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雪城喝完手裡的茶,悠悠道:“藥丸看過了,我便先上樓歇息,你們慢慢等。”
他哼着歌兒走上樓去,年長卿默默望着,面色卻略有深沉。
這時,門外突然走入一個青年,風塵僕僕,手裡提着一兜子水果,步伐倒是穩健,應當是個練家子。
曲金歌正在端詳那盒藥丸,聽到腳步聲,便擡眸一看,緊跟着,愣在原地。
“徐鴻飛?”
青年聽到這聲音,動作也是一僵。
年長卿:“你們認識?他便是那男子的兄長,這可真是巧了。”
秦唳坐在曲金歌身側,自然是瞥見了她的訝異,微微眯起眼睛。
“誰?”
他沉聲問道。
“他以前是鶴軍的,後來因爲家事退出。我們已經許久未見了。”
曲金歌一面解釋,一面走上前去,眼底帶了笑意:“你竟然也在淮陰城?那人還是你的弟弟?哈哈……”
徐鴻飛顯得有些激動,想要上前說些什麼,卻又注意到自己風塵僕僕,動作一頓,只是放下手裡的水果,淡淡笑了一下。
“恩。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弟弟他給你們惹麻煩了。”徐鴻飛悄悄看着曲金歌,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將軍您竟然來了這裡,否則……”
否則什麼,他並沒有說出口。
遠處的秦唳望着這一幕,臉色漸沉,冷聲道:“知道便好。她爲了救你弟弟,險些把自己搭進去。”
聽到這話,徐鴻飛更加愧疚,他啞聲道:“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他。曲……將軍,您身體向來不好,我真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纔是了。”
曲金歌道:“你跟了我這麼久,應當也明白,我不需要你給我什麼。”
頓了頓,她又道:“照顧好你們一家就好了。”
徐鴻飛露出一個苦笑。
當初,家裡人藉口母親病重,將他騙離鶴軍,自此之後,他便放下刀劍,在淮陰城紮根,繼承家裡飯館。
本以爲自此再也無法見到曲金歌了。
可命運弄人,兜兜轉轉的,兩人再次相遇。
“徐鴻飛?你在想什麼?”
曲金歌見他眸色呆滯,晃了晃手裡的酒壺:“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喝這種酒了,應該沒拿錯吧?”
“沒、沒有。我只是覺得,這麼多年未見,你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徐飛鴻輕輕一笑:“不過,你來淮陰城做什麼?”
曲金歌在他身旁坐下,擡頭望着墨藍色蒼穹,將這幾日的事情同他簡單說了。
此刻,兩人坐在客棧後院屋檐之下,對面是肅肅竹林,月影傾瀉而下,摔得滿地碎光。
四周靜謐,唯有清風與她。
徐鴻飛默默聽着,得知曲金歌陰差陽錯間嫁做人婦時,面露苦澀,仰頭嚥下一杯酒。
“秦王麼?我也有所聽聞,都說他冷情決絕,手段狠辣。但如今看來,待你是極好的。”徐鴻飛低聲說着。
曲金歌也喝了一些酒,她靠在門柱上,眼睫輕輕一顫:“是麼?可我看不透他……不說這個了,你方纔問我,來淮陰城做什麼,其實我是來尋人的。”
“尋誰?”
“一個叫尋千落的男子。同你差不多年紀,相貌斯文,談吐風雅。只是喜愛華飾。”
徐鴻飛認真想了想,搖頭:“抱歉,我也不認識這人。不過,我可以去問問其他人,都是淮陰城的本地人,消息應當會比我靈通一些。”
“好。若是有什麼消息,來客棧尋我就好。”曲金歌說着,突然停了。
再開口時,她道:“徐鴻飛,鶴軍,如今已經有兩百一十九人了。”
徐鴻飛僵在原地,輕輕笑了:“比你當初承諾過我的,還要多。”
當初的曲金歌,身形嬌小,整日髒兮兮的,刀比人都高一截。
可這樣的她,卻打倒幾個成年壯漢,氣勢洶洶的說,她早晚會有一支自己的軍隊。
這支軍隊訓練有素,以一敵百,會讓所有人聞風喪膽,足足要有兩百人之多。
現如今,她不但做到了,還超了一十九人。
徐飛鴻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淡了,他看着自己手掌的繭,面色複雜,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曲金歌卻有些醉了,她在木柱上靠了一會兒,身上突然多了件披風。
秦唳冷淡低沉的嗓音自頭頂傳來:“你喝酒了。”
“恩,喝的不多。”曲金歌眯起眼睛,“徐鴻飛……徐鴻飛?”
“他走了。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沒事做。”
“哦,那好吧。”曲金歌呼出一口氣,手裡的酒壺已經空了。
秦唳俯身,從她懷中拿起酒壺,碰巧曲金歌仰頭想要說些什麼。
陰差陽錯的,她的脣擦過他的面頰,留下淡淡酒香。
秦唳動作一頓,將手裡的酒壺丟在草叢中,按住曲金歌的頭,便加深了這個意外的吻。
就像是昨日在桃樹林內給她過渡解藥一般,秦唳放縱品嚐着她脣中的酒香。
柔軟與柔軟抵死纏綿,酒香在兩人脣齒間瀰漫,溼漉漉的氣息幾乎要讓空氣也跟着升溫。
等秦唳終於捨得放開曲金歌,後者已經被親的暈暈乎乎,勾着秦唳的衣領,茫然的盯着他看。
“那個徐鴻飛都跟你說了什麼?”秦唳擡手擦拭着她脣角的水漬,語氣像是在誘騙小動物一般。
“就是聊了幾句以前的事情……我們好久不見了,他也陪了我好久,走的也好乾脆。”曲金歌眼皮上下打架,聲音有些委屈:“我知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但我真的,有點傷心。只有一點點。”
秦唳被她成功氣笑了,接着問:“你喜歡他?”
曲金歌搖頭的很乾脆:“不。只是他見過我最狼狽的樣子。”
說完,曲金歌又笑了幾聲:“泥潭裡打滾的狗——以前,他們都這麼罵我的。”
“誰罵的?”
秦唳湊近,凝視着她。
“忘記了,似乎又很多人。”曲金歌靠在他的肩頭,聲音又輕又軟:“秦唳,我不想了,我頭有點疼。”
“恩。不想了。你就當罵你的那些人,都死了。”秦唳擡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我送你回去睡覺。”