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金歌微微一怔,反應極快,伸手就要去拿吳大嫂手裡的信封。
可那少年動作比她更快,奪過信封之後,盯着上面的字跡看了一會兒,勾起薄脣,眼底盈出一股淡淡的笑意。
吳大嫂一臉茫然,還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寫給兒子的信,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搶手了?
“一模一樣……”少年擡手彈了下信封,又將手裡的信封換給了吳大嫂。
他揚起一個笑容,“我的小師傅,你可讓我好找啊!”
說這話時,語氣竟有些咬牙切齒的。
曲金歌背後一寒:“我的確會寫字。但那宣紙上的字並不是我寫的。我虛弱的很,怎麼會懂箭術?”
旁邊的吳大嫂聞言,也驟然記起了什麼。
“對對對,金歌的身子的確很虛弱,之前在石料場幹活,就暈倒好幾次呢。”
其實就暈倒過一次。
這位柳少爺卻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他雙手環胸,道:“吳大嫂,你可以走了。”
“柳少爺——”
吳大嫂的聲音裡有些惶恐,她扭頭看着曲金歌,視線裡滿是悔恨。
若不是她爲了省那點錢,讓曲金歌給自己寫地址,是不是就沒這麼多事兒了?
曲金歌被吳大嫂那樣的目光看着,心裡有些無奈,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快回去看您的小孫兒吧。”
可吳大嫂還是不肯走,柳少爺“嘖”了一聲,上前抓住曲金歌的手腕,衝着身後的黑暗道:“把吳大嫂送回去。”
話音剛落,幾個兵卒從灌木叢中走出,半是恭敬半是強勢的帶着吳大嫂離開了。
院門口恢復寂靜,夜空入洗,只有半輪月亮掛在其上。
這位柳少爺輕輕捏了捏曲金歌的手腕,眉頭又皺了起來。
“果然很虛弱。”
曲金歌連忙附和:“是的。所以我真的不會箭術,也不認識寫小字條那人。黃金幾十兩,誰不想要呢?”
“很有道理。”
柳少爺狐疑的將她上下打量,“但字跡也真的很像。”
曲金歌:“……”
還沒想好要怎麼搪塞字跡這件事。
糾結片刻,曲金歌無奈的被柳少爺拉着,來到了遠處較爲寬敞的帳篷之中。
這帳篷燈火通明,腳下鋪着厚重柔軟的地毯,還有屏風、五寶櫃作爲隔斷,豪華雅緻的不像是一個帳篷!
曲金歌被他按在書桌前,一張宣紙鋪開。
柳少爺站在旁邊,丟來一隻毛筆:“寫。”
曲金歌猶豫片刻,慢慢的寫了一首極爲簡單的詩。
她故意將字寫的歪歪扭扭,看的柳少爺眉頭緊皺,擡手敲了敲桌子:“你當我是傻子?給我認真寫!”
曲金歌嘆了口氣:“柳少爺,您一直這麼看着我,我太害怕了,手抖。”
“真的?”少年沉默片刻:“的確有人說過,我器宇軒昂,教人無法直視。”
曲金歌:?真的嗎?
“哼,好吧,我去外面等着。你快點兒給我寫。”
撂下這話之後,少年便轉身離去。高揚的馬尾劃出圓潤弧度,盛滿了他無處安放的驕傲。
看着柳少爺離開,曲金歌靜靜等了一會兒,然後輕手輕腳的放下筆,掀開帳篷側面的窗戶,有些笨拙的跳了出去。
根據來時的記憶,她貓着腰在灌木叢中一路狂奔,總算是回到了先前的院子前。
回頭一看,遠遠能瞧見一片聚散不定的火點,應當是柳少爺發現她不見了,所以讓人去找。
“反應還挺快的。”
曲金歌鬆了口氣,剛往前踏出一步,卻突然感覺頭頂一陣暈眩,眼前的世界驟然一黑!
等她回過神來,整個人已經半躺在地上,耳鳴不斷,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攥緊,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糟了,今天太忙,忘記喝藥了——
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曲金歌咬牙往旁邊的灌木叢爬去,可她實在沒有力氣,眼前很快出現一雙白底軟靴,上面還掛着幾條金色細鏈,碎寶石點綴其上,熠熠生輝。
“你跑什麼跑!就這麼害怕我嗎!”柳少爺望着她這幅樣子,很快察覺到異常:“臉色怎麼這麼蒼白?喂,曲金歌——”
“曲金歌!”
柳少爺話音剛落,遠處卻傳來一聲更加嘹亮的喊聲,仔細一聽,話尾隱約帶着一絲慌亂。
曲金歌勉強擡起眼皮,看到裴青白從遠處狂奔而來,扶着她的肩膀,將她緊緊靠在自己懷中。
擡眸,裴青白冷冰冰的凝視着眼前的一羣人:“鎮邊軍,就是這麼欺負人的麼?”
柳少爺也跟着皺眉:“欺負?誰說我欺負她了?”
“不然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裴青白語氣微寒,滿是戾氣的反問:“若不是我來的及時,你要如何?”
面對裴青白的質問,柳少爺一時語塞,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帶着曲金歌離開。
身後的人想要去攔,卻被他給阻止了。
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張字條,柳少爺目光復雜的重新瀏覽一遍,慢慢捏緊拳頭。
……
被裴青白灌了藥湯,曲金歌的臉色才慢慢有了血色。
很快,她的嘴裡又被塞入了一顆甘甜的藥丸,曲金歌乖乖吃下,問:“這是什麼?”
“安神的藥。”裴青白低聲道:“你每次喝完那個男人的藥,晚上都睡不好覺,是不是?”
的確如此,不過曲金歌沒料到,裴青白竟然會察覺到這一點。
她淡淡的笑了:“多謝你了。是你自己做的嗎?”
“恩。放心好了,我自己連續吃了好幾天,都沒問題,所以纔給你吃的。”
“倒也不是懷疑你。”曲金歌道:“去藥館做學徒,沒幾天就學會了這麼多,裴青白,你好厲害啊。”
被曲金歌誇獎,他輕輕勾起脣角,神色間飛舞着一些自豪:“這麼簡單的事情,有手就行。”
“不過,那個臭屁的不行的人,跟你有什麼過節麼?”裴青白問:“我見你好晚都沒回來,便循着找了過去——”
當他看到曲金歌癱倒在地上,被一羣人團團圍住時,那種驚惶和憤怒,讓他氣血上涌。
若是晚來一會兒,她會怎樣?
曲金歌微微蹙眉,低聲道:“一些誤會罷了……他似乎大有來頭,惹不起。我打算請幾天假。”
真是的,怎麼去哪裡,哪裡都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