,等跨出年去,三娘就會嫁到他家,以後就只做給他一個人吃。
但這些話,小蒿也沒敢說出來,現在田嬸還沒給他說媒,嚴格算起來,他和三娘還沒有什麼關係,這些話說出來,要是壞了三孃的名聲那就不好了。
“書染還不知道吧。”最後倒是田嬸接過了話茬。“這便宜的人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田嬸笑起來,臉上的皺紋越發明顯,每一道皺紋都帶着笑。不用她說公輸冉都能看出她現在的開心。
“咦,嬸子這話是什麼意思?”公輸冉假裝沒有聽懂田嬸在說些什麼,繼續追問道。
她當然知道便宜的是小蒿,但是她就是想三孃親自告訴她,公輸冉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愛捉弄別人了,這麼惡劣的習慣,一定是跟趙鐵生尋得。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趙鐵生身上。
“你這孩子,平時那股機靈勁哪去了,近在眼前的有幾個人啊。”田嬸看着公輸冉,嗔怪道,絲毫不懷疑公輸冉只是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